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後上班,陶濤又搬回了技術部的辦公室。她和左修然呆的那間現在成了龍嘯的獨立空間。龍嘯用的是左修然的辦公桌。他原先那張沒有動,聽說技術部要在現有的職員中提撥一位副部長,以後就坐他那個位置。
這算是技術部的一個好消息,男同胞們私底下暗暗較勁,希望自己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可惜位置只有一個,彼此間講話、眼神自然就多了幾份敵意與提防。陶濤覺着自己資歷淺、業務一般,這事和自己挨不上邊,都沒往心裡去。
搬辦公桌時,看到花瓶裡那束枯萎的瑪格麗特,左修然的身影滑過腦海,她低下頭,抿上了脣,不讓嘆息逸出嘴角。
飛飛手託着下巴趴在桌上,眼神幽幽地不知看向何方。
“怎麼了?”陶濤蹲下身,把電源插頭插上電板,資料堆了一桌。她這個上午都不得閒了。
飛飛搖搖頭,瞟了瞟身後玻璃門裡的那張空着的辦公桌,閉了下眼,“就是沒勁,可能是假期綜合症。唉,真想出去度個假。離青臺遠遠的。”
“馬上是春節長假,旅行社生意很火爆的,現在報名估計晚了。”
“是哦,所以還是乖乖地呆着吧!”
“最近相親有什麼結果嗎?”
“沒,越相越沒有自信,不知上帝乍搞的,淨給我留了些極品恐龍。陶濤,左老師和你聯繫了嗎?”飛飛站起身,走到陶濤桌邊。
“沒有啊!”陶濤正在把資料歸類,常用的放在手邊,安裝方面的要存檔。
“他好象和其他人也沒聯繫,以前和我們處得挺不錯,怎麼一走就石沉大海,手機也停機了。”
陶濤擡起頭,看着飛飛。
“你沒給他打過電話?”
“嗯!”
“我打過幾回了,都說電信小姐接的,對不起,該用戶已停機。”飛飛聳聳肩,學着電信小姐甜糯糯的語調,“到底是花花公子,薄情得很。不過,陶濤你會想左老師嗎?”
“幹嗎要想?”陶濤淡淡一笑,繼續忙自己的。是停機,還是關機,都沒什麼,左老師已經是翻過的那一頁。
“習慣呀!天天一起的,突然分開。雖然不一定很要好,甚至有時還煩他,可心裡面一下就空了。”
陶濤笑了,歪着頭打量着飛飛,揶諭的眼神把飛飛看得心裡面直發毛,“喂,不準調戲我,我不玩玻璃的。”飛飛急得踹了她一腳。
“如果想他就去串個門,又不遠,就幾步路。難道你羞澀?”陶濤閃開。
“誰羞澀了,有什麼好看的,娘娘腔很動聽嗎?”飛飛昂起頭,一臉不屑。
“不知道,青菜蘿蔔,各有所愛。”
“本小姐不吃素,只吃肉,知道不?”
“謝飛飛,吃肉等午餐時,現在回到你的座位上。”
熟悉的尖嗓子,讓飛飛不禁打了個冷戰,隨即臉刷地羞得通紅。她回過頭,不知什麼時候,龍嘯站在他身後,正嚴肅地瞪着她。
“你是鬼嗎,走路都不出個聲。。。。。。副總好!”門外,突然進來一行人,領頭的是常務副總,後面是其他幾位副總還有人事部長。
所有的職員統統站起來迎接,飛飛忙退回自己的座位。
“大家都坐下,我們就是隨便轉轉。新年過得愉快嗎?”常務副總擡擡手。
“你看他們一個個樂得臉上開了花似的,怎麼會不愉快?”龍嘯露出一臉的笑意。
“馬屁精。”飛飛低着頭低聲嘀咕。
龍嘯斜了她一眼,笑意卻不減。
“這次新生產線的安裝,技術部最辛苦了,大家繼續努力,年底的紅包不會少的。好了,不打擾大家了。”常務副總略一頜首,領着一行人去隔壁的銷售部。
“龍頭,怎麼回事,曾總呢?”一個職員好奇地問。
“不是調去總公司了嗎?”飛飛翻了個白眼,“呃,今天新總經理該上任了吧!”
龍嘯皺了下眉頭,“曾總還沒走,總公司來了個審計組,住在酒店裡,對他擔任總經理八年來的所有賬目進行審計,他在那邊負責接待、諮詢。現在公司的工作由常務副總臨時負責,新總經理可能要晚些日子到。哦,新生產線的正式運營也放在春節後,這下我們就不要太緊張了。可以把掃尾工作好好地完成。”
“不對呀,龍頭,法人代表離任審任通常是個形式,大部分是歌功頌德,哪會這樣嚴肅。你不是有什麼內幕沒告訴我們吧?”先前講話的職員又問道。
“別道聽途說,沒這回事,好好工作。特別是你,給我把心抑下來,踏實點。”龍嘯一扭頭,咄咄地瞪着飛飛。
“我哪點不踏實了?”
“挑三揀四。”
“呃?”飛飛怔住,“我挑啥揀啥了?”
龍嘯撇嘴,“現在我很忙,有時間我找你個別談談。”說完,揹着手出去了。
“神經病,到底在講什麼?”飛飛咕噥,詢問地看向陶濤。
陶濤撩了下遮住眼睛的長髮,只笑不答。
她沒有想到飛飛和龍嘯之間會有暗潮涌動,感情在萌芽時是最美的,戳破了就沒趣味了,順其自然吧!
