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破風聲是虎口龍爪長藤發出的。
嶽平陽沒想到它會乘機攻擊,急忙向後移撤身形。這次幸虧沒讓南商雨跟過來,否則一塊遭殃,肯定還得摔個七葷八素。
但這次出乎意外,藤條並沒有抽向自己,而是突然在面前一尺處停了下來。藤頭一陣顫動,蛇一般在面前亂扭一通,像是大象鼻子搞表演。
幾分鐘後,藤條停止扭顫,停在嶽平陽面前作招手狀,看樣子是要握手。
“平陽,不--”南商雨話音未落,嶽平陽已然緊緊抓住了那根藤。現在已然沒有退路,只有前進。就算是根稻草都不能放過,更何況是條藤。
藤身開始震顫,震動頻率越來越快,力度也越來越大,嶽平陽想要撒手,卻被牢牢粘住,活像是釣竿上的一條小魚,被長藤劇烈地甩來甩去,在空中飄上舞下,眼睛根本睜不開,耳邊呼嘯生風,夾雜着怒雷一般的聲音。
如果此時脫手,定會被摔得粉身碎骨。
幸虧他在部隊上受過特殊嚴格的抗眩暈訓練,否則,絕對會暈死過去。
最後,嶽平陽被長藤甩到了那棵古樹上,又摔到了地下,當場暈死過去。醒來之後,頭昏腦漲,嘔吐不止,一股黑乎乎的髒物箭一般噴吐了出來。
南商雨一邊與他拍背,一邊訓斥,“這麼多前輩都沒動,你逞什麼能啊!”
嶽平陽痛苦異常,吐得脊柱咔咔直響,恨不得連五臟都掏出來,一直吐到暈倒爲止。
醒了再吐,吐了再暈,暈了再吐。
一連折騰了七天,方纔見輕。
此處照明依仗外部巨龍之眼。這條龍幾乎不閤眼,故沒有黑夜,但光線仍有強弱之分,光線弱時宛如黃昏時。若以小時來論,這裡的晝夜要比人類世界的晝夜長上三四個小時。
照顧嶽平陽的除了南商雨外還有那位續命先生,當然他也會利用這個時機與南商雨搭訕聊天,有時聊得還很投機,這讓嶽平陽既感激又有些忌意。好在,這傢伙沒有出格舉動。
褚先生與孫承英,大部分時間都在盤腿打坐,運功調息。續命先生似乎有獨處習慣,運功時離衆較遠。而且他的運功動作也很別緻,除了打坐,更多時間是把腦袋壓到褲襠裡,兩隻腳上揚勾住脖子,捲成一個圓球,骨骨碌碌來回滾動。
南商雨多次被動作逗樂,笑得像個孩子。
至於飲食,多是靠那樹上的果子。嶽平陽被摔之後,也給大家帶來了一個意外收穫。
古樹一枝拇指粗細的枝子被撞斷,竟然從樹枝斷茬處滴瀝出清水來。
雖然果仁水量很大,味道也不算太壞,但畢竟沒有清水過癮。樹上的水也照樣帶了果味,但口感很是清甘爽口。褚先生以靈氣切了塊石頭,掏成石碗狀,放在樹下接着,誰口渴了,便過去端起石碗喝幾口。他則自己用葫蘆接水喝。
七天之中,嶽平陽只喝了少許清水。
約到第八天,嶽平陽才停止了嘔吐。
嘔吐一止,竟然感覺頭腦格外清醒空靈,即是接連吐了幾天的胃部,也無不適,不覺飢餓,反而暖意充盈。
此時光線稍暗,其他三人都在閉目靜坐,南商雨也在打坐,但連連點頭打瞌睡。她明顯消瘦,顴骨都露了出來,頭上竟無端生出十幾根白髮。
嶽平陽心中一痛,趕緊靜心平息情緒。似靜非靜之間,回憶功能突然變得強大起來,尤其是被長藤震甩時的情景一一浮現。
他屏息靜聽,分明感到長藤的震動是在向他傳遞着一個信號,他反覆辨聽,竟能聽見“天書”二字。
心徹底靜了下來,感覺到腕部一陣麻癢。嶽平陽第一個念頭感覺不妙:是不是自己上部也開始異變了?
低頭看時,卻發現手腕上纏了一根頭髮。頭髮很長,細韌柔滑,一開始覺得應該是師傅南商雨的,可能是她有意將自己的長髮纏到自己腕上的,這或許是種治療嘔吐的偏方也未可知。
但接下來的事情便有些匪夷所思,這根頭髮竟然像活物一樣,可以自由行動。就在他注意力集中之時,頭髮動了起來,如藤蔓一樣捲動起來。
嶽平陽吃盡了藤條的虧,心裡一緊,趕緊將頭髮甩到地上。
這根頭髮一經落地,立即快速遊動,如墨筆一般扭結,組成六個字:陰陽化度心法。
嶽平陽頓時瞪大了眼睛,這根法絲竟然就是他們費盡心機要找的“天書”?
