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書寧做的是全麻手術,推回病房後,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才逐漸甦醒。
一睜眼,就看到了守在牀邊的賀聞禮,她想張嘴,嗓子眼像被什麼東西堵住,發聲艱難,但她的手,卻被輕輕握住……
“醒了?”老太太說話時,直接把孫子擠到一邊。
賀聞禮:“……”
這,好像是我老婆!
“嫂子,你還認識我嗎?”賀聞野立刻湊上去。
他聽說,全麻後,腦子容易不好使。
這可是他在家裡的大腿,如今又是他半個金主,可千萬不能把他忘了啊。
“你在說什麼渾話,怎麼會把你忘了。”樑嘉因將兒子扯到身後,俯在牀邊看她,“感覺怎麼樣?如果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及時說。”
鍾書寧搖了下頭。
麻藥還沒完全失去作用,她右腿沒什麼知覺。
“你餓不餓?還得忍幾個小時才能吃東西。”賀老太太伸手想摸了摸她的臉,手懸在半空,只心疼碰了碰她的頭髮。
“你放心,手術一切順利,呂老說了,只要恢復得好,以後還是可以繼續跳舞的。”二嬸徐敏之在旁笑着。
賀家一衆女眷擠在牀邊……
直接把賀聞禮都擠出了病牀。
他這個丈夫,就只能站在外圍。
賀家其餘人,自然也不曾往上湊。
鍾書寧沒想到自己做手術,能驚動這麼多人,抿了抿嘴,待能張口說話,才囁嚅道:“大家有事可以去忙,我就是個做個小手術,實在沒必要……”
賀老皺眉,“在我看來,只要動刀子的,就不是小手術!”
“一家人,你說得這是什麼話?”
“家人這種時候不出現,還算家人嗎?”賀老皺眉,“跟我們這麼客氣,難不成,在你心裡,還覺得我們是外人。”
“爺爺,我不是這個意思。”鍾書寧想解釋,可此時腦子真的反應遲鈍。
“你少說兩句吧,別嚇着她。”老太太皺眉。
“我沒想嚇她。”
“可是你聲音很大!”
“……”
鍾書寧沒作聲,身體、心裡卻都覺得暖暖的。
不過太多人留在這裡也沒意義,除了賀聞禮、江晗與樑嘉因外,其他人陸續離開,許家老太太與江蘊儀又來了。
隨後,
有人魚貫而入,送了一堆鮮花果籃。
賀聞禮揉了揉眉心,“我朋友送的。”
鍾書寧只笑了笑,她還沒見過賀聞禮那些朋友,“他們怎麼知道我做手術?”
“昨天的事,鬧得太大。”
畢竟,孔思渺跳樓了。
整個京圈都震動。
此時,所有人都知道,賀聞禮對鍾書寧的感情,可不一般。
“對了,她……怎麼樣?”鍾書寧所有心思都在自己的手術上,自然無暇關心孔思渺摔得如何。
但沒聽說她身亡的消息,那就是還活着。
“傷了脊椎,高位截癱,後半輩子應該就這樣了。”
鍾書寧一陣晃神。
賀聞禮原本並不關心孔思渺,就在鍾書寧手術進行中時,孔家就曾跑到醫院,給他賠禮道歉之餘,還想見一下呂老,畢竟他是骨科方面的權威,如果他去看病,興許還有救。
呂老是醫者仁心,手術結束,就立刻隨孔家到了另一個醫院。
脊椎的傷,他可以治。
但傷了神經,這是不可逆的,所以手術意義不大。
據說孔思渺醒來後,聽說自己高位截癱,一整個崩潰,脖子以下幾乎都沒知覺,她想自殺、想摔東西發泄都沒辦法。
以後生活也無法自理,畢竟不到三十,她無法接受事實。
她只恨,當初爲什麼沒把她直接摔死。
也好過如此苟活。
鍾書寧聽完賀聞禮的敘述,也是唏噓,因爲不想被抓坐牢才跳樓,可如今的生活……
還不如在牢裡待着。
江晗深吸口氣,“這大概就是命,我去孔家時,她曾有很多次機會可以迷途知返,可她偏不珍惜。”
“不過昨晚還是多虧了小盛總。”江晗咋舌,“對了,他上午還來過。”
“什麼時候?”鍾書寧詢問。
“你剛進手術室,他就出現了,待了十多分鐘就走了。”
“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他。”
鍾書寧點頭,想着出院後,還是要好好感謝他的。
**
另一邊
路助理開着車,打量後排的男人,“小盛總,您爲什麼不跟鍾小姐見一面?”
其實,手術前他們就到了醫院,卻沒上去。
他本以爲,自家小盛總要等鍾小姐被推出手術室才離開,不曾想只待了十多分鐘。
男人偏頭看向窗外,“我怕……控制不好情緒。”
而且,在手術室外一直等着,難免會引起賀家那羣人精的懷疑,在沒有科學依據進行佐證時,他沒法確認鍾書寧到底是不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
去青州,路途遠,他焦急難安。
完全無法靜心。
他膝上放着一個文件夾,裡面一沓紙,他讓人查了鍾書寧。
關於她的所有事,幾乎都有記錄。
在遇到賀聞禮之前……
她,
幾乎沒過上什麼好日子。
車子直接到拘留所,因爲郝院長的案子複雜,目前還沒開庭審理,沒宣判定罪前,她被關押在看守所內,路助理提前打點好,直接安排會見。
郝院長本就年紀大,在拘留所折騰一遭,更顯老態。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一身風塵,卻難掩滿身風華與矜貴。
仔細看,她並不認識。
自從她被關押,除了家人和辦案人員,幾乎沒人來探望,她盯着眼前的男人,“我們……不認識吧。”
“不認識。”
“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小盛總緊盯着她,“鍾書寧的事,你知道多少?”
郝院長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數秒,看他的眼神,十分警惕。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憑什麼?”
“自從你被抓後,你家人在青州寸步難行,只要你肯配合,我可以幫他們辦理移民,國內,他們肯定是待不下去的,你的孫子還小,你犯的罪,他以後想進好些的單位,往上查三代,後路就被斷了。”
孫子!
戳到了郝院長的軟肋,她看向面前的人,“我憑什麼信你?”
“不信也無所謂。”說完,他起身就走。
郝院長早已求助無門,立刻出聲,“這位先生,您別走,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那就把你知道關於她的一切,都跟我說說。”
男人靜靜聽着。
“……那條紅繩,我都已經托兒媳轉交給鍾書寧了,你如果想看,可以找她。”郝院長料想,眼前的男人,可能是尋親的。
“那條紅繩上……應該有個小金牌吧。”
郝院長一聽這話,瞳孔瞬間放大。
事情過去久遠,她過手的孩子又太多,不可能事無鉅細,記得那麼清楚,經他提醒,才猛地記起。
確實有個小金牌。
“你……你怎麼知道?”郝院長呼吸都變得熱切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