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越居高臨下的俯視衆人, 輕蔑的說:“你們就是這麼報答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嗎?”
“可是她騙了我們!”人羣依然喧譁着。
“騙?那叫善意的謊言,她要是不騙你們,你們還會安心呆在這裡嗎?你們一旦得知真相, 勢必引起巨大的恐慌。他們與你們非親非故, 卻想盡辦法進入如此危險的地方, 不顧自身安危留下爲你們治療, 無微不至的照顧你們。”
高越指着其中一個村民說:“你娘病危, 大家都說沒救了,是誰不放棄希望,不分日夜的搶救她, 三天三夜都沒有闔眼,硬是把她從鬼門關給拉回來?”又指着另一個村民說:“還有你, 你的腿被毒蛇咬傷, 你哭着喊着不要鋸斷你的腿, 是誰冒着生命危險爲你吸出毒血,才保住了你這條腿?”
高越手指村民, 一個接一個說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頭來,沉默了。君羽吃驚的望着高越, 他很少來翠屏谷, 沒想到谷中的事情竟然會知道的如此清楚!此時, 高越又將目光投向士兵, 說:“你逃回軍營本想用得來的情報邀功, 卻被你的同伴當成瘟疫趕回來,你不甘心一個人死在這裡, 所以挑唆大家起內訌,爲的就是讓大家都給你陪葬,你說我說的是也不是?”
“原來是你騙了我們大家!”衆人都將目光轉向士兵,士兵見大家發怒的神情嚇得連連後退,忙不迭的說:“你們不要聽信他的花言巧語,我是不想讓你們被矇在鼓裡!”沒有人再相信士兵的狡辯,大家摩拳擦掌,憤怒的一步步向士兵逼近。君羽沒有看下去,騰出空兒來問高越:“你怎麼會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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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越輕輕一躍,輕盈的落在君羽身前,笑着回答說:“因爲我感覺到你需要我。”
君羽實在沒心情和他開玩笑,沒好氣的說:“你現在過來,只不過是多了一個陪葬的!”
高越一搖手指,“非也,我是來帶你們離開這裡的。”
君羽一聽頓時眼前一亮:“你真的有辦法帶我們離開山谷?”
“千真萬確!”高越肯定的說,指着自己身後的一片密林說:“在那處亂石之中,有一條密道直通我府上,你可以帶他們從那裡離開山谷,所有的人都能離開。”
君羽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她終於明白,高越爲什麼能夠隨意出入翠屏谷,對谷裡的情況瞭若指掌,而且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君羽向前一步,伸出手就是一拳,直奔高越的面門,“有這樣的好通道,你怎麼不早說?”
高越抓住君羽的拳頭,認真的說:“早說他們沒等治好病還不得全跑了?豈不是會危及谷外的人?有在這裡說閒話的空兒還不如帶着大家趕緊離開!”
高越說的對,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帶領大家儘快離開山谷,等翠屏谷的事情解決以後再找他算賬不遲。君羽抽回手,在高越的指引下找到密道的入口,開始組織大家有秩序的撤退。正在此時,二寶突然跑過來說四喜娘還沒有跟上來!
二寶急得直抹眼淚,“她一個婦道人家人行動不便,困在山上,這可如何是好?”
君羽使勁一拍二寶,“哭什麼!一個大老爺們有什麼好哭的?我去帶她下來!”說着轉身直奔四喜家。
當君羽找到四喜娘的時候,她家的房子已經被熊熊大火包圍,四喜娘被煙燻得頭昏眼花,咳嗽不止,已經無力行走。君羽讓四喜娘用溼毛巾捂住口鼻,趴在自己背上,要揹她下山。下路崎嶇,君羽負重難行,厚重的煙霧遮擋了視線,君羽一腳登空,重重的摔在地上,把四喜娘扔出老遠。
君羽顧不上全身散架般的疼痛,一軲轆爬起來急忙撲向四喜娘查看情況,“你沒事吧?”
“我沒事,是我連累了你,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四喜娘內疚的說。
“說什麼傻話,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不管?二寶要是知道還不得把我給吞了?”君羽打趣道。
“都什麼時候了,賀姑娘還拿我取笑?”四喜娘嬌羞道,突然她發現了什麼,“你受傷了?”
