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你的一滴法血,我就從此與你血脈相連!我會爲你化形成人,男人或者女人,隨你喜歡!成形之後,我便可以汲取天地風力,要強要弱,都聽你支配!我是自願爲你所馭,你不會有馭關!天地自然之力最可以養生,你會長命不衰,像你先祖一樣!”它輕輕說着:“黃泉,不要夾在他們當中,你會受苦的!我不想再讓你受苦,跟我走吧!”
“受苦?”她怔怔的聽着它說,腦子裡亂成一團麻!
“我已經成靈二百年,從你出生,我就沒有遠離過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我成靈二百年,卻從來無人理會我的存在,你家族裡的人可以聽到我的聲音,但他們嫌我太弱,不屑駕馭!不過,我也不喜歡他們。只有你肯對着我笑,眼睛一直看我,我當時就想,我等待的主人,就是你了!雖然那裡你纔是剛剛出生的小嬰兒!”它細柔的低語:“沒有馭靈的法血,我永遠無法像生靈那樣自行變強。因爲我沒有形體,很容易會被吹散!這些年,我無數次被吹散,又無數次回到你的身邊!我一直叫你,你出生不久,就讓他們封禁,你很快就聽不到我的話了。但我還是要來到你的身邊,我還是一直叫你,現在,你又可以聽見我說話了!我真高興啊!”
“你,也受苦了吧!”她聽得眼窩發酸,雖然她蒙着眼,但還是覺得酸澀脹痛的很!
“比起你來,我哪裡受苦了?!”它低聲嗚咽:“走吧,黃泉,丟開這兩個男人。我們遠遠的離開這裡,我以後保護你,我也可以練化成男形來保護你!我可以變成這世上最好的男人,永遠都不會背叛你,也絕對不會丟下你!給我起個名字,從此只有你能召喚我!”
“你現在聽起來像個女孩子!”她輕笑:“怎麼能變成男人呢?”
“現在呢?聽起來還像嗎?”聲音忽然轉成男人低沉輕柔的聲音,直將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就要跳將起來了!
“呵呵!”它笑着:“別怕啊,風一向是這樣,各種的聲音,有風纔會發出來!對不對?!快給我起個名字吧,我已經等不及了呢!”它又往她頸窩裡頭鑽,讓她拱得像條小蟲!
“嗯,我想一想啊!”她忖了半天:“絲絲吧,好不好?風一吹,不就是絲絲的嗎?”
“好難聽!”它低聲反對:“哪有男人叫絲絲的,還呼呼呢!”
“那叫小吹吧!”她話還沒完,忽然覺得一陣氣直衝着她的口,它悶悶的聲音傳了過來:“更難聽!”
“我都不怎麼認字的,起不出文縐縐的好名字!”她不好意思的說着:“要不,你自己想一個?!”
“啊!不幹不幹!”它賴賴的聲音讓黃泉腦海裡浮起一張賴皮臉的形象來,讓她又笑起來:“那怎麼辦?”
“等星言來了,你問他!”它想了個偷懶的好主意:“如果聽起來好,就拿來用!”
“好!”她應着,忽然問:“那你,現在要我的血嗎?”
“要你後頸法血,但你現在自己取不了!”它輕語:“你現在法血充溢,他會過一陣子就幫你放血!到時你管他要那個血瓶子!你別讓他發現,要不,他一定會散了我的靈的!”
“什麼!”她驚住了,心不由的亂跳起來。
“放心,我現在靈氣弱。他又是馭生靈的,不見得能查覺!”它輕輕說:“就算他的鳥出來,也不見得能感覺到我這麼弱的靈氣!拿了你的法血,我就可以到你的身體裡汲血氣!你現在弱,我到時也不會住到你體內的。但是我就不能總陪着你了,我會慢慢變強,到時靈氣散出來。他的鳥會感覺到我的!”
“你說的我胡里胡塗的!”她又是聽得一頭霧水,喃喃的說着。
“以後你會懂的。我會慢慢告訴你!”它輕聲說着。
“小白得回家去!”她心裡現在只是這一個念頭。
“唉,黃泉!我要怎麼讓你明白呢?”它繞在她的腮側:“沒關係,你會慢慢懂的!”它輕拂着她的頰:“黃泉,好好養傷吧!我一直都在,我不打擾你了!你一個人的時候,我就陪你說說話,好不好?”
“好!”它的聲音像一曲輕歌,讓她,不知覺得睡去了!
絲絹一層層的剝去,她禁固已久的雙眼霎時覺得有陣陣的涼意!那束縛的感覺依舊存在,但眼皮已經迫不急待的想要睜開!她緩緩的張開眼,模模糊糊的看到面前晃着一大團的光影,先是發散搖移,然後,慢慢的聚攏!正看到的,是星言那張又緊張,又期待,又擔憂,又有些欣喜的臉!
“看着到嗎?”他張開五指在她面前晃一下,再度看到她黑黑的眼眸,令他情動!他邊上有一個老者,手裡頭還拎着藥盒,像是個大夫的樣子!身後還嫋嫋婷婷站着好幾個侍女,一起湊着向她看着!
“看到了!”雖然突然涌入的光影讓她的眼睛很不適應,一會就滴下淚來。但是,她還是綻開一個微笑!