當愛情成熟,走向婚姻,一切就開始趨向現實,就不會那麼美了。
愛情是無條件的。婚姻卻是有條件的,而且條件很苛刻。
吃午飯時,她拿出手機看了看。她給華燁發了條短信,讓他在離婚協議上籤好字後,然後兩個人一同去民政局辦理手續。手機上有一個未接電話,是陌生號碼,華燁沒有回短信。
她把手機塞回包中,沒有催華燁,他是律師,可能需要對協議反覆斟酌。他們現在就只有手續沒有辦,其他已沒有任何關係了。
在外人眼裡。他們相敬如賓,又不被金錢所累,又沒婆媳問題,又看不出第三者插足,突然離婚,一定會大吃一驚。飛飛肯定要說她腦子進水了。
也許是進水了吧,不過不後悔。
在醫院呆了十多天,陶媽媽終於出院了,最激動的是她那幫麻友,早早地就來別墅等着,阿姨在家做飯整理屋子。陶江海開的車,葉少寧自告奮勇地請了半天假過來幫着提行李。
“少寧,你去上班吧,華燁馬上過來。”陶江海結完賬過來,對陪着陶媽媽說話的葉少寧說道。
“我不是來幫忙,我是想找個理由陪陪阿姨。阿姨住院期間,我出差在外,都沒什麼見着。”葉少寧笑着回答。
“這孩子真會講話,以後做了人家女婿,還不把丈母孃眼給笑細了。”陶媽媽打趣道。
“可我媽媽說我這溫吞樣,怕是要打一輩子光棍。”
“別聽你媽媽瞎說,你這性子不是溫吞,是溫厚、溫柔,她不懂,阿姨以後張張眼,幫你找個好的給她瞧。”
葉少寧笑,四下看看,“陶濤沒來嗎?”
“去和歐陽醫生打個招呼,馬上過來,我們先下去。”陶江海蹲下身,拍拍肩,“老婆,我揹你。”
“不要了,我自己能走下去。”陶媽媽不看他,神情冷冷的。
“別逞能,老婆,你這身子弱。”陶江海嘆氣。
“我的身子我自己有數。和你沒關係。”
“阿姨,能把這個機會給我嗎?”葉少寧看看兩人,笑着問。
“阿姨挺沉的。”陶媽媽說。
“我力氣大着呢!”葉少寧挽起胳膊,欠下身子,朝陶江海遞了個眼神。
陶江海無奈地上前託了陶媽媽一把,扶着陶媽媽伏在葉少寧的背上,心裡面很不是滋味,只盼望時間長了,陶媽媽心底的怨恨能消些,兩人這不冷不熱的,哪是過日子,分明是受罪。
陶媽媽雖說是出院了,但徹底恢復還需要一些時間。陶濤把歐陽醫生叮囑的話用紙記了下來,道了謝,出來時,在門口遇到華燁。
四目相對,兩人又立刻各自挪開視線。
“歐陽醫生在裡面吧?”華燁問。
“我已經打過招呼了。”陶濤低着頭,從他身邊走過。他轉身跟在她身後,陶濤回過頭,“爸爸和葉少寧在,沒什麼事要做,不麻煩你了。”
“爲什麼叫上葉少寧?我昨天就告訴爸爸我會過來,我還特地把今早的開庭改期。”華燁語氣森寒。
陶濤沒有提葉少寧是自己來的,淺淺笑了笑,“華燁,以後沒必要這樣,我們現在已經沒什麼關係,你對我們家沒有任何責任和義務,同樣的,你們家有什麼事,我也不會過問。我們之間不需要講禮貌,各自呆在自己的圈子中,不見是最好的。”
“說這些話,你是不是心裡面很好受?”
陶濤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實話實說。華燁,我們已經不是彼此的誰了。再和你一起生活,我要麼是崩潰,要麼就是變得不象自己。我不能把整個人生都押給你,我想我也有幸福的權力。”
他想說“你想要的幸福我可以給你”,可是此時說出,連他自己都覺得很空洞、無力,他痛楚地凝視着她,唯有沉默。其實他知道,當她對他挑明時,他已沒有一絲挽回的餘地了。
她已經用她的悲絕的方式將所有的路堵死了。
當他向她求婚時,他心裡面認爲,愛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一回事。這世上能有幾個人娶的就是自己刻骨銘心的女人呢?可是他們不也平靜地牽手到老了?
他把他的愛放在心底深處,留給沐歌。而他會做陶濤稱職的丈夫,會和陶濤生兒育女。這半年來,他在兩者之間平衡得很好。
難道這樣錯了嗎?
“雖然你的堅持,讓我有一點點的欣慰,證明我這個人對你好象還是有用的。你能娶一個不愛的人,我無法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就到這裡吧,華燁,什麼都不要說,我們安靜地分手,因爲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明天中午,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就只能起訴。”
說完,她擡腳上樓。
葉少寧站在樓道上,無法置信地看着她,好象她和華燁的對話,他全聽到了。她閉了閉眼,鎮定地問:“都收拾好了嗎?”
“阿姨和陶叔都在車上了,讓我來找下你。你開車來了嗎?”
“我的車送去修理了!”陶濤自嘲的撇下嘴,“要是車能說話,估計會罵死我,因爲我太不珍惜它了。那我們下去吧!”
“陶濤。。。。。。”葉少寧無法消化剛纔的一些話,疑惑地蹙着眉。
陶濤調侃道:“一般人的反應不是應該恭喜下嗎,從此以後,我就不是華太太了,而是恢復單身的陶小姐了。”
“。。。。。。”葉少寧聽得心一緊。
陶濤那邊已是紅了眼眶,急忙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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