這東西從何而來?因何又繫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嶽平陽靜想片刻,不禁輕輕“唔”了一聲。這根頭髮應該是清涼子留給自己的。她棺材中的杖鞋只是個幌子,這根掛在棺材上的髮絲纔是真正的寶貝。他們兩個只顧得去搶大物件,卻忽視了這根頭髮絲。
而自己在合攏棺蓋上,無意中將髮絲帶走,因它有靈性,纏住了自己手腕。
肯定是這樣的,否則,不能解釋爲何青龍、白虎突然之間生出了懼怕之意。
如此看來,白虎額頭上的“書”字也是一種感應提示,它在告訴自己,天書已然得手!
想到這裡,再看頭髮絲,又飛快盤結成四字:掌中細閱!
嶽平陽趕緊將髮絲捧於掌上。髮絲具有靈性,顯示字跡猶如墨跡流動,每次示現八至十字不等,都有三號印刷體大小,皆爲工整楷書,挺括秀麗,應是女人手跡。
嶽平陽壓抑着心中狂喜,如飢似渴般閱讀了近一個小時。髮絲結字的速度與人的閱讀速度相感應。嶽平陽不敢快讀,一是因爲結字的不可重複性,只能放慢,二來要仔細體悟,生怕理解不了意思。
南商雨醒了,使勁揉了揉眼。
那根頭髮立刻恢復原樣,纏到了他的腕子上。
髮絲結字提示他:心法只能獨自領受,絕不可泄露,露之一字,罪加一重。
南商雨看了眼嶽平陽,見他已然恢復過來,眼神閃亮如燈,竟然伸手作出打的模樣,“你啊你――”
嶽平陽衝她點點頭,把手放在她膝蓋上的足三裡穴上,催發出一道靈氣,“師父,你太累了,我給你鬆鬆筋骨!”
靈氣入身,立刻增長了精神。南商雨沒想到,嶽平陽的馭氣能力大爲提高,氣輕且柔,源源不斷,依次向上衝擊着胃經各個穴道,頓時感覺身上充滿了暖意。
她還不知道,嶽平陽的修爲已然在不知不覺中提升了兩個層階,由淡白靈氣進入到了純白靈氣。
嶽平陽也是從髮絲天書中得知,七天前他已然接受了“虎嘯雷音”,虎口藤條又震又甩,實際上是以強力震開了周身經絡,陰蹺、陽蹺、陰維、陽維四奇經已然初步震開,上下貫通,靈氣可在全身暢行。換句話說,嶽平陽已然完成了一化陰陽,正在步入二化陰陽的境地。
每個進入祖師洞的門徒,都有機會得到這種異常激端的考驗提升,但同樣,每個人也都有可能失去機會。
嶽平陽很驕傲拉開褲管,南商雨差些驚叫出來。他的小腿部完全正常,雙腳也恢復了許多,長爪縮減,虎爪變大,基本顯出了人腳的特徵。
“到底是怎麼回事?”南商雨抑制不住激動,聲音顫抖地問道。
嶽平陽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看見南商雨嘴裡的兩顆牙齒變了形狀。本來兩顆小而俏氣的虎牙,竟然長長了許多,大有變成獠牙的趨勢。
“師傅,你,你口腔裡是,是不是感到不舒服?”嶽平陽問道。
南商雨搖搖頭,“沒有啊,就是有點牙疼,可能是這兩天急出了心火,很快就沒事了!”
嶽平陽點點頭,轉而望向他處。看來,南商雨也開始異變了,她終歸難逃此關!不,只要有我在,絕對要阻止她的異變。嶽平陽暗下決心,抓緊時間研習天書,在她異變之前將自身修爲提升到極限!
兩人儘管聲音不大,但其他三人都有修爲,不可能聽不到。續命先生率先趕了過來,“商雨道友怎麼了?”
嶽平陽剛想說沒事,他卻看出了端倪,“不對,看你的牙齒,大有異變的可能!”這麼說着,伸手爲南商雨把脈,不由緊皺了眉頭,瞪一眼嶽平陽道,“你爲她輸送靈氣了?”
嶽平陽點了點頭。
續命先生埋怨道:“抱薪救火,爾仍不知!你身上陽氣過重,入其胃腑,再傳脾藏,運化過急,催出肝火。肝乃魂府,共有七葉,七葉齊張,催其前世業債,不異變才見個鬼哩!”
見他說得嚴重,嶽平陽一時也慌了神,“前輩,怎麼辦?”
“萬不可再輸靈氣。”續命先生突然想到了什麼,“怪哉,據我觀察,你之修爲至多不過是淡白靈氣,怎麼突然之間如此強大?是何道理?”
孫承英也湊了過來。她的修爲較續命先生要高,看得更加究竟,二話不說,伸手扣住南商雨腕上寸部,“靈氣太過霸道,我必須輸入陰柔靈氣剋制,助你化解!”
她的靈氣剛剛輸入少許,竟然被南商雨體內之氣反震出三尺遠,她的臉色大變,瞪着嶽平陽問道:“你爲何進步如此之快?”
她的話音剛落,褚先生已然一躍而至,瞄了一眼南商雨,竟然眼透兇光,揮手催氣擊向嶽平陽。
嶽平陽躍身閃開,拉開了架式。
褚先生大聲質問:“天書在哪裡,從實招來!”
由於他這句話夾帶了靈氣,底氣十足,震得山洞嗡嗡迴響。
嶽平陽萬沒料到,一向笑哈哈的豬頭先生竟然變臉如此之快,兇狠如狼,殺氣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