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上海,就已經進入了雨季。
暴雨傾盆而降,不知道淋溼了多少路人。我上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載着我回家。隔着出租車窗去看雨中的上海,多了幾分朦朧,更多了幾分陌生。以及一分我已經感覺不到的寒冷。
事情的結果並沒有我預料的那麼好,沈國強並不因爲我低頭而放過我。三牛地產被分割成三份,黃子龍一份,湯子嘉一份,而剩下原本屬於我的那一份成了劉計洋的。而劉計洋卻代表着政府方面,三牛地產搖身一變成爲了一家國營企業。而在這場洗牌之中,我什麼都沒有撈到。
什麼……也沒有。
沈國強沒有給我一分一毫的錢財,哪怕是一張支票都沒有。
比之當年我被夏婉玉逐出大德集團還要慘,因爲那時夏婉玉還給了我一張支票。
沈國強的手段比我想象之中要強許多,他不經過我允許,也不經過我同意,直接蠻橫的將三牛地產轉走。我成了一個透明人,實際上三牛地產離開誰都不行,但是離開我,卻可以。因爲這個項目當初本來就是由老狐狸促成,老狐狸去世之後,黃子龍和湯子嘉成了這個項目最重要的領導人,而劉計洋則成了這個項目的督造者,而我則被踢出局。
大雨傾盆而降三天,等大雨停下之後,三牛地產舉行了盛大的更名儀式,三牛地產正式更名利國地產。從此,三牛不復存在,屬於我的上海灘時代,也隨着老狐狸的乘鶴,魂飛魄散。
我心中能怎麼想?敢怎麼想?會怎麼想?
去絕地反擊將三牛地產重新奪回來嗎?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到現在我總算明白,其實沈國強從一開始,就沒有將我當成一個人物。因爲對於他來說,我就像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一樣,他什麼時候想要讓我倒,我就不會再多站一秒。這幾天,我一直都呆在家中,依舊不出門,不見任何人。
每天都在讀書,都在做研究。我不看時政經濟,我只看人類心理和社會文學的書,每天幾本,甚至十幾本的看,幾天下來,書桌兩旁摞起來的書都已經能夠將我淹沒了。孫曉青依舊日復一日的照顧着犇犇,每隔三個小時給我端進來一杯綠茶。每天將我看過的書整理出來,然後放在書架上面,再去搜羅我可能會看的書給我看。
她不問我三牛地產的事情,也不問我沈國強的事情。不像以前那樣,給我任何意見和指導。她就好像是一個溫婉的妻子一樣,照顧我,偶爾晚上還給我性生活,每次她總是坐在我上面,這樣她會很吃力,每一次都將自己弄的潰不成軍,我卻還一柱擎天,但是她很倔強,絕對不讓我將她壓在身下。結果每次都是她累得氣喘吁吁,纔將我滿足。
那個時候她臉蛋上面總是滿滿全都是紅暈,充滿了自豪感的長舒了一口氣,將套套從我的小夥伴上面取下來,提着裝滿了子孫的杜蕾斯說:“郝仁,你看,這裡面都是犇犇的弟弟妹妹。”孫曉青並沒有做絕育手術,所以我們現在過夫妻生活,還需要穿小雨衣。
我不知道孫曉青爲什麼這樣,但是當有一天,我在一本書上面看到孫曉青寫的一段話的時候,我突然之間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任何一本書都不會告訴你人生這兩個字怎麼讀。所有的書,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全都在說一件東西,那就是人生。在書中的人生,全部都是奮鬥,全部都是努力,全部都是激進。可是所有的書都不是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人生自己走,自己的命運自己掌控。
孫曉青在書上寫的這段話是:如果沒有馬曉丹,或許你會娶一個農村媳婦,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如果沒有我孫曉青,或許你會遊走在都市的花叢之中,肆意一生。如果沒有夏婉玉,或許你會隨便畢業之後找一個工作,然後過着上班族的生活。可是如果沒有你,我們又會怎樣呢?郝仁,停下你的腳步吧。你已經夠努力了,能嫁給你,我很滿足。
當所有人都在大談特談激勵的時候,孫曉青卻告訴我,不要努力,正如同我去年在大學新生入學典禮上面講的那番話一樣。人生需要平淡,所謂的成功,只不過是人們慾望中的表現欲和宣泄慾罷了。
當人生再一次亮起十字路口紅綠燈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因爲我已經再一次失去了方向,而這一次,孫曉青不會再給我指路。因爲她也在選擇,是綠燈前進,還是勇闖紅燈。
抉擇,其實真的很難。
轉眼之間五月小長假過完,在這種艱難的抉擇中,孫曉青每天晚上都給我一次美妙的夫妻生活。這一天,孫曉青再一次將‘犇犇的弟弟妹妹’丟到垃圾桶裡之後,她滿臉通紅的問我說:“郝仁,你想成功嗎?”
我轉頭看她:“什麼是成功?”
孫曉青笑了笑,鑽到我的懷裡反問我:“你對成功的定義是什麼?是平平淡淡安逸幸福的生活?還是君臨天下,家財萬貫?”
那一刻,我承認,我怔住了。
這個問題很簡單,我自己也想過。但是孫曉青問我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成功的定義?不就是對於人生的定義嗎?是想一生一世一雙人永遠過下去,還是想每天在天上飛來飛去,拼搏出一份讓所有人都羨慕的家產。
我搖了搖頭,迴避了這個問題:“我不知道。”
“我懂了。”孫曉青幽幽說道。
當時我也沒有往深處想,如果那時候我回答這兩個答案中的任何一個,已經做好準備決定告訴我她病情的孫曉青就會將她得了白血病的消息告訴我。可是事實上,我那一句不知道,徹底讓孫曉青明白,其實成功與不成功對於我早已經不重要,我所追求的,或許只是成功路上的那種刺激與心跳。說的簡單一些,也就是我平淡不下來。
而孫曉青追求的,卻只不過是平平安安的幸福生活。
孫曉青緊緊貼在我的胸膛上,對我說:“郝仁,努力吧,你能成功。”
我抱着她,感覺到我們兩個緊緊在一起,一定能過一輩子。其實我不知道,這一天的白天,孫曉青去醫院領取犇犇的骨髓鑑定證書時,整個人都傻了。因爲,犇犇和她的骨髓,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