君羽這才注意到她剛纔摔倒的時候袖子被枝杈掛下一塊,胳膊上劃了個大口子,鮮血正不斷的往外冒,不僅如此,在她露出的皮膚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疹,在她不經意的時候,已經發展的很嚴重了,君羽急忙用手捂住胳膊。
“賀姑娘你……”但四喜娘還是眼尖的看到了,她擡起君羽的胳膊仔細端詳,“我認得這是疫病發作的症狀,你現在的情況就跟我當時一樣,是不是我傳染給你的?都是我害了你!”四喜娘自責的說。
“跟你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就算真有什麼事,還有薛大夫的返魂丹可以救我,我們現在還是抓緊時間下山要緊!”君羽扯下一塊裙角繫緊流血的胳膊,拉起四喜娘重新上路。
回到廣場的時候,高越已經帶領大部分村民撤出翠屏谷。君羽想找薛文皓要返魂丹,卻看見孫藥兒先自己一步找到薛文皓,焦急的挽起自己的袖子給他看,“師兄你看我也感染了疫病,吃了多少藥也不見好,你快救救我!”
君羽赫然看見孫藥兒的手臂上是和自己一樣的紅疹,薛文皓一見也是緊鎖眉頭,“你的疫毒已經侵入血液,普通藥物已經不起作用,只有使用返魂丹才能根治,”薛文皓很快將目光轉移到君羽身上,擔心的問:“藥兒一定是在照顧四喜娘的時候被傳染的,你和她一起負責此事,你怎麼樣,有沒有被傳染?”
四喜娘剛想說什麼,卻被君羽阻止,“薛大哥,我沒事。我的體質本來比就常人強壯,又練過武功,不會被傳染的。”
“你說的真的嗎?”薛文皓將信將疑的看着君羽的眼睛。
“當然了!我去村子裡巡視一圈,看看還有沒有沒來得及逃出來的村民。”君羽提議道,她想轉移薛文皓的注意力。
“不行,火已經燒進村裡,你現在回去太危險了!”薛文皓反對道。
“沒關係,我有武功!”君羽輕鬆的說,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廣場。
薛文皓還想阻止卻被孫藥兒纏住,“師兄,你快把返魂丹給我,我就要死了!”薛文皓沒辦法只好取出返魂丹給孫藥兒服下,望着君羽遠去的背影無聲嘆息。
君羽漫無目的的向前走着,流竄的火舌和煙幕將她身後的路吞噬。她知道那是最後一顆返魂丹了,如果她告訴薛文皓自己也感染了疫病,薛大哥一定會很爲難,如果她和孫藥兒平分藥丸,藥效就會減弱,到時可能誰也救不了。
君羽問自己,難道不怕死嗎?怕。想死嗎?不想。那爲什麼不說實話?爲什麼要逞強?她已經在不經意間搶走了孫藥兒最重要的東西,讓她傷心痛苦,現在叫她又如何再去搶她的救命藥?也許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註定,要不孫藥兒怎麼會先自己一步?也許自己並不會死,而是回到自己本來該在的地方。
胳膊也疼,全身都疼,怎麼會這麼疼,疼得君羽的眼淚都要掉下來。頭暈腦脹,四肢無力,腳下的路越來越泥濘,步伐也越來越沉重,君羽再也走不動,找了一處空地坐下,抱緊雙腿,把頭埋在膝蓋上。四周的火團噼啪着,宛若頌歌,不斷向她逼近。
人是不是在快要死的時候就會回憶起此生髮生的一切?君羽腦海裡回放着來到這裡經歷的每一件事,認識的每一個人,自己就要死了嗎?如果現在就死去會有遺憾嗎?自己的心願都實現了嗎?回首過往種種,禁不住晶瑩的液體順着臉頰無聲的低落。君羽覺得腦袋越來越混沌,她無法順利思考,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四肢不聽自己使喚,眼皮也越來越重,眼前的景物變得越來越模糊,最後是一陣天旋地轉。
在倒地之前口中一遍遍呼喚的是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名字“俊一……俊一…………祌禕…………………………祌祾……”
……
另一方面,翠屏谷村民通過密道全部安全離開山谷,來到高越在穎州城外的宅子。薛文皓清點人數忽然發現少了君羽一人。四喜娘再也忍不住,將實情和盤托出說:“薛大夫,其實賀姑娘也感染了很嚴重的疫病,她見你把最後的藥給了孫大夫,她不讓我說實話,自己一個人離開,她一定還留在谷中,你快去救救她吧!”
“你怎麼不早說?”薛文皓大叫一聲就要重回谷中,孫藥兒使勁抱住他說:“師兄你不能走,你現在回去會送命的!”
“放開我!羽兒,你爲什麼這麼傻?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死的啊?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不相信我會救你嗎?我爲什麼沒有發現你的謊言?爲什麼不多關心你一點?”薛文皓痛心疾首的自責,拼命掙脫孫藥兒的束縛。
眼看孫藥兒就快制不住薛文皓,高越突然出手點了薛文皓的穴道,說:“她說得沒錯,你不會武功,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什麼都改變不了,我去把她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