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一看到翩翩而出的寧揚,眼珠子都快要掉地下去了!散開一頭長髮,只在頭頂偏側歪挽了一個鬆鬆的花髻。一身水紅的層裙,袖口散出一團花影,他魅眼流轉,輕笑間無比嫵姿,拈着蘭花指,一副女兒嬌態!除了身形太高了些之外,活脫脫的一個大美人!他五官出奇的柔媚,只是平時一副君子模樣,不作嬌羞之狀。如今,略帶含春,微笑有情。卻讓人看了,更是神魂顛倒!簡直比真正的女人,還要嫵媚三分!
“太高了,彎一點下去!”傾絕看一眼他,出聲說着。
“到地方再彎拉!”寧揚一擰腰,長髮有如流雲,以致於他站在這破廟門前,都如同是站在一座精巧的花園之中一般。讓人忽略了他身後的景緻!或者說,是因爲他,而美化了四周的景緻!
“真是怪了,成蛇的時候變大變小都可以,怎麼成了人,讓你矮個幾寸都做不到!”傾絕不理他一副故作嬌顏的模樣,轉頭就走。
“你明知故問!”他一下撲過去,挽着傾絕的臂彎,一副嬌無力的樣子。扭着腰衝着小白說着:“小白,乖乖的跟夜哥呆着啊!你們兩個悶葫蘆,可別悶出病啊!”他嗲聲嗲氣得衝着小白眨着眼睛,看得小白怔在那裡一動不動!
秋平縣雖然不是一個大縣,但往來官道四通八達。又是通往京城各鎮的主要樞杻。因此,縣集裡也算是繁華。這裡最好的樓閣不是賣珠寶玉器,或者酒饌茶樓。而是,位於縣集寬道正中的,醉胭樓!一個普通小縣,卻將一個妓院開得如此昭目顯赫。在傾絕看來,正是體現了這座縣城的特點!倒不是說這裡民風好色,貪軟戀香。而是因爲這裡通達各地,旅者甚多,遠離故土,奔波異地,眠花宿柳也是難免。而且每隔三年的秋試,必是各地舉子文客聚集之地。文人名士好風流,沾風雅。紅袖添香夜讀書,不比那苦棧寒讀來的更別緻清雅?有錢的沒錢的都愛往這裡鑽,喝花酒,早就是雅俗共賞的樂事!想必這座醉胭樓,也是縣裡稅收主要來源,官門裡的人,也必然是這裡的常客!所以,斜陽尚在,這裡已經是酒綠燈紅,歌舞昇平!
傾絕跟寧揚從配樓角門裡頭過,這是一早跟這裡的老鴇子說好的。角門那有龜奴,引着他們穿了後堂,過了廚房,徑直引着到了後院一處僻靜的小飛樓外!前頭隱隱有笑語歡歌,這裡倒不失爲一個寧靜的所在。樓前樓後,栽着些桂樹,此時花還未成,卻是樹影婆娑,翠葉芳菲!
醉胭樓的老闆,茹姨已經在樓裡堂室候着了。她飛鳳眼斜吊着,眼角時不時掃着門外,兩道精細的彎眉微揚着,尖挺的鼻配上略顯大了些的嘴,嘴脣薄薄,微含笑意。粉黛薄施,倒也是妝點精緻。雖然年紀已經不輕,但依舊風韻猶存。一身灑花綴銀絲的碧藍長裙,襟口還彆着一條同色絹絲帕。她翹着二郎腿,一邊輕啜着水煙,一邊擺弄着手邊攢珠墜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她之所以如此上心的候着,是因爲早上見到那男子的形容。雖然他一直垂着眼,但身形修長,五官精琢,氣度優雅,風姿非凡。以她閱人無數,此人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牙子。倒像是一個落魄的貴公子!一個這樣的人,帶來的貨色,便更是讓她好奇起來。所以,她特地打發奴才,早早的便在側門那候着了。
他們很是準時,這邊茹姨心神還在遊飛,那邊,已經看到撥花穿葉的人影漸行漸近!還是早上那個男子,但茹姨的眼,卻看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的身上!身形以女子而言,是高了些,但是,她行走的樣子,已經讓人忽略了她的身高。而更多的,是被她形體的姿態而吸引!有些人,容貌過人,但其行不雅。但是她,還未清晰其容,已經被她的身姿完全的吸引。穿雲流水,蓮步輕移,與其說她走在路上,不如說她踏在漣波之間!她身姿拂遊,卻並不輕佻。長髮輕揚,衣袂半起,有如凌波仙子,駕雲而入!
他們一行進得堂室,那女人盈盈而拜,這纔看清她的輪廓,俏臉尖尖,膚如細磁,眼眸低垂,長睫如扇。朱脣含粉,似如櫻桃初露,身形嬌柔,有如渾身無骨!一時之間,竟然看不出年紀,有十五歲的初成天然,十六歲的小荷嫣羞,十七歲的風華初露,十八歲的嬌花奪春。更有着二十歲的芳華絕代,甚至,還有那近三十歲的風情萬種!
