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了店, 在江萱引導下,選了間雅室,在榻上圍了小几盤膝而坐。過得一會, 熱氣騰騰的點心端了上來, 三人執勺慢慢品吃。
腳步聲響, 有人走進店來, 只聽店中夥計忙上前招呼, “客官,就您一人麼。請這邊坐!”那人低聲說了句,“有位姓曾的客人到了麼?”聲音冰冷平緩, 很有些官威。
聽得那聲音,曹常侍微微一怔, 不由眉頭輕蹙, 面上有些迷惑。
只聽那店夥說道:“原來是曾客官等的客人。這邊請!”邊說邊將那人引領到江萱他們隔壁雅房。
此時店中已無其他客人, 極爲安靜。雅房隔音本來就不良,加上江萱一早做了手腳, 是以隔壁房中人雖然極力壓低聲響,那話語聲仍可清楚的傳進江萱等人耳裡。
只聽那人進了房,房中傳出另一人的聲音,說道:“曹大人果然守信,隻身前來!下官曾國明給大人請安!”
那人冷哼了一聲, 說道:“曾大人不必多禮。不知曾大人今日邀我前來所爲何事?”
曾國明笑道:“下官今日的來意, 曹大人自然是心知肚明。又何必說破呢!”
那曹大人冷冷說道:“你以爲就憑那幾句話, 我便會信你了麼!我今日前來不過是想看看你想玩什麼花樣!哼, 曾大人, 誣陷朝廷命官該當何罪你應該很清楚。”
曾國明說道:“曹大人不信又如何肯隻身前來這裡會曾某。曹大人放心,曾某九死一生才逃過大難, 而今只不過是想發筆小財而已,這誣陷朝廷命官的事,曾某是絕不敢做的。”
曹常侍聽到這裡面上已是微微變色,給自己的貼身侍女使了個眼色。哪知那侍女毫不理會,只呆立在那裡,紋絲不動。曹常侍娥眉緊蹙,乾脆咳嗽一聲,想既提醒那侍女又引起隔壁雅房中人的注意。哪知那聲咳嗽居然沒能發出半點聲音。心中不由大駭,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身子痠軟,口不能言。眼中頓時驚恐萬分,只不知道是什麼原由。
三皇爺掃了江萱一眼,見江萱只笑呤呤低頭吃自己碗中的甜點。三皇爺也不動聲色,只隨手將緩緩軟倒的曹常侍攬在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愛妃乏了就休息一會罷!”曹常侍心中嘆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隔壁話語聲源源不斷傳來,只聽曾國明說道:“曹大人既然想得知得更清楚一些,下官就源源本本告之大人,絕不敢有絲毫隱瞞。”略爲一頓,說道:“荊州府的蔣師爺跟下官雖然交情不深,卻也算是朋友。前些時日,蔣師爺的夫人突然找到下官,交給下官一樣事物,說道:‘蔣師爺吩咐過,如有朝一日他突然身死,就將這樣的事物交到我手中。’我心中自然是奇怪,小心揭了那火漆封印,這才得知,原來我們貝大人死得實在是冤枉。也更想不到,這蔣師爺平日裡也算秉公守法,盡克職守,名聲頗佳。卻居然會在他人授意下,欺上瞞下,做下這樣的事來。不但害得自己被殺滅口,也害了我們貝大人百辭莫辯,只落了個自盡謝罪的下場。”嘿嘿一笑,說道:“至於這真正的幕後元兇是誰,相信不用我說出來了吧!”
那曹大人默然片刻,冷冷說道:“曾大人在我面前說這番話是何用意!”
曾國明:“到了此時曹大人又何必再裝糊塗。”只聽悉索聲響,有紙張翻動的聲音,曾國明又說道:“曹大人既然跟蔣師爺如此熟悉,這字體和印記自然是認得的了。不會是假的罷!”
