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萌安慰了許久,胡天寶才擦乾淚水。
她搖了搖頭,不願多說,只是簡單說了一下:“那個人是我拜的第一位老師門下的師兄,名叫王變。他是個很好的人,又聰明,又厲害。
很多傷心的往事,我不想說了,總之師兄們都嫌棄我了。我在現在第二位老師門下學習,也挺好的,不願提過去的事情了。”
聽她這麼說,大家也不好多問。看得出,這位名叫王變的道士,立場是向着自己一方的,這倒是好事情。
胡天寶也一臉落寞的離去,安家宜不好挽留,只好隨她去了。
幾人回到901所,吳若峰和龍焱已經聞訊,從地下趕回來了。
安家宜把情況詳細告訴二人。
吳若峰擔心地問我:“別的不說,小安你的身體沒問題吧?被黑色觸手穿胸而過是怎麼回事?”
“我感覺還好呀……”安家宜覺得,自己的身體沒什麼異樣啊。
“不行,最好還是檢查一下。劉及儒!劉及儒在哪兒?趕緊叫他準備醫務室。”
安家宜一聽劉及儒,腦袋就大。
劉及儒特別樂意研究安家宜,一聽又安排,就美顛美顛地急匆匆地準備好各種儀器。
安家宜在張萌的勸說和衆人的強烈建議下,還是被送到醫務室裡。
好說歹說,被拍了X光片。
劉及儒一臉嚴肅地從X光照相室出來,急匆匆地吩咐手下的醫生:“準備加強CT。”
“不用了吧,劉主任……”安家宜覺得,這個劉及儒簡直是在拿雞毛當令箭。
劉及儒沒有理他,吩咐護士:“準備注射靜脈造影劑!”
所謂的“醫務室”,實質上已經被劉及儒經營成一個佔據了整個地下二層數十個房間、設施相當完善、人員已接近100人的龐大的醫療機構。
張萌陪着安家宜,坐在vip休息室的沙發上,等着護士過來靜脈注射。
“至於嘛,每次都搞那麼誇張。我都累了,想回去睡覺了。”安家宜不滿地說。
“哎呀,吳所長和劉醫生也是好意嘛,折騰完了咱們不都放心了嘛。”張萌說,“安寶你彆着急,我陪着你嘛。”
這時,安家宜突然發現,喬安娜從造影室跑出來,沒有理會安家宜和張萌,一路小跑,噠噠噠地跑上樓去,連電梯都沒坐。
“喬小姐這是咋了?”安家宜問。
張萌沒理會喬安娜。她給安家宜倒了一點水,說:“聽說做加強CT需要多喝水,安寶你先喝上,我去給你看看,醫生們忙得咋樣了。”
說着張萌也走了。
安家宜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突然手機收到一個信息。
打開一看,是伊芙發來的:情況已瞭解。你不要急,我馬上到。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瞎折騰啥呢。”安家宜有點不高興了,“這是喬安娜還是大萌啊,又給伊芙發信了。我又沒啥事,都着啥急了。”
很快,安家宜被推進加強CT室,出來的時候,又暈又噁心。
“這個劉及儒,沒事折騰我玩,受這洋罪,哎呀……”
可是,出來以後,護士都沒讓安家宜下地,直接推着就奔隔離室而去。
啪第一下,安家宜被關到隔離室裡,密封起來了。
這下,安家宜徹底變成動物園裡的參觀動物了。
很快,武裝到眼睛的劉及儒,和全身被六角形藍色光暈嚴密包裹的伊芙,
推開隔離室的門,進來見安家宜。
“小安,你現在有哪裡不舒服麼?”伊芙焦急地問。
安家宜十分不滿地說:“我現在哪裡都很舒服的,姐姐!老劉大夫,您老就饒了我吧,又從我這裡發現什麼新的醫學奇蹟了。”
劉及儒聽出他話裡不滿的口氣,讓隨行的醫生遞過來平板電腦,指着屏幕上胸口部位對安家宜說:“小安,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自己看!”
