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傾絕聲音還未落,那邊寧揚已經半空化形,他上半身還是人。但下半身已經化出蛇形,長長的蛇身直向着山下捲去,甩出一道碧綠的光影!他聽了小白的話,如果再化形衝下去,對方極有可能已經發覺。所以,他上半身未動,人依舊浮在半空,表情寧靜,但身下已經爆出長蛇,長尾一掃,已經有無數蛇影逐波而下,劃出無數綠色光圈,由大及小,層層向着小白所說的位置而勒裹擊去!
傾絕腰猛的一擰,腳下一個大回旋,接着手風一揚,從寧揚動作他已經猜出八九分來,影刃便隨着寧揚的動作追身而去,繞在四周範圍,補住寧揚招式漏洞!
這一發一放,極爲快速,小白話剛出口。便只覺眼前影光亂舞,然後,她看到一個人影自水中騰空而起,沿罩而上!
“上來了!”她貼着寧揚的耳邊。寧揚沒有時間作答,剛纔出手,就是逼他出來。影刃已經將四面兜住,他只能向上!但上面,有血驪!驪兒一直縱翅沿罩四周而飛,一見浪起,翼展奇快無比。星言馬上又是繼血不絕,梅影紛紛,紅光霎時逼空而下,直將浪頭擊得亂散。嘩嘩水落,然後就見遠處湖面,拱起一水波靈罩,罩影四周,泛起一團血氣!
“配合的不錯!”寧揚垂頭看着半空中旋飛的血驪,輕輕一笑:“他傷了,他的馭主,要繼血給他了!我們要小心了!”
“好說!”驪兒的聲音傳過來。寧揚低着頭看着懷中的小白:“還是你的眼力最好,真真是個,天生的馭自然之靈的強者!你的那個小破,真是會選主人啊!”他說着,向着傾絕慢浮而下,在他伸手要接的瞬間猛的又掠了上去:“不還了,你難得有生氣的表情,我還沒看夠!”他大笑着捲上半空,一時間,竟然有着凌破那無賴的樣子!
“雲寧揚!”傾絕的手撈了個空,盯着他壞笑的模樣,一時竟無可奈何!只顧在那咬牙切齒!
凌破已經到了湖畔,他在山前山後兜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任何異樣的人出現!街上沒什麼人,客棧裡也大多都是睡着的旅人,兩鎮都靜悄悄的。馭水的人,一定會隨身帶個容器在身上,那裡面裝着的,是與其通靈的水靈!水靈越強,所操縱的水的範圍越大。其主靈就越容易隱匿!顯然這人是不在鎮上的,該是在沿水的山裡。但是他在山裡也掠了一圈,倒是見着幾個宿在山中驛站的人,也不見有何不同。從他這裡看湖面,寧靜一如,這裡的人,絲毫也不知明日鎮已經陷入汪洋之中。
他遊遊蕩蕩,一時在林間穿行,一時在半空遊掠,俯看着下方。真是糟糕,那些人現在還困在山裡頭。若是找不出那馭主來,豈不是要活活困死!他凝在半空,正想着要不要回去,他靈罩極弱,在強靈之中很難被發現。自己逃命是沒什麼問題,但小白還在裡頭,丟了主人逃命,天下的靈物。都做不出這樣的事!
他正忖間,忽然空氣中隱隱傳來一絲血氣!很淡薄,但他還是感覺的到。血,不同於一般的血,法血!怪不得他一直都沒有發現對方,是因爲他持強靈,一直沒有繼血給那水靈!這想法令他又喜又怕。喜的是,終是找到那馭主的所在。就在這山中某一處臨水之地。但怕的是,之前大浪不絕,亂水如劍,竟然,只是水靈自己玩的小把戲而已!他迎着血味而去,絕對要宰了他,不然,島中諸人,真是要小命皆休!
中峰有個斜芳閣,依峭壁鑿巖而建,是一個懸閣。兩邊是鐵索懸雲梯,接着山階,從這裡可看茫茫龍禁海,閣邊上有兩排二層小樓,同樣貼着石壁。這裡是個觀景的行館,有旅人住宿在此。樓的窗都是開着的,而那血味,正是從第二層中間的窗內掠出來的!
沒有點燈,藉着月光,屋裡一覽無遺。一方桌案,一張臥榻,幾個雕花小椅,一個水盆架。而榻邊本來一直躺睡着的人,此時已經盤坐。凌破在窗外浮游,他剛剛纔從這裡掠過。那人身上並未有裝水的容器,但他卻忽略了一點。那人邊上,漾着的水盆!他一早已經將水灌在盆裡,客房裡有個一盆半盆水並不扎眼!他若是一直不繼血,那凌破是怎麼也不會注意到這樣的盆子的。但是此時,他正盤坐在榻上,他的眉心,蕩起藍色水紋狀的圖形!而中心一點,紅灼亮起,有血滴,正向着盆內而飛!
