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李天九歲,在通州街旁看到一個只有四五歲大的丫頭賣身葬母。
那一次,是他平生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如此可憐的人。
明明是別人的悽慘事,他卻跟着在一邊哭了起來,親自帶他上街的外公哭笑不得,便以三千仙玉將這個丫頭買了下來。
丫頭成了李天小少爺平生第一個丫頭,也是唯一一個丫頭。可是,在他眼裡丫頭從來都不是丫環,李府裡丫環多得是,丫頭之所以是丫頭,只是因爲她沒有名字,丫頭丫頭地喊着喊習慣了。
誰也沒想過丫頭越大出落的越俊俏,但不論如何,她在李家的其他人眼中終究是個丫頭。李天十七歲時,家人先爲他定下一門親事,而後才告知他。李天在那時才突然意識到,他這輩子最想與之一起生活的女孩其實就在他身邊,於是,爲了丫頭,也爲了他自己,他毅然站出來反對那門明明是他們李家高攀了一些的婚事。
對於這件事,李天曾經非常非常仔細地想過,也確實想明白了。卻原來,並不僅僅是因爲他確實喜歡丫頭,他平時將她當成個女孩,但也將她當成半個妹妹,他選擇丫頭的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就從他九歲時親手買下丫頭時,就已經將一個念頭深深地種在心裡:既然我買下了這個可憐的小丫頭,就要爲她的一生負責。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丫頭很嬌俏,很聽話,但有點粘人,可這又有什麼不好呢?他是真的喜歡她,又不單單是喜歡。
退婚的代價是巨大的,以至於他和家裡都鬧翻了,甚至不惜帶着丫頭離家出走。還好那邊的女方很通情達理,反而覺得這樣的李天才可敬,並沒有將事情鬧大。
十七歲,他帶着丫頭在外面流浪了一個月,卻愣是一直維持着他是出來遊玩的假象。直至最後和家人和好,他也沒讓丫頭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如今他已經二十一,丫頭也已十六歲快十七了,家人也不再反對他們的婚事。
雖說到目前爲止各方面都沒有透露出半點消息,但是丫頭又不傻,其實早就隱隱約約猜到一些了,只是不敢相信罷了。萬一是她想多了,那恐怕真要傷心到死了,所以平時她真的不敢主動往那個方向想。
若依着這種勢頭髮展下去,肯定拖不了兩年兩人就會成親,在都天仙界,十八歲的姑娘嫁人的比比皆是,二十三歲不娶的富家公子就太難找了。
可非常突然地,就連李天自己都鬧不清楚原因,他竟然會被問心宗選爲弟子。這成親的事肯定要往後拖了,但讓李天和丫頭完全沒預料到的是,他們倆直到來了問心宗後才知道掬雲崖上根本不讓帶家眷……
“公子……嗚嗚……我不想一個回家……”今天丫頭穿的卻不是鵝黃衫,而是一襲水綠色的長裙,看起來甚是清新。再加上她模樣本就嬌俏,只是往那一站就甚是可人。不過,此時這丫頭雙眼都哭紅了,正低頭抹着淚,好不可憐。
李天也拿丫頭沒招,他還從來沒有硬下心來跟她說過話,此時更不會。
“丫頭,別哭了。我會常回家看你的啊,不,等我在這裡住下來後就馬上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你安排在這裡住下。”李天站在丫頭身前,愁眉苦臉地勸慰道。
“嗚嗚……那沒人照顧你怎麼呀……”
“快別哭了,有人過來了。”李天壓低了聲音,尷尬地道。
丫頭果然止住悲聲,擡眼看向來人。
咦?好眼熟!
這時候趙羽想跑都晚了,只得朝着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丫頭苦笑了一下。
李天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仔細看向趙羽的臉,不由愕然道:“趙兄?!”
“李兄。”趙羽拱了拱手道。
“失禮失禮!”李天連忙還禮,汗顏道。這可是位正兒八經的豪門公子,平時禮數甚是周全,這回完全是因爲心情實在是太不平靜一時忘了。
“李兄你是剛剛報完到嗎?”趙羽繼續問道。
“是的。只是來之前不曾打聽清楚……”李天順嘴就說了出來,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這事實在不好對外人說。
趙羽早就看出是怎麼回事了,問道:“是因爲住的地方嗎?”
正如趙羽將李天、令狐墨當成僅有的兩個“同窗”一樣,李天也早就知道一定會和趙羽成爲交情越來越深的同門、朋友甚至兄弟,便如實道:“不是,是宗門根本不讓家眷陪同修行。”
“一點辦法也沒有?”趙羽問道。
“沒有。”李天苦笑道。
趙羽看丫頭哭得傷心,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便道:“連後門也走不了?”
李天一愣:“後門?”
“噢,你根本不認識宗門裡的長輩。”趙羽反應過來道。
李天只能苦笑,他對趙羽的來歷還是知道一些的,自然也不會認爲趙羽有辦法。
哪知就在這時,趙羽忽地道:“你們先在這等等,我問問去。”
“趙兄到哪裡去問?沒有辦法的,趙兄的心意李某心領了。”李天道。
但是那俏丫頭卻像是溺水的人看向飄向自己的一塊浮木,把這當成了她最後的機會,一雙大眼睛完全停在了趙羽臉上,想要看出趙羽是不是隻是在說客套話。
趙羽此時不由在心裡暗讚一聲,這丫頭還真是俊俏,尤其是此時睫毛上還掛着淚,楚楚可憐。
趙羽並不知道,這丫頭其實在浮光正會的時候就已經對他頗有好感,甚至相當感激。
不過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了,像這種事,既然趕上了,他當然要盡點力。正好現在問心宗高層對他滿心愧疚,說不定真能成。
“我也不知能不能行,你們先別抱太大希望,我去去就來。”趙羽道。
“那多謝趙兄了!”見趙羽轉身就走,李天忙向着趙羽的背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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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趙公子!”俏丫頭也連忙道,猶自帶着哭腔。
趙羽差點腿一軟趴地上……
我從出生到現在,從頭到腳,從言行到精神,有一丁點像過公子嗎……
不過,這丫頭還真可愛。
這個忙更得盡力幫了!
片刻後,掬雲崖百獸園一道紅影沖天而起,直奔問心宗主脈問心峰方向而去。
而與此同時,攬月峰下的山道上,卻還有一個一襲黑衣裙的冷豔美女正獨自拾階而上。她的氣質明顯與攬月峰不太契合,以她的穿着打扮,似乎更應該出現在一些更具宗教氣息的宗門,而且是那種神秘並不完全正派的宗教。不過,僅就她這個人而言,當真由內而外地散發着致命的誘惑力。
令狐墨,她也選擇了今天入門,完全就是一個巧合。
不過,和李天的直到見了趙羽的面後纔想起趙羽不同,令狐墨卻是早在上山前就想到趙羽了。也和李天的把趙羽當成同門、朋友不同,在令狐墨這裡,趙羽還有着另一外一個更爲重要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