安家宜看平板,看了半天,黑乎乎的,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
伊芙看出他的情緒了,示意劉及儒和其他隨行的醫生退後。
隨後,她掏出自己常常隨身攜帶的小化妝盒。
打開盒子,一道藍光從頭到腳掃描了安家宜一遍,然後,把這個立體影響垂直豎起來,在當場放映。
這個顯然要比加強CT明晰得多。安家宜的身體內部所有組織都清晰可見,層層分明,就連心臟跳動都同步起伏着。
安家宜驚恐地看到,自己胸口處有一大團黑色粘稠的東西在蛄蛹着,隨着心跳,一下一下地抖動着。
“這踏馬,是什麼玩意?”安家宜嚇壞了。
隔離室外面,張萌淚眼婆娑地趴在玻璃上;喬安娜、王巨君和霍鷹以及其他一大羣人,都臉色很難看地圍在外面。
伊芙反問安家宜:“就是呀,這是什麼呀?你怎麼回事?”
安家宜簡要地把剛纔遭到一個黑色怪物穿胸而過的情況說了一遍。
伊芙彷彿也受到很大打擊,她似乎也完全不理解發生了什麼。
“這裡的設備不行,你跟我走,到我那裡……嗯,不行,萬一你出去造成污染呢。我把設備搬過來,你稍等。”伊芙急匆匆地離開了。
安家宜這下有點害怕了。
要知道,從理論上講,身體壞到相當大的程度也不要緊;
他尋思着,實在不行,再克隆一個身體,換着使,不但伊芙能做到,說不定掌握了林海棠數據的喬安娜都能做到。
哪兒至於緊張成這樣?如果真的是寄生蟲,取出來不就完了嗎?如果是癌症,切了不就完了嗎?
何必怕成這樣?
最嚇人的事情,就是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會怎樣。
安家宜這下老實了,懇求劉及儒說:“劉主任,這是怎麼回事?癌症麼?還是寄生蟲?”
劉及儒一臉嚴肅地說:“癌症或者寄生蟲,都好辦!問題就是,都不是!我們也不知道這個是什麼。
具體說就是,我給你使用的加強CT,不但可以拍攝肉體,還可以拍攝靈體氣場,換句話說,我的加強CT裡,是添加了克里安照相術的升級版。
我看到剛纔伊芙所用的全頻段掃描技術,原理恐怕與我的克里安照相加強CT技術,大體上也是一致的。
換句話說,這個東西不僅僅寄生在你肉體上的,而且同時寄生在駕駛你肉體的靈體之上的。”
聽到這話,安家宜確實感到無比震驚。
這應該就是那個名叫大袞的傢伙搞的鬼。
聽它的意思,這個叫大袞的怪物,恐怕是覆障王麾下,一個叫無面龍王的頭領的僕從。
那麼,剛纔半夜裡見到的,遮星蔽月的巨大怪物,鬧不好就是那個無面龍王了吧。
龍王,都是不好惹的角色。這點他們在鐵翼龍王身上算是見識過了。
可是,自己不管是身體,還是思想,好像都沒什麼奇怪的感覺呀。
摸了摸胸口,也沒覺出異樣的起伏來。
沒過多久,伊芙還沒回來,王賁倒是居然率先把公孫鯉老先生請到這裡來了。
老頭子穿着一身地面上的常見的老頭衫,除了頭髮鬍子都是又白又長,看着真跟普通的退休老大爺沒太大區別。
公孫鯉老先生把柺杖交給隨行的其他幾個弟子,在劉及儒的幫助下罩上防護服,戴上口罩和手套,進入隔離室。
公孫鯉先是把了把脈,眉頭緊皺,連連搖頭。
然後,老人家思考良久,讓安家宜脫下上衣,他乾脆摘下橡膠手套,雙手按在安家宜背上。
一股白煙從老人頭上冒起。
一瞬間,砰地一下,老爺子被彈飛出去,直挺挺地撞在隔離室的玻璃幕牆上。
這一下倒是給安家宜嚇壞了。
他剛要問一句,老人沒事吧?話還沒說出口,一股劇痛從胸口傳來。
在場的所有都清晰看到,一團巨大的黑影在安家宜胸口和後背同時震盪了一下,隨後黑影又消失了。
就這一下子,差點沒給安家宜疼暈過去。
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好像被電了一下似的,這個勁頭就這麼過去了。
公孫鯉老人在幾位醫生護士的攙扶下,狼狽地爬起來,滿面羞愧地說:“我本來想摸摸,看看是什麼。
結果這傢伙不讓摸,跟個流浪貓似的,炸毛生氣了。”
安家宜急忙問:“那您知道是什麼了麼?”
