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之後的感覺,就是可以肆無忌憚。
除了肆無忌憚,就是難受。
胃裡像是火燒一樣,疼的受不了。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感覺想吐,趴在牀邊吐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後。整個人已經幾乎虛脫,這時身上感覺到很冷,躺在牀上縮成一團。腦袋昏沉的像一坨冰疙瘩,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隱約之間,我感覺到母親走進來,端着一杯熱茶,讓我吃了兩片藥。
從那之後,我就感覺到舒服了許多。
母親將我抱在懷裡,她的頭上已經有許多銀髮了,我上大學走時母親臉上只有眼角有皺紋。現在母親的臉就好像是一塊皺巴的布一樣,除了歲月將母親變的和藹慈祥之外,她年輕時的花容月貌已經消失不見。母親嘆了口氣,對已經沉睡的像頭豬的我說:“孩子就是孩子。”
……
第二天醒過來之後,腦袋很昏沉。
而且因爲昨天晚上喝酒太多,感覺到有些感冒的跡象。母親又讓我吃了兩片藥,吃過藥之後,我坐在家裡,看着家徒四壁的小院子。有些於心不忍,想要跟父母說將他們房子再翻修一下,卻又說不出口。父母並不問我夏婉玉的事情,最後還是我出口對父母說:“爸媽,婉玉她……”
母親看了我一眼,和藹地說:“沒事,你們有你們的難處!你都這麼大了,什麼事情都會自己處理了,母親早就對你很放心。”
我怔了一下,父親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抽菸。
我低着頭不說話,昨天晚上我一下子喝那麼多酒。恐怕父母也從中看出了端倪,所以現在母親才這樣對我說。我嘆了口氣,並未將夏婉玉失憶的事情告訴父母,而是衝母親點了點頭。
中午在家裡吃過飯後,林國慶派來的獵豹就來了。
而我也要離開家裡,畢竟參加完剪綵典禮,露個面就算是完事兒了。在留在家裡,也沒有事情可做。父母送我上車時,村子裡的老少爺們都來了,圍在一起手裡都拿着土特產。我笑了笑,其實他們都蠻淳樸的,知道什麼人對他們好。村長拿着兩隻野兔跟我說:“郝仁,這兩隻野兔你拿回去吧,燉肉吃賊香。”
我看了看他說:“兔子我就不要了,我只求村子裡的老少爺們幫我照看好父母。”
村長腦門一梗,說:“你放心,只要有我們北王莊人一口氣在,大伯大伯母就不會受欺負。”
我眼圈一紅,看了看站在那裡有些畏手畏腳的父母。他們明顯不適應現在成爲中心人物的感覺,我父親的脊背傴僂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直不起來。我帶着蘭仁義蘭慧心坐上車,司機開車,全村的老少爺們站在那裡看着汽車消失在他們視線裡。
在我母親眼裡,我永遠都是一個孩子。
在我父親眼中,我卻早已成爲一個男人。父親一輩子不常說話,但是他教會我一個道理,人哪怕是跪,也得跪的有骨氣。父親當年被結紮之後,面對全村人的嘲笑,他沉默不語。現在面對全村人的尊重,他依舊沉默不語。父親的骨氣,來源於他六十年如一日的辛勤與逐漸傴僂的脊背。
以及兒子出息之後的卑微。
獵豹汽車捲起塵土,在經過最後一個可以看到北王莊的山崗時,我依舊看到父親還站在村頭送我的那個位置上。
父親的脊背,前所未有的直。
但是周圍,只有他一個人。
……
從北王莊趕到汝州市之後,林國慶告訴我,昨天我們去北王莊時,溫小巧就已經帶着他的一雙女兒去了鄭州。他明天也要去鄭州組織部上任,今天下午剛好和我一起去鄭州。聽到這個消息,我嘆了口氣看着他說:“不最後看一眼你管理的這個城市?”