“閉一會眼,再慢慢張,別急!”他長出一口氣,懸着的心落進肚子裡頭。直起腰來,向着邊上的老者:“樑公,妙手回春啊!星言感激不盡!”
“哪裡的話!”聲音蒼老,卻是洪邁有力:“老朽與令尊乃是八拜之交!舉手之勞而已!”
星言示意身後的丫頭過去服侍小白,自己陪着他往門口前行:“後腦的傷,可能治得?”他出了門,這才輕聲詢着。
“裂而不斷,不堅卻也可持!”樑清微忖:“這位小娘子,其脈細弱,但卻持而不絕。其血潰散,但其心力不衰,估計是有奇藥相持。令她命續至此!”
“奇藥?”星言不解,不由好奇。
“老夫行醫四十餘載,真真還沒聽說過有不死之藥!恐怕非人力可爲之因!”他微撫長髯,看着星言:“我看大公子最近血氣也潰的緊,也該調治調治的好!”
“星言有苦衷,我爹肯定也跟您老叨唸過了吧!”他苦笑着搖頭,陪着前行。
“唉,世道唯艱啊!”樑清嘆息着,二人邊走邊說,便轉過月亮門去!
星言送走樑清,也沒心思琢磨他剛纔的話。他現在一腦門子小白,只想着見她!她回來這麼些天,一直昏昏醒醒,她還沒仔細瞧見他的樣子呢!
他撩着襟擺,腳底下跟生了風一樣,心裡頭熱呼呼着。急着就往後院跑,看得外頭的小廝丫頭都一怔一怔的,從未看到他這樣撒腿跑起來的時候,憑再是什麼急的事。他老是一臉淡笑,身形穩度的很!這些個日子,他就跟換了個人一樣!
他剛一轉過石雕,正看到小丫頭們扶了她慢慢往院裡頭來!她的眼半眯着,蝶翼一般的濃睫半垂半蓋,整張臉擺脫了絲絹的纏繞,清晰異常的展現在他的面前!他覺得心突跳不休,竟有一陣狂喜!
她半擡着眼,看到走近的他。揹着光,一時瞧不見他的臉,但他的身形依舊如故!翩然如仙,袂衫半掠,腳步輕然,髮尾飄搖。他向着她伸出手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指尖修長,乾燥微溫。
“好久不見!”他垂着頭,輕笑着看她,近了,他清晰的線條便跌進她的眼底!瘦了,面色有些蒼白,但是,卻一如曾經的溫柔!
她擡着頭看他,脣帶出一絲細小的弧度,微笑!
“我們逛逛,前頭有個荷花池,不大,但還不錯!”星言託了她的肘間,一時沉迷在她的微笑裡面!當這笑意,連同眼波一起流轉,在他看來,竟然有種絕世的風光!
他們一起慢踱,他配合着她的腳步,她跟隨着他的速度!小丫頭看着他們漸去的影,一時都笑起來。
中院是個小池塘,沒有樓亭山景,卻勝在清悠!池畔有一株巨大的老槐,撲張開有如一張大傘,濃蔭之下有方石臺,嵌着幾張石凳。池裡荷花怒綻,此時鋪了滿池,紅紅翠翠,蝶影紛飛!今天陽光明灼,但近着水面,濃蔭之下,卻是涼風席席,荷香四溢!丫頭端了微涼的酸梅湯和幾碟小點,小白看着正中的一碟。正是那雪片膏,層層的細沬,有如初雪,輕巧的薄片,一如曾經的晶瑩!
“比起我娘做的,還差了一些。你若是喜歡,我下回從東府過來,再帶給你吃!”他順着她的目光,同樣落在那曾經的美好上面,微微的含笑,如同噙了滿口芬芳!
“蕭公子,他可大好了?”這裡是蕭府,卻一日也沒見着他。聽他說也傷着了,不知傷得如何?
“你也懂得寒暄問候了?”星言扶着她坐下:“他還養着,到時就能見着了!”他伸手將肘邊的百合花盞放到她的面前:“酸梅湯,現在暑溼,喝了有好處!”
她接過那濃芬,看絳紫色的湯汁,上面撒了細細的桂花沬子,梅香與桂香,如此合協的交融!
輕風送面,浸涼入脾,觸膚輕柔,有如甜夢!久違的光明,觸目之後,竟是眼前景迷醉,讓人神盎移!
柔風蕩起她的發,將那如瀑的漆黑,卷出一道煙波!頰影明暗間,眼波有如流水。令他看得癡醉,不覺間出口:“旭日懸清景,微風在綠條。入鬆聲不發,過柳影空搖。長養應潛變,扶疏每暗飄。有林時杳杳,無樹暫蕭蕭。慢逐清煙散,輕和瑞氣饒。”
“呃?”小白聽不懂那些文縐縐,不由的擡眼看他。
“是風啊,風吹葉沙沙,風吹荷搖搖,風吹小白三千絲,掠日凝脂出小桃!”他看着她,伸手撥開她頰邊的髮絲,露出她粉紅如桃般的小臉。他笑眼彎彎,氣息悠定,神態輕柔,音若低歌,令人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