“擡起臉兒來?讓姨瞧瞧?”茹姨一時有些發怔,身子也有些發僵,腿不覺間已經放下。直了腰,倒想去攙扶一把!她脂粉堆裡滾打,美女如雲之間穿梭,倒是生平未見,一個如此婀娜的嬌人兒。一時間,倒覺得讓她這般站着,也是一種罪過!
寧揚微微揚目,魅眼顧盼生光,落日餘輝之下,已經驚爲天人。不着脂粉顏色,卻已經勝過嬌花,一身普通輕衫,更比綾羅鮮豔!滿屋頓覺生光,蓬蓽生輝一詞,此時真是令人了悟個透徹!
“好,真是好!”茹姨的眼,真是再挪不開去!此時的她,甚至都忘記生意人的準則。好也要說差,妙也要說糟的條款!
“怎麼樣?”傾絕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眼神,他已經知道對方的想法!這何止是好,分明就是一個大把撈銀子的搖錢樹!
“呃!”傾絕一出聲,頓時將她的神思給勾了回來。她端了端身,穩了穩神,握了盞潤了潤喉。又恢復了老闆娘的做派:“人呢,是不錯。但也不是沒的挑,這身材也太高寬了些。沒有南方女子的小巧精緻,客人也不見得喜歡吶!”
“這醉胭樓,不是要納盡各方之豔,纔可令衆口皆調。全是南國佳麗,如何應對四方之賓啊?”傾絕輕笑着:“這位雲姑娘,色藝雙絕,乃人中之鳳。茹姑娘收了她去,根本無需調教,翻手便是金銀如水,滾滾而來!”
他這一聲茹姑娘,倒是叫得她心裡花開。再怎麼閱盡千帆,也是個女人,女人的心思,無非也是愛美貪春,世人皆是如此!更何況,又天天對着鶯鶯燕燕,似水流年,時時刻刻都讓她卻上心頭!
雖然說得她心歡,但面上還是如故:“大公子說的倒也在理,不過,我這醉胭樓。可不是一般的娼館。連四方各縣,外帶州府,直至京都,可都是有些名氣的!進了我這裡,自然是要教規矩,懂分寸。連帶教習,用度,這可都是本錢呢!一會子,讓教習媽媽驗個身,若是個雛兒,我們再商量價格!”她雖然是這麼說,但意圖已經明顯,這人,她要了!
“就隨姑娘安排!”傾絕微揚着眉,並不多言。茹姨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香紅,給大公子上茶!”說着,回眸嫣然一笑:“雲姑娘,跟姨來吧?!”
寧揚一臉嬌態,滿身扭捏,雙面緋紅。傾絕笑笑:“茹姑娘候上一下,我與妹妹交待兩句!她羞呢,長這麼大,哪見過這個!”
“行!”她倒是不介意:“那我就外頭瞧瞧茶去,兩位商忖好了,便來!”說着,身形一翩,便沿着花石碎路到邊上小樓裡去了!看這女子,也倒是沒有不願意的樣子。這樣也好,省得麻煩官裡周旋!她可是生意人,最愛這種賣買皆歡的生意,這纔是長遠呢!逼良爲娼不是沒幹過,不過,現在這年景。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他們的關係,倒真不像是拐來的,或者真是有些難處罷!
寧揚感覺她去遠了,狠狠的瞪了一眼傾絕:“驗雛兒?你他孃的說,我現在怎麼辦?”
“一個教習老媽子,你還搞不定嗎?”傾絕面無表情,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一會屋門一關,隨便嚇唬一下,也就是了!”
“那這老鴇子這麼有錢,你隨便嚇唬一下,讓她拿錢出來不得了!賣什麼賣!”寧揚真想一巴掌忽到他臉上,居然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嚇唬個驗身的,她不敢聲張!我得了錢,自然走得乾淨!我嚇了老鴇子,她能不聲張嗎?這裡開的這麼大,沒有官門護着,怎麼可能?到時傳了出去,我們還走得痛快嗎?”傾絕不理他:“你好生在這裡養着,她不會讓你馬上接客的!怎麼着,也得教導你個十天八天。到時我們走遠了,你愛怎麼着怎麼着!”
“你步步居心,算機死人!誰跟着你,都得天天擔心讓你算計死!”寧揚一頭摞倒在桌上:“只有小白那個大笨蛋,有頭無腦,纔不會擔心被你算計!”
“嗯,說的沒錯!只有她那種沒心沒肺的,纔不用擔心讓我算計死!”傾絕微微牽動脣角,卻忽然咬着牙:“但她能把我給氣死!”
“哈哈,報應啊!就因爲她心裡沒成算,才能氣死你,活該!”寧揚說着,忽然站起身來:“我去驗了,你等着被你老婆氣死吧!”他可算出了口惡氣,又恢復女兒嬌態,扭着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