“倒是知道了,”公孫鯉老人扶着腰,站直身子說,“知道歸知道,治還是真難治啊。”
就在他說話的功夫,伊芙領着亞當急匆匆地趕來了。亞當手裡提着一個很大的金屬箱子。
看到隔離室裡一團亂,伊芙一皺眉,問到:“什麼情況?”
安家宜一臉苦笑着說:“西醫不是取設備去了嘛,我先請老中醫來把把脈……”
“胡鬧!你怎麼能刺激它呢?”伊芙埋怨地說。
公孫鯉老人自知理虧,臉一紅,一邊說:“老朽只是聽說過,還是第一次見,沒想到這麼厲害!”
伊芙皺着眉說:“我也是隻在教科書裡見過,臨牀也是第一次見到。”
“呀,教科書裡有記載?那就好辦了吧,有記載那就意味着有解決辦法了吧?是不是?”安家宜惴惴不安地問。
伊芙沒有接話。
安家宜心裡一涼:不會是教材裡記載着——沒救了——三個字吧……這話真心沒敢問出口。
愛咋地咋地吧,自己左右不了命運的時候,腦子裡那個喜歡躲在烏龜殼裡的內向人格,就佔了上風了。
“現在的情況很清楚,”亞當嚴肅地安家宜說,“從現在開始,你不許睡覺,絕對不能睡着。
只要睡着,就完蛋了,這個來自大袞的詛咒,會直接吞噬掉你的意識,抹除你在這個宇宙中的存在痕跡。”
“這是個……詛咒啊?”
“用你能夠理解的語言說——是的,它就是個詛咒。而且是相當高級的那種,附身在你靈體之上的。”公孫鯉老先生在一旁插話到。
“這位老先生是?”伊芙禮貌地問。
公孫鯉趕緊擺手,說到:“老中醫而已,剛給小安把了脈,一下沒注意,發力大了,捅婁子了;老頭子我不能再摻合了,你們來吧,我先走了。”
說完,老人家領着幾個徒弟,狼狽不堪地逃掉了。
“不能睡覺是什麼意思?我現在好睏的呀?”安家宜說到。
“困也不能睡!”亞當嚴肅地說到。
“我給你搞點咖啡來!”聽到屋裡的說法,急得團團轉、幫不上忙的張萌,總算找到自己發揮價值的地方。
現在的亞當,已經比安家宜一開始見到的,變得開朗了許多。
他也不顧很多人圍觀,命令屋裡的醫生護士一齊動手,把隔離室騰出了五平米左右的空間。
然後,他把隨身攜帶的大箱子放到中心。箱子接到無形中的命令,分崩離析,展開成一個充滿科技感的桶形艙室。
亞當指着那個艙室,對安家宜說:“小安,你自己能動吧?鑽到那個艙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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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宜老老實實地從牀上下來,鑽進那個艙室裡。
“對了,衣服要全都脫掉!”
“那,清場吧,別都圍着看了,怪不好意思的!”安家宜衝着外面的人說到。
劉及儒把圍在隔離室玻璃窗外的所有人都轟了出去。只有端着一杯咖啡的張萌,說什麼也不肯離去。
安家宜鑽到那個艙裡,瞬間懸浮起來。
這種感覺非常神奇,並不是無重力,而是好像四面八方都有無形的重力拉扯着他,而所有的力達到一種均衡的狀態,所以他才能懸浮。
這種感覺比無重力懸浮要舒服不少,身體各個方向都能受到支撐。
亞當和伊芙無聲地對話了一下,頭上的髮箍亮了幾下。
然後,亞當對劉及儒說:“這位大夫,您也能夠執行外科手術吧?”