那曹大人又默然片刻,說道:“你只讓我看了一頁,我又怎知這帳冊是真是假。”
曾國明笑道:“曹大人承認這頁是真就好。至於這帳冊真假麼,只要下官拿到銀子,曹大人自可取去看個清楚。”房中又沉默片刻,又聽曾國明的聲音說道:“曹大人您想,你們這事做得如此機密,如不是我有真憑實據又如何敢這樣約了大人您出來面談。嘿嘿,想那蔣師爺讓他夫人將東西轉交與我,原意是想讓我爲他伸冤。不過,下官想了幾日,終於想明白何苦爲了一名本就該死的佞人得罪曹大人您這樣位高權重之人,嘿嘿,這升官發財纔是最爲要緊。大人以爲如何呢!倘若大人信得過下官,下官從此就跟隨大人鞍前馬後,願效犬馬之勞。”
江萱聽到這裡不由得擡袖掩了口,滿臉是按捺不住的笑意,差點就要笑出聲來,心道,這個曾國明原來還這麼會拍馬屁。
果然,那曹大人默然片刻,終於哈哈一笑說道:“好,曾大人果然是識時務之人。你要多少銀子,儘管開口就是!就當曹某交了曾大人這個朋友。”
曾國明也哈哈一笑,說道:“大人果然爽快,好!下官也不客氣了!就不二價,紋銀二十萬!”
只聽房中啪的一聲,那曹大人拍案而起,怒道:“姓曾的,你未免太貪心了點。哼,二十萬兩,虧你開得了口。”
曾國明笑道:“大人又何必動怒!二十萬兩雖然是多了點,不過比起大人的身家性命來,這也算不了什麼!嘖嘖,大人又何必這麼大火氣,小心隔牆有耳!”
那曹大人冷哼了一聲,又壓低了嗓音,陰惻惻說道:“姓曾的,你不用這麼囂張。我既然能讓那姓蔣的閉口,自然也有辦法讓你說不了話。哼,你如此貪心,當心有銀子也沒命花!”
江萱聽到此處不由得心下有些佩服,這個曾小子當真有些才幹,這敲詐的言語說得那個好啊!先是話語婉轉盡表忠心,讓這姓曹的失了警覺再來個獅子大開口,惹怒對方,對方驟然一怒之下果然就露了口風,不打自招。
只聽曾國明嘆口氣,說道:“既然大人嫌曾某要價太高,曾某隻好。。。。。。”話未說完,那房中燈火突然一滅,跟着輕微腳步聲掠過,房中立時傳來兵器相擊的聲音。
這邊房中衆人一怔,侍衛手按在腰間兵刃上,江萱微微搖頭示意,衆人只好按捺不動。只聽隔壁有人大叫,“好你個曹季樊,竟然如此狠毒,暗派殺手搶奪證物。那可也沒那麼容易。哎喲!”顯然是受了傷。
江萱倏的起身,一腳踢倒間隔的板壁。只見曾國明正與兩名黑巾蒙面的黑衣人纏鬥,另有名錦衣人站了牆角,面色有些迷惑。江萱喝道,“大膽刺客,竟然敢公然行兇。”
那房中之人陡然見江萱一行人,不由一怔,那曹季樊不過是名五品官員,平素還沒資格面見三皇爺,但見到自己的妹妹靠在三皇爺身邊,心中頓時明白,立時面色發灰,腿一軟,跪了下去。
侍衛正要上前拿下那纏鬥的三人,江萱卻順手取過近前一名侍衛的兵刃,跳上前去搶奪那帳冊,那兩名黑衣人見江萱揮了兵刃上來,立時向外逃竄。侍衛們想追,卻被江萱無意中擋了面前,身法施展不開,追趕不及,眼睜睜的看了那兩名黑衣人抓了那帳冊越過店堂而去。
江萱大呼小叫的追了出去,過得片刻,又隻身迴轉來。笑呤呤的道:“那兩名刺客中了我的玄冰指,跑不遠的。定會被捉拿歸案!”又滿眼好奇的打量跪在三皇爺面前,面如土色的曹季樊,說道:“咦,你這個官員的運氣真是不好。居然讓皇爺聽到了你的惡行。”瞟了一眼面色慘白的曹常侍,笑道:“連曹娘娘都是證人呢!” 又奇道:“啊,曹娘娘。你怎麼拉,幹嗎臉色這麼難看,是突然生病了麼?”
當晚保璣宮中,聽了江萱的稟告,三皇爺哼了一聲,說道:“你還真是大膽,居然讓錦衣衛幫你僞造證物來誣陷朝廷命官!”
見三皇爺面色有些森嚴,江萱趕緊解釋,說道:“萱兒不過想試探試探那個曹季樊,哪想一試之下他自己就招認了。”小心翼翼看了三皇爺一眼,說道:“所以我才安排殺手最後把假證物搶去,讓那曹季樊心存顧慮無法抵賴。”又低聲說:“萱兒也知道,用假證物指證朝廷官員是不妥的。”心道,我今日是有些放肆,把三皇爺也算計在內了,三皇爺不會要處罰我吧!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三皇爺又哼了一聲,凝神看了江萱片刻,終於忍不住微微一笑,說道:“恩,那家小店的甜品確實做得不錯,萱兒你很會挑地方。”
江萱一怔,“三皇爺不怪萱兒胡鬧嗎?”
