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乘風站在水壩邊上,下面就是濤濤大河。
漆黑的夜裡,他準備在四下無人之時,獨自了斷生命。
他給媳婦留了一張遺書,把自己存摺裡最後一點錢取出來,留給會計,讓他把廠裡職工的工資結了。
在麥歲三的高科技諮詢領域,霍乘風前前後後花了五萬塊。
從一開始的篤信不移,到一再挫敗,直到最後的恍然大悟,才明白,自己根本上就是被騙了。
等他跑去報警的時候,麥歲三拿着諮詢合同,往警察面前一擺,白紙黑字,合同上寫得分明,警察也沒轍。
那年頭,誰也不懂電子計算機這個東西。但合同上說,麥歲三是利用電子計算機進行商業諮詢,你霍乘風樂意付費,沒毛病啊!
懊惱至極,無法可想,算了吧,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黑漆漆,無光的夜裡,只有隆隆的河水聲。喝了一肚子酒的霍乘風,已經跨過圍欄,豁出去了,跳了吧!
就在邁出右腳的一瞬間,身邊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喂,小子,這麼着急求死麼?”
霍乘風被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收回腳,看誰在說話。
這漆黑的夜裡,伸手不見無人,怎麼身邊就多出一個人來?
霍乘風的腦子有點懵,又有點暈乎乎的。酒壯慫人膽,霍乘風扭過頭,藉着一點隱約的光,看到身邊站着一個身材相當高大的男人。
這個男人比霍乘風高兩頭以上,身高至少在兩米,肩寬背厚,膀大腰圓。
他身穿高級西裝,得體的剪裁貼合體型,顯得人更加威武;鋥亮的皮鞋,在漆黑的夜裡泛着光;金光燦燦的腰帶扣格外明亮,鬧不好是純金的,奢華唬人。
天太黑了,霍乘風看不清這個男人的臉,但依稀能看出來,這個男人留着少見的絡腮鬍須,氣魄壓人。
霍乘風揉了揉眼鏡。他不確定自己身邊是不是真的有個人,還是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覺。
“喂,小子,問你呢,這麼急着求死幹嘛?”這個男人的聲音十分雄渾,有一種歌唱家的美感。
“你……唉……”霍乘風原來想罵一句“你踏馬管不着”,但攝於這個男人的氣魄,有點慫了。
他嘆了口氣,從欄杆外面翻進來,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支,自己叼住。想了想,又摸出一支,遞給對面高大的男人。
見到他這個舉動,這個男人笑了。他說:“小子,我不抽你那個煙。”一邊說,一邊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包外國煙。
這個男人抽出一根,遞給霍乘風。霍乘風暈乎乎地,也看不出來包裝上面彎彎曲曲寫得哪國文字,抽就抽吧,挺新鮮的。
他對這個男人點頭致謝,掏出打火機,給這個男人先點上,自己再抽。
煙氣吸入的一瞬間,霍乘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昇華了。這不是一般的香氣,而是徹骨的清爽。
霍乘風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酒也瞬間醒了。他有點害怕了,這踏馬不會有毒吧?
“哈,膽小鬼!小子,你自己慶幸自己福分大吧!”高大的男人用十分雄渾的聲音說,“我的煙,不含尼古丁和焦油,而是治你病的良藥。
你一身的病,癌症前期,三高,心腦血管疾病,嚐了我這個,全都好了!額外賞你50年的陽壽!”
霍乘風心中一涼,完蛋,自己一定是碰上藥販子了。還不如死了算了,這下可好,
居然要死的人了,還有人盯着害。
我怎麼這麼倒黴呢!
心裡雖然害怕,但又有點捨不得,又貪婪地吸了兩口。
“小子,你還沒說,爲什麼要死呢。”
霍乘風一時興起,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跟這個男人說了一通。
說完,他覺得倒是渾身輕鬆了,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倚靠在欄杆邊,淚水不自覺地從眼眶裡流出。
“哼!屁大點的事情,真是沒出息!”高大的男人不屑地諷刺到,“你小子也配當男人,不就是讓別人算計了麼?
有什麼大不了的?打仗從來都是有輸有贏,輸了不過就是讓人家算計了。
吃了虧又怎麼了,長記性,長本事就完了,又哭又要死的,真踏馬是個廢物!”
這幾句話把霍乘風說急了,騰地從地上蹦起來,指着那個高大的男人說:“你踏馬說誰呢?你踏馬算個屁啊,憑什麼說我啊?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當然了不起了!”那個男人很有自信地說。
“你踏馬就是個子大!打籃球的吧?牛什麼呀?你是幹嘛的?”
“我是龍王!”
“你踏馬……你再說一遍?你是幹嘛的呢?”霍乘風一下沒聽清,又趕緊嘬了一口煙,頭腦格外清醒,覺得自己酒徹底醒了。
“我是龍王。”高大的男人說着,悠然地吸着煙,很自然地說出這句話。
“你是……龍王?”霍乘風有心要接着罵,可是尋思,自己這一米六的小個子,烏漆麻黑的深夜,打起來還真打不過這個大個子。
說他是神經病啊,這大個子說話一套一套的,而且氣勢很足;說他是真的吧,怎麼就好端端的,冒出個龍王?
霍乘風第一反應是,自己現在正在水壩上,下面是條大河,這龍王是不是這河裡的龍王?