劉及儒理直氣壯地拍着胸脯說:“那是當然,我是這裡水平最高的全科醫生,尤其擅長腦外科高精度手術。”
亞當點點頭,說到:“那太好了。我們現在嘗試進行手術治療,麻煩你作爲伊芙的助手,按照她的指示進行操作。
我們這臺設備的操作方法非常簡單,但要求操作者精神高度集中,不能走神一點點。
希望您能夠做到。”
劉及儒點頭說:“你們放心吧,我有十幾年的手術經驗。要怎麼做,請你教給我就行。”
伊芙從隨身的揹包中,掏出一個髮箍,但並沒有遞給劉及儒,而是在手中揉捏了幾下。
非常神奇的是,明明看着像是結實、銀亮的金屬髮箍,在她手中一擺弄,變成另一個形狀。
安家宜懸浮着看着,髮箍變成了一個類似眼睛加耳機組合的裝置。
伊芙示意劉及儒戴上。
一戴上,劉及儒不禁發出“呀”的一聲感嘆:“太棒了,這技術太厲害了!”
安家宜心裡想,這下壞了。劉及儒這傢伙,發現新鮮玩意,會上癮的。以後少不了會纏着自己,找伊芙學用這些高科技裝備的。
“放輕鬆,”亞當對安家宜說,“小安,我只有一個要求,無論多麼痛苦,不要暈過去,不要睡着!”
“亞當你別嚇他,”伊芙說,“其實你不會有什麼感覺的。
我們試着直接從你的生物信息場上切除這個寄生物。
我剛纔又檢查了一下,幸運的是,發現得很及時,它還沒有和你的生物信息場發生一點融合。
只要你睡一下,失去一下意識,就麻煩了,那時它就會融合到你的生物信息場上,就算阿斯塔大人親自來,恐怕也切不掉了。”
安家宜突然想,還沒來得及告訴亞當和伊芙,自己已經見過一次阿斯塔·伊洛因了。
不知道他倆聽到這個消息,會怎麼想,是會高興呢,還是會羨慕呢,還是會……
哎呀!
還在胡思亂想的安家宜,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悸動。
亞當正在用雙手在一個神奇的操縱器上調試着什麼,而伊芙和劉及儒已經開始動刀了。
誰說沒感覺啊,感覺還是有的,雖然不疼吧,但真的是怪怪的。
安家宜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彷彿消失了,而同時身體的其他部分開始拼命地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可是自己完全無法動彈,甚至連呼吸都無法做到,整個身體完全被無形的力場控制住了。
而這個艙室本身,正在源源不斷地向安家宜體內注入生命力,儘管沒有呼吸和心跳,安家宜覺得自己大概依然是活着的。
眼皮都無法眨一下,只好幹瞪着,好在眼球並不感覺乾澀。
安家宜深刻體會到,自己就像一塊被凍住的臘肉,被放在案板上,任人切割。
“小安,堅持住,我知道這會很難受,一般我們都會麻醉的。但你這個狀況不行,所以請你一定不要睡着,也不要暈過去。很快就好!”伊芙一個勁地說着。
“很快是多久啊?姐姐,快點啊,這感覺真的是生不如死啊!”安家宜腦子裡想着,嘴卻完全說不出來。
他瞪着眼,懸浮着,能看到亞當、伊芙和劉及儒用意識不斷交流着,他們頭上的髮箍和劉及儒佩戴的眼鏡不斷地閃着光。
汗水從劉及儒的額頭滲出,一個很有眼力見的護士趕忙上來擦汗。
亞當和伊芙都沒有出汗,但他們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地進行着精密動作。
安家宜覺得再這麼不能動,自己一定會發瘋的,身體在無形地劇烈震動着,精神就要崩潰了。
突然,安家宜聽到,從來都無比優雅,端莊文靜的伊芙,咬着牙罵了一句髒話:“踏馬……壞了!”
聽到這句話,安家宜心裡頓時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