三皇爺微笑搖頭,說道:“你以前確是只會一味胡鬧!不過,今次卻是懂得以謀取勝了,做得很好!”
江萱受了誇獎,立時滿面歡喜,得意道:“萱兒也是遵從皇爺的訓導,纔沒敢胡鬧。只得想了這個辦法來氣氣那人!”
三皇爺哈哈大笑,“小丫頭居然知道聽話了,難得難得!”看着江萱,滿眼笑意,說道:“好!你也算立下了大功,想讓三叔怎麼獎勵你!”
江萱一聽有獎勵,更是歡喜,腦中念頭都沒轉,張口就說:“好啊,那我能不能不上朝堂。。。。。。”剛想說不上朝堂聽政,卻見三皇爺眉毛一揚,目光已有些威嚴。江萱心頭一跳,趕緊閉嘴,面上頓時有些沮喪,低頭道:“萱兒不敢要皇爺賞賜!”
見江萱轉眼間又如此沮喪,三皇爺不由失笑,微一沉吟,說道:“這樣罷,三叔放你三日假。這三日內隨你玩樂,不用理會朝政。”
江萱心中一喜,“那我可以去青龍堂玩嗎?”
三皇爺眉頭微微一蹙,見江萱滿面渴望,終於鬆口,輕哼一聲,“可以,記住不可鬧事!”
江萱眉開眼笑,連聲應是,又一轉念,問道:“她會被打入冷宮嗎?”
三皇爺微微一笑,“你想讓三叔處置她麼?”
江萱側頭想了片刻,搖搖頭,“雖然我知道上次是她陷害我,不過,畢竟沒有拿到真憑實據。”遲疑片刻,說道:“總不能妄加罪名吧!恩,萱兒也不想理會她了!”口中說話,低頭垂了眼襝,眼底藏了一絲黠色。
三皇爺聞言微微一怔,看了江萱片刻,若有所思,微笑點頭,“這樣也好!”
第二日,江萱睡到日上三杆才心滿意足的伸了懶腰,慢吞吞起牀梳洗。想到可以大玩特玩幾日,心中着實高興。盤算着先去青龍堂看看升哥,會會青龍堂的兄弟,還有那些相好的丫鬟僕役,巧兒、新月。。。。。再抽空去探探麗姐姐。
興沖沖的來到青龍堂,卻只見幾名留守的兄弟。那些人一見江萱都是大喜,說道:“萱姑娘,你來了就太好了!升哥正四下裡找你呢!”
江萱滿面歡笑,“我這些時日很是忙亂,今日才得了空閒來探大夥。咦,升哥找我什麼事?”
那幾人忙道:“不及細說了,升哥現在義夫莊呢,萱姑娘快去。”
江萱心中奇怪,義夫莊,升哥今次怎會讓我去那樣的地方。原來這義夫莊正是荊州江湖堂口的議事場所,平日出入的都是荊州赫赫有名的江湖大哥及掌堂人物。江萱這樣的小角色是沒資格出入這樣的地方的。
來到義夫莊近前,只見一隊短裝結束的漢子威風凜凜的站列在那寬大的石階兩旁,氣勢巍然。江萱心中有些疑惑,看這陣勢有些不同往日。正想徑直走向前,一旁閃過一名小販,攔在江萱面前,手舉了個木風車,口中兜售道:“小姑娘,要買風車麼!你看這風車多漂亮,買一個吧!”
江萱搖頭,正想說不買,卻見那攤販趨身上前,壓低了聲音在江萱耳邊說道:“萱姑娘,你果然還是要來趟這混水。這又是何苦,還是速速離開的好!”
江萱一怔,這才認出那攤販原來就是荊州府那名叫付七的衙役所扮。不由奇道:“你。。。!”
那付七見江萱認出他來,忙將江萱引到街巷一僻靜角落處,方纔說道:“萱姑娘,先前沒見你進去,還以爲你回頭是岸了呢!你卻還是來了!喏,那裡面可不是什麼好出去,你還是走吧!省的有什麼狀況,大夥也難做!”
江萱詫異,問道:“付大哥,究竟什麼事?”見那人遲疑,江萱笑道:“我是接了青龍堂的口信才趕來這裡的,並不知道是如何一件事。你要不告訴我到底有何不妥,我只能進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