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牢之中,一個少年萎縮在牆角,心中充滿了委屈和恐懼。他不明白剛纔還是座上賓的自己,此刻爲何已變成楊府私牢內的監下囚。這地牢之內,幽暗潮溼,蟲鼠蚊蟻更是不計其數。陸心遠活動了一下被捆結實的手腳,發現捆的很緊,無法掙脫。於是他便不再掙扎,安靜的坐着,等着人來。
陸心遠沒有料到,那楊蓉用情之深,醒來時想起玉眼妖狐已死,便心如死灰,趁身邊丫鬟婆子不注意,便在房內上吊殉情了。 想來陸心遠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並不真的明白男女之情,此事想了半天,只是心中可憐那死去的妖狐,卻仍不明白楊蓉爲何也非要一死。他想着想着覺得十分睏乏,竟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牢外響起了喧譁的聲音。陸心遠的牢門被打開了,兩個家丁進來一把抓住他,便向外拖去。
“嘭”一聲,陸心遠被扔到一暗房之內,房內正坐着憤怒的楊孝真。
楊孝真冷冷的問道:“你們在玉璋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何蓉兒回到家中,便自殺身亡!”
陸心遠心知仙人洞的事情,必須要說於楊孝真聽,否則,自己一準是要吃苦頭的。於是,陸心遠便把玉眼妖狐與楊蓉相戀卻不能相守的事一一說了。誰料,楊孝真未聽之前還算冷靜,聽完之後勃然大怒。一下子便將手中茶碗砸了出去,起身指着陸心遠罵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何以編造這樣的謊言來羞辱我的女兒!看來不給你些顏色看看,你是不想說實話的!好,來人啊。給我打!狠狠的打!打到他說實話爲止。”
陸心遠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拳腳棍棒便如同雨點般打在他的身上。陸心遠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如實相告,楊孝真卻會如此動怒。
打了一陣,楊孝真示意家丁停手,惡狠狠的問道:“說!我的女兒究竟爲何死而死!”
陸心遠見楊孝真如此蠻不講理,倔強之氣上來,便說道:“楊小姐愛上那狐妖,狐妖死了,楊小姐便也要跟着死!”
“你你。。。你滿口胡言!”楊孝真見他如此嘴硬,怒氣更勝幾分,“打!打到他說實話爲止!”
楊家的家丁一看老爺怒氣沖天,趕緊又棍棒齊下。陸心遠只覺得腰間、背上、臀部劇痛無比,漸漸抵受不住,慢慢的連喊痛之聲也沒了。幾個打人的家丁見陸心遠已到極限,心中也害怕將他打死,便停了下來。
楊孝真湊上前去,又問道:“我女兒爲何而死!”
陸心遠趴在地上,只有出的氣,沒進的氣息。囔囔道:“楊小…姐…愛…愛…狐妖,狐妖..死了,楊..楊小姐..便也要…跟着…死!。”
楊孝真此時心中狂怒,向着幾個家丁吼道:“打啊!接續打!誰叫你們停手的!”幾個家丁面面相覷,一個年級稍大的小心翼翼的說:“老爺,不能再打了。再打,怕是要打死人了。”
“打死人又怎麼樣!我今天就是要打死這個小畜生!”楊孝真搶過家丁手中的木棒,狠狠的向陸心遠揮去,接着又是一陣亂棍猛打,彷彿陸心遠就是殺楊蓉的兇手,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打了一氣,陸心遠突然“哇”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楊孝真見狀,方知自己打紅了眼,趕緊停手。陸心遠脖子一軟,癱了下去。一旁的家僕趕緊上前查看,摸了摸陸心遠的脖子,道:“還沒死。”
楊孝真趕緊鬆了口氣,心想今天是問不出什麼來了,頓時覺得異常疲憊。揮了揮手道:“把他帶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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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楊孝真卻無心入睡。方纔在地牢之中,他已明白,陸心遠所言非虛。只是他不能接受自己視爲掌上明珠,寄予無限希望的女兒,竟愛上一個妖孽,併爲妖怪而死!真是何其荒唐!那砍柴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故意與自己過不去,捱了那麼多的打,竟死也不知改口。如今,女兒已死。要如何善後纔是麻煩事。
楊孝真把唐管家喚進了書房,半晌道:“剛纔在地牢裡的事,你都看見了吧。”
唐管家點了點頭。
“那依你看,這剩下的事要怎麼辦?”楊孝真問道。
唐艾心想:“此時說話可要小心着點。”於是,唐艾說道:“依我看,先把小姐厚葬了纔是。還有那些丫鬟家僕,要叮囑他們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出去亂說纔好。”
楊孝真見唐艾避重就輕,不免有了厭煩之色,道:“你說的這些都是廢話。我問你,這蓉兒自殺的事情,要如何向外人交代!”