林國慶笑着說:“早就看膩味了,不用再看了。我不敢保證他們以後的生活會超過大城市,但是我相信教育改革之後,這裡一定能走出十個,二十個的郝仁。”
我嗤嗤一笑說:“得了吧,我是在汝陽上的高中。”
林國慶翻了個白眼。
昨天溫小巧走的時候,就已經將他們在這裡的所有東西全部帶走。所以今天林國慶走的時候,輕裝簡從,他開着自己的車,他開車我坐副駕駛,蘭慧心與蘭仁義坐後面。從汝州到鄭州開車需要三個鐘頭,路上林國慶簡單對我說了他這次調任的命令。
他這次到鄭州之後的職位是主管交通建設的副市長,任務可謂是十分重,他能坐上這個職位,也實屬不易。畢竟小城市的書記與省會城市的副市長,這之間終究還是有着天壤之別的。從上升路線來說,林國慶這一次就是跨了好幾步。只要他在這裡資歷夠了之後,說不定就能一躍成爲省會城市的領袖人物。
到時候進入省委,在往上可就真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不過林國慶現在年齡比較小,資歷也不夠。最低也需要十年時間,才能到達那種地步。就這還是運氣各方面都比較好的結果,如果運氣不好,說不定這一個副市長就是他的仕途終結。林國慶說起這些事情,也是唏噓不已。官場上的事情太變幻莫測了,林國慶家裡儘管在北京有點關係,但是這些關係根本用不上。
所以說,這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去拼。
不過反過來說,他倒是娶了一個好妻子。
溫小巧的父親是什麼官職,對於林國慶這次調動有多大的影響,想一想也就明白。有溫小巧父親這尊大佛,不敢說林國慶前途昌盛,但最起碼不會太壞。
到了鄭州之後,林國慶帶我們去溫小巧位於鄭東新區的家裡。這是溫小巧自己曾經當記者時買下的房子,當時房價便宜,再加上她的關係,花了一點錢而已。現在林國慶要來當官,剛好拿這裡當家,也省的再讓組織上分配房子。經過一天的時間,這個家被溫小巧佈置的還算不錯。東西都是從汝州市帶過來的東西,儘管有些陳舊,但是他們夫妻兩個也毫無怨言。
晚上在他家裡吃了飯,我們是晚上十二點的飛機。
吃過飯後,林國慶開車送我與蘭慧心去機場。在經過機場蘋果專賣店的時候,我讓林國慶停車,下車進去買了兩個iPad平板電腦。回到車上遞給林國慶說:“就當是我給兩個孩子的禮物吧,苦什麼別苦孩子。”
林國慶也不客氣,收下電腦說:“我可不苦她們,我從小教她們讀古書,豐富他們的精神。”
“……”我徹底被這孫子給擊敗。
我翻了個白眼說:“你女兒是要給我兒子當媳婦的,丫丫給我兒子當暖牀丫鬟,我可不想苦她們兩個。要是讓你給弄的,整天之乎者也的,那我家孩子還不被嚇跑啊。”
“去你大爺的,還暖牀丫鬟。我看張青石家裡留下那女兒,就是被你給收了當暖牀丫鬟了吧。”林國慶給了我一拳。
我不由想起了張玲。這熊孩子最近在迪拜各種土豪各種奢侈,先是去了帆船酒店,又去了酋長國宮酒店。她在動態圈裡發表各種躺在豪華大牀上,只穿着睡衣的誘惑照片。她的微信裡就我一個人,這不是發給我看的,是給什麼人看的?
林國慶哈哈一笑,說:“看,被我言中了吧。他孃的,你上輩子一定是太監。”
“爲什麼?”
“因爲你這輩子桃花運好。”
“……”
……
從機場起飛,到上海之後是黎明時分。
這一路走下來,時間有些緊張。下了飛機之後,累得不行。在機場停車場坐上出租之後,先將蘭仁義送回陸老爺子家裡。再將蘭慧心送回學校裡,這一路這兩個姐弟跟着我也算是陪襯了。臨下車的時候,蘭慧心對我說:“我也想輟學了。”
我眉頭一皺,看着她說:“離開學校,經商成大富豪?”
蘭慧心點了點頭,眼神有些迷茫。
我笑着說:“你有一個前輩,叫馬青語。她當初也是這樣的想法,輟學之後原本以爲能幹大事業,結果現在成了一個大企業總裁的馬前卒,整天吃唾沫星子,你說這樣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蘭慧心眉頭一皺。
我說:“好好上學吧,我供你,你也別做家教了。好好學,等你畢業之後,就考外國的研究生,我送你出國讀書。路我都幫你選好了,就去MIT,麻省理工。學科學,回來之後幫我做研究。未來是屬於科學家的,這從電腦被髮明之後就已經決定。”
蘭慧心轉過頭看了看我,眼圈一紅。
我笑了笑,蘭慧心鄭重地點了點頭說:“我一定考上MIT的研究生。”
“你今年是大二了吧?”我問她。
“不,大三。”蘭慧心說,說完又說:“我上學早。”
我點了點頭說:“那就準備考MIT吧。”
蘭慧心下車離開,小跑進學校。
其實,我也會下棋。只不過我下的並不是真正的棋子,而是人生。蘭慧心蘭仁義,在我的手中,就是一對無雙棋子。就好像是蘭仁義手中的車馬炮一樣,他們在我心中的地位,比劉計洋吳欣瑜更要強,跟老三與小楠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