趕在張顧催她上牀睡覺之前把一份粗糙的方案書發到於宜文的郵箱, 秦盼睇忐忑地等着於宜文的回覆。
但是整個週日,她都沒有收到來自於宜文的任何消息。
這份忐忑於是一直延續到週一她來到辦公室。
從進門開始,她就感覺到了衆人奇怪的目光。
自從跟張顧在一起, 這樣的探究目光, 她已經越來越適應了。
但是, 當她看到自己座位上堆滿的玫瑰花時, 還是不淡定地驚住了。
罪魁禍首於宜文正坐在她的位置上, 放在桌上的手在一個紅色的盒子旁輕敲。
“來了。”他開口的同時,居然帶着一臉堪稱溫柔的笑。
秦盼睇可以明顯感覺到周圍目光的熱度又升了一級。
於宜文從椅子上起身,伸手撈過桌上的盒子, 上前一步,垂首看她, “聽說你懷孕了。”
秦盼睇有些驚慌地後退一步, 心裡百轉千回卻實在猜不透於宜文想幹什麼。
還有, 她懷孕的事她誰也沒告訴,他是怎麼知道的?
她退一步, 於宜文卻進了兩步,“這孩子,是我的。”
那一本正經的篤定,讓他的話像炸彈一樣在人羣中炸開。
但是女主角只覺得不可思議,“於宜文你瘋了吧?”
於宜文幾不可聞地輕哼了聲, “嗒”地一聲打開了手中的盒子, 裡面戒指上的鑽石誇張得足以閃瞎所有人的眼睛。
“嫁給我。”他的表情十分認真, “只要你生的是男孩, 我給你公司百分之三的股權。”
這下不僅看客, 連秦盼睇都覺得自己可以跟狗血劇裡的女主角媲美了。
不過秦盼睇的神智還是清醒的。
她揚起手,讓於宜文可以清楚地看見她手上的戒指, “對不起,於總。我已經訂婚了。還有,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請你不要信口開河。”
“沒關係?”於宜文挑挑眉,一副要將戲演到底的樣子,“沒關係我爲什麼要離婚?”
周圍都是一片恍然大悟般的唏噓,秦盼睇終於沒辦法淡定了,“於宜文你不要太過分!你到底想怎樣?”
話一出口就被於宜文猛拽進懷裡。他微屈了首,用只有他和她能夠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還記得我們的交易嗎?現在依舊有效,並且我願意增加酬勞。”
秦盼睇狠推了他一把,但根本抵不過於宜文力氣大,只能氣急敗壞地喊,“我不願意!你快放開我!”
“呵呵。”於宜文在她耳邊冷笑,“不願意?你們家可收下三十萬了。”
秦盼睇猛地一震,“你說……什麼?”
於宜文沒有把話再說一遍的意思,秦盼睇愣住的當口,他已經將她橫抱起來,大步朝門外走。
圍觀的人羣在驚駭中自覺讓在了路。
而反應過來的秦盼睇立刻拼命掙扎起來,“放開我!”
“怎麼?”於宜文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她,“張顧可以這樣抱你,我不行嗎?”
秦盼睇怒了,“你算什麼東西?張顧跟你怎麼一樣?”
於宜文驀地冷下臉,一字一句地吐字,“我和張顧有什麼不一樣?別忘了我們都喜歡……”
“男人”二字呼之欲出的同時,秦盼睇想被什麼刺中一般,迅速捂住了於宜文的嘴。
做完這些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她在害怕,害怕那個被她拼命掩飾拼命忘記的秘密。
於宜文把她放進車裡,隨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伯父,你女兒有話跟你說。”
他把電話給秦盼睇,轉到駕駛座上開車。
電話那頭,是秦父熟悉的聲音,“女兒,你都快結婚了怎麼都不跟爸爸說?要不是昨天小於來咱家,我都不知道他準備跟你求婚了。你答應了吧?”
“爸!”秦盼睇一恢復理智,立刻着急地問起那三十萬的下落,“你怎麼可以收他的錢?錢呢?”
電話那頭的秦父不高興了,“我怎麼不能收他的錢?娶我女兒不用給彩禮嗎?”
“爸!”秦盼睇急得不行,“你快告訴我錢在哪兒?你沒花吧?”
電話那頭沉默一陣,“家裡的債都還清了。剩下的錢準備給你置辦嫁妝。”
秦盼睇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爸你怎麼可以這樣?收這麼多錢你問過我嗎?你就這樣把我賣了你知不知道?”
電話裡,秦父的語氣更加不好了,“你這麼說話什麼意思?難道你不喜歡小於?”
秦盼睇拼命搖頭,“我不喜歡他,不喜歡他!”
“那爲什麼會懷上他的孩子?”那端是冷冷的質問。
秦盼睇的眼淚掉得更兇了,“爸!孩子不是他的。孩子是別人的,我喜歡的是另一個人。他叫……”
“夠了!”秦父冷聲截斷她的話,“我不管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我只知道現在願意對你負責給你未來的人是小於。你真喜歡別人你也給我立刻斷了。都把你的肚子弄大了都不敢來見我的男人,要來做什麼?”