他下意識的表情,讓這位自稱是龍王的男人看破了。
“哈哈,你會錯意了。我不是這條河裡的龍王。這條河裡的龍王,已經在好幾千年就死了。這座水壩最早就是用來鎮它的屍骨的。
我可比他強不知道多少倍。”一邊說,他一邊用手指着漆黑的夜空,說,“我是天上的龍王。”
霍乘風也不置可否。
上次有個號稱高科技的,把自己騙得要死要活的;這次來個龍王,我倒要看看他能騙我點什麼走,反正現在我已經是傾家蕩產了。
“我可以幫助你。”自稱龍王的男人說,“你不就是經營不善,缺倆錢麼?這點小事,上次你在廟裡求的時候,我已經聽到了。”
“這話說的,您老能給我錢?”霍乘風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龍王說:“給錢是不能給錢的,本王也沒錢。不過本王在這顆星球上有一批信徒,可以讓他們出點錢,幫你度過難關。”
“那感情好,我得您好意了。”霍乘風愛搭不理地說。所謂龍王說的話,他是一句也不信的。
閒着也是閒着,反正這會兒要死的心境已經沒有了,接着跟這爺們聊吧。
龍王又說:“霍乘風啊,你的命運不好,福報不大,發不了財。就算我派人接濟了你,你的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不要做過多的期待。”
“是啊,我都這麼大歲數了,一事無成,我是個什麼玩意,我自己個兒心裡明白。”霍乘風嘆了一口氣。
“但你兒子不一樣。你兒子霍鷹,將要成就一番大事業,成爲在歷史上留名的人物。”
“那感情好。我兒子……我踏馬沒兒子啊?你罵我呢是麼?我踏馬是醫院診斷的不孕不育!”霍乘風有點急了。
“呵呵,短視之人。我讓你有兒子,你就能有兒子。”
“你踏馬……”霍乘風氣得不行,“你踏馬是不是跟我老婆有一腿?”
“哈哈哈!”龍王的笑聲震天動地,響徹雲霄,河水都被激盪得倒流了。
這笑聲倒把霍乘風給鎮住了,他從來沒聽過一個人能發出這麼大的動靜,嚇得後退了兩步。
“你媳婦醜得那個樣子,本王安能看得上?”龍王大笑地說,“小小的人類,別胡鬧了!”
一邊說,龍王一邊走到霍乘風近前,嚴肅地說:“霍乘風,我可以幫助你,也可以保佑你生個好兒子。但我有個要求。”
霍乘風這下才感覺出,這位自稱是龍王的傢伙,殺氣冒出來,壓迫得自己連連後退,心中不由得生出恐懼。
“龍王老大人,您說說看,我聽着呢。”
“你兒子,二十歲以後,得歸我!”
“啊?您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替我養你兒子二十年。二十年之後,這個人,我要了!”
“這個……您什麼意思?”
“你霍乘風沒這麼好的命,不配有個兒子。本王借給你福報,讓你生個兒子,傳宗接代,還能娶個億萬富豪家的貴族千金做媳婦。
但是,你霍乘風命苦,就算借了本王的福報,你兒子二十歲也得死!”
“啊,那,那不是白折騰麼?”
“是啊,本王也不願意白折騰。所以,本王好人做到底,在你兒子二十歲,命當終了的時候,本王把他收了,做本王的乾兒子。你看怎麼樣?”
“啊?還有這麼好的事情?”霍乘風一下子就懵了。
“您老什麼意思?我理解是……”他把龍王的話,重複了一遍。
“對,就是這個意思,你理解得很到位。”龍王昂起頭說到。
“這傢伙,您這說得我,倒是……倒是挺心動的。”霍乘風心裡又活動起來了,“您要這麼幹,我做點什麼呢?”
“你替本王養霍鷹二十年。”
“霍鷹是……”
“你兒子……”
“名字您老都給起好了?”霍乘風略有點喪氣。坦率講,三年前醫生斷定他不孕不育的時候,就已經絕望了。
這自稱龍王的男人,說得倒有點意思。要是真能生個兒子,哪怕養個二十年,也夠本了呀。
哪個兒子不是二十歲之後,就離家結婚,獨自生活去了?
一邊是這輩子光棍, 沒兒子;一邊是能養個兒子,養二十年,就算是二十年之後,兒子有個三長兩短,不是還有這位老龍王兜底呢麼?
他說的呀,死了他管,那何苦不要呢?
“得嘞!您要這麼說,我就聽您的……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這麼說定了哪成?要簽訂契約的。”龍王說到。
“這黑燈瞎火的,怎麼籤啊?”霍乘風問。
“伸手過來。”
霍乘風伸出手,一把被龍王握住。
龍王發出如同洪鐘一般響亮的聲音:“本王,鐵翼龍王雷古拉斯·菲爾古莫·阿拉魯姆·德拉考(Regulus Ferrum ),向宇宙宣佈:
與娑婆世界,人道,當下之人霍乘風籤立盟約!”
隨着他的聲音,霍乘風感覺到,整個天地彷彿都震動了一下,漆黑如墨的深夜也彷彿亮了一下。
“您叫雷古什麼……?”
“記不住不要緊,你記不記得住無所謂,宇宙記住就可以了。”
說完這話,龍王鬆開手,就在霍乘風面前憑空消失了。
霍乘風嚇了一大跳,呼地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
原來是做了一個夢啊!
他撓撓頭,看了看錶,上午九點多。
邪了門了,做了這麼長的一個夢,還這麼清楚,也真是有意思。
霍乘風推開被子,翻身下牀,媳婦正從衛生間裡出來,手裡拿着一根驗孕棒。
媳婦抑制不住激動的聲音,顫抖地說:“老霍,我懷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