一個年約七旬的老人,精瘦的,削尖的臉頰。雙眼細長,此時微閉,更有如一道長線一般!他形容槁枯,但身形挺直,並不僂背佝肩。頭髮已經花白,眉須也同樣是黑少白多。但最令人注目的,是他的雙腿!不,該說,是他空蕩蕩的褲管!他沒有腿,在他的榻邊。放着一個木輪的小座車。車背後,架着一對拐!他的臉,此時已經微微泛藍,血力皆逼到額間,一滴又一滴飛濺而出,直向着那邊上的水盆!
凌破看的分明,猛然鼓風而起,藉着剛纔小白的那些血氣。將身周的風力全汲了過來,轟的一下突窗而入,一下子充了滿室!他在借血力汲風的霎那,屋裡的人登時便有了查覺,他突然增強的靈罩暴露了他的行蹤!那老者手指拈花一繞,盆中的水頓時逆而向上!在空中凝成一條水線,劃了一個大圈,向着凌破兜了過來!
那水線在空中兜了一個空,感覺風力一下四散開來,直將桌子切成幾個碎塊!然後風流向極強,貼着地一下子鑽進榻下,猛的向上一頂,直將榻轟然一聲,頂榻開了來!
那老者的身體直飛半空,卻懸而不落。有水託着他的身體在浮浮蕩蕩!他雙手交叉,感覺着四散的氣流:“何人來馭強風,要與老夫分一杯羹不成?”他眼猛然睜開,眼光灼灼,此時竟有些碧藍!盆中水已經盡出,盤在他的身周不絕!他感覺那強風一入即散,此時又是完全感覺不到,一時有些駭然:“若是爲那聚靈咒,老夫尚未拿到!不如閣下現身出來,我等再好商量!”
“穆錦容,你的死期到了!”室內忽然響起一聲女人的嬌聲,聲音清靈,有如脫谷黃鶯,串串清脆。卻聽得那老者臉霎時變了顏色!
“風,風如媚?”那老者喃喃,忽然神情大變。因爲在他分神間,那風已經沿壁而行,繞到他的後背,照着他的後心就是一記風錐!他手風一揚,水立時凝於後背,形成一個水盾,那風尖刺而入,雖然不得手,卻刺得他後心一痛。身下水波一蕩,將他移到屋室正中!他面色發紫,喉間一陣涌動,強壓住那口鮮血!
“不對,風如媚早就死了,你究竟是誰!”風聲千變萬化,對方八成是識得他。故意擾他心神!他聲音一出,那風力登時又散了,他又是完全感覺不到!
他手指一彈,一股水線直向窗邊,就想封住窗口以避免對方再汲風而來。他將水靈全力放進湖中,所留的氣罩非常薄弱,若是對方再汲風而來,掀了這整座樓去。他的境地將十分危險!他腦下一轉,水轉已經拱到窗口,散成一個水簾,將窗堵了個密不透風!
凌破心下暗笑,他汲了小白的血氣。加上星言瓶中的法血,是可以再汲強風過來。但那樣,他便無力與這老頭相持!這老頭也被他唬了,竟然分罩去堵窗口,正合了他心意!他在屋裡四散一掠,一下將碎桌板蕩在空中,在空中全部直豎着向着他,他猛然旋氣,在屋內形成一個小龍捲,桌板一下碎成更多,有如無數飛鏢,皆衝着他打了過去!
錦容指間一拈,身下的水一下團到身周,形成一個卵形水罩,泛着藍光。那碎板擊向他時,皆被水罩彈落,一時乒乓無數,亂飛在屋中!有少少水花濺下,然後馬上又凝聚在上!那小龍捲忽然橫立而起,尖部直衝着他的面門,生頂而入,他雙手一攏,水滴如劍,向着風旋兩側強推!忽然龍捲一散,變成一股大風,呼的一下,直將水罩吹得像兩邊推移!然後,自那風心之中,長出一隻手來,不是手,是以風形成的氣流,裹着碎木屑,有如手掌。一下子借水罩被吹開的一霎,猛然摁住他的口鼻!
錦容感覺一種強流直入鼻喉,感覺血氣暴沸,但卻不得呼吸!有如被一股強旋的風頂着,卻阻礙了他正常的空氣流動!他雙眼暴突,雙手亂揮間,水滴亂射,只覺空氣之中滲出血來!但他卻一聲也發不出來,眼中漫布了血絲!
“第一,我並不是強風,你感覺不到,是因爲我比較弱!”凌破在臉在空中忽隱忽現,聲音卻直入他的耳膜!
“第二,我成靈已經二百年。所以,對於馭者的一些傳聞,總是知道一些!”他的臉扭曲着,身周的水嘩嘩的向下流着。
“第三,我的主人不是風如媚,而是一個,比風如媚更爲強大的馭者!你今天死在這裡,是你的福氣!你的血讓我汲幹,是你的榮幸!”風中的臉,越來越清晰,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以後,風中的王者,不再是風行諾厲!而是我,颯漠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