“爸,是我沒來得及跟你說。他沒有不負責任,他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人!”秦盼睇拼盡一切地解釋着。
電話那頭再度沉默,最後反問了句,“既然他這麼好,你爲什麼從沒跟我提過他?”
那一刻秦盼睇握着電話,只感到生平從未有過地無語以對。
“總之錢我收了也花了。你問我什麼意見,我只會讓你嫁人。就這樣了。”秦父掛了電話。
車停了下來,於宜文從秦盼睇手中拿回手機,將她從車裡拉了下來。
秦盼睇擡起哭腫的眼看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於宜文沒看她,“我的住處。”
進了於宜文的公寓,秦盼睇跟他面對面坐定。
“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她最後道。
於宜文悠閒地跟她倒了杯茶,“錢的事先不談,我先跟你說說嫁給我的好處。”
秦盼睇冷着臉,“抱歉我沒興趣。”
於宜文呵呵地笑,挑眉看她,“怎麼,怕自己心動?”
秦盼睇不說話了。
於宜文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條理清晰地開講,“第一,我可以解決你們家經濟上的困境。我說的解決,根本上的解決。我可以給你父親安排最好的醫院和醫生,可以給你弟弟安排最好的大學,讓他出國,給他安排好工作。而你自己,也可以從一個窮人家的女兒變成上層階級的富太太。你瞧,這不是一下就把你們家從社會底層拉到社會上層了嗎?”
秦盼睇依舊不說話。
得不到迴應的於宜文卻也不着急,繼續着他的演講,“第二,你是這個世上最瞭解我的女人,同時,你不喜歡我。我就是喜歡你不喜歡我。”
聽到這話,秦盼睇終於忍不住側目看他。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是她能夠理解的。
收到她鄙夷目光的於宜文只是輕笑,“我們足夠了解,這是交易能夠達成的基礎,而你不喜歡我,則是我們公平交易的保證。唯有雙方都覺得公平的交易才能持久,所以我覺得我們的婚姻能夠長久。你給我一個繼承人,我給你應有的社會地位。除此之外,我們各不相欠。”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於宜文微斂了眸,“嫁給我,才能把你和張顧從婚姻的地獄裡解救出來。”
“於總,”秦盼睇聽不下去了,“你說的我都聽不懂,請你不要繼續了。”
“你不懂,我就解釋給你聽。”於宜文十分耐心,“我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gay,跟一個女人結婚,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更可怕的是,這痛苦的並不是單方面的。並不是你拼命掩飾就能讓另一方幸福。真正的幸福發自內心,真正的不幸福也發自內心。婚姻中的一方一旦觸到了對方的不幸福,那痛苦就會像毒藥一樣腐蝕這段婚姻,讓你猶如身處煉獄。”
秦盼睇默默地將頭別過,但於宜文不許她逃。他抓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我知道你愛張顧。愛沒有錯,就像身爲男人,卻愛上男人。”說到這裡,於宜文止不住苦笑了聲。
“可人心都太貪了,秦盼睇。”他輕聲繼續,“或許現在你還滿足卑微地愛他,因爲他施捨的憐憫和關懷欣喜若狂。可是以後,你們結婚後,你們有了孩子以後,你們相處了許多年以後,你保證你還能這樣不求回報地付出自己的感情?你還能忍受他不能像你愛他一樣愛你?你確信你能做到?”
“夠了!”秦盼睇想掙開於宜文的手,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我還沒說完。”於宜文死死制住她,一道道地揭開她的傷口,“我得承認,現在的張顧很迷戀你。在你之前,他從來沒碰過任何女人。你對他來說,太過新鮮了。可是,”他語調一轉,“你確定這就是愛嗎?你們之間的感情我或許沒有資格評價,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gay就是gay,生來就是,但死都不可能改變。想象一下,當婚姻的瑣碎漸漸磨光他對你的新鮮感,他終有一天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或許那個時候的他,依舊會爲了責任跟你維持婚姻,但那樣的婚姻,又跟地獄有什麼區別?”
秦盼睇只是沉默,直到包包裡的電話響起。
她木然地掏出電話,屏幕上顯示着張顧的電話。
一旁的於宜文替她接通,按了外放。
張顧着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秦盼睇,你在哪裡?我立刻去找你!”
秦盼睇沒說話,於宜文替她出聲,“她在我這,你過來吧。”
電話瞬間斷了。
“他應該很快會過來。”於宜文微笑看她,“我替你試試他如何?”
秦盼睇咬緊牙關才忍住淚,“你到底想怎樣?”
“就是不甘心。”於宜文低聲回道,“除非他真的堅定到對我毫無感覺,否則我不可能甘心更不可能放過你。”
“如何?”於宜文溫柔地勾起她的臉,“就當是做個了結吧。讓他看清自己的心,對我們三個都好,不是嗎?”
秦盼睇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