唐艾見老爺動了真怒,也不好敷衍了事,思索片刻說道:“陸心遠的那套說法自然是行不通的。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且不說大小姐名節如何,若是被人說成楊府與妖孽有染,那咱們就是跳進黃河洗也不清了。更何況眼下大少爺還在京城爲官,萬一被這沒影的事影響了仕途,就太冤枉了。”
楊孝真點了點頭,說道:“這也是我所擔心的事,你繼續說下去。”
唐管家接着說道:“退一步講,楊府在這南遙城內,也算有頭有臉數得着的人家。這要是傳出大小姐爲妖孽殉情而死的話來,那楊府這名譽也就算到頭了。再說那新到的知府大人又會不會多心,認定了您早知道了大小姐與那妖孽的事情。若是他認定,您早就是知情人,那必定恨咱們與他家結親之事。”
“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道!我現在就是想想問問你,我們要如何處理後事!”楊孝真煩躁的打斷了唐管家的話。
唐管家沉默一會,道:“事到如今,只好找個替死鬼出來。把這些荒唐事都推到他的頭上。”
楊孝真一愣,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唐管家走到書房門口,打開門向外面看了看,見屋外無人偷聽。便回到屋中,低聲道:“今天我看那砍柴的小子被打的也只剩半條命,能不能熬過去還未可知。不如就拿他做個替死鬼如何?”
楊孝真問:“你準備怎麼做?”
唐管家繼續說道:“我們就對外宣稱,這陸心遠是個卑鄙好色之徒。今日他本是與靈山兩位道長一同去除妖救人,誰知他在那妖怪處見到貌美如花的大小姐,竟起了淫邪之心。靈山兩位道長只顧得與那妖怪混鬥,卻顧不得一旁的大小姐。陸心遠這小畜生便要想趁機佔便宜。大小姐可是三從四德的貞潔女子,哪裡受的了這等羞辱!事後,大小姐回到家中清醒過來,一時想不開,便上吊自殺,以死明志!”說到動情處,唐艾居然還掉了兩滴眼淚,彷彿他親眼所見了剛纔的情景。
楊孝真想了想,不禁有所顧慮的問:“說那陸心遠是卑鄙好色之徒,會不會他的年紀小了些?”
“不小,不小!好歹也是十四五歲的年紀了。像他這般年紀,就娶親的也不是沒有!”唐管家回答道。
“唉…”楊孝真長長的嘆了口氣,半晌才道:“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不過那陸心遠要如何處理?他這副樣子,若是讓知府大人看到了,自然會問起何人將其打傷的。到時候,怕是我們如何也不能自圓其說啊。”
“所以,要趁知府大人沒見到陸心遠之前,將其處理掉。就說他被大小姐的寧死以保名節的氣節感化,於是便以死謝罪。”
“這不太好吧,畢竟人還有口氣在。”楊孝真假意問道。
唐艾連忙說道:“老爺!犧牲陸心遠一人,可保楊家全家平安啊。再說我已經打聽到,這小子也沒什麼家人,就有個爺爺,前年還病死了。這等身家乾淨的人,可不好尋。此刻,您只需狠下心來,剩下的由小的去辦,保證乾淨利索。”
楊孝真又思考了片刻,終一揮手道:“就照你說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