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高興,比你自己得了還美!”他伸手拉她,看她身上沾着一條條的絲線。他想哄她高興,特別是,剛纔聽了她的話之後!
“姐姐們高興,小白就高興!”她說着,絲毫不掩示內心的喜悅!她們那麼高興,她就跟着高興了!
“你今天絡子打的這麼好!我也獎勵你一下吧!”他笑着抱過她來,讓她坐在他腿上。他伸手拿過那香袋來:“你想要什麼?說來我聽聽?”
她搖頭,他一邊替她把身上的絲一根根的拿掉,一邊逗她:“不要?”,她看着他動作,笑着點頭。
“傻樣兒!”他輕彈她的額頭,這個寵溺的動作讓她微微的縮着頭,只顧瞧着他笑。
“你喜歡她們,喜歡我麼?”他忽然勒緊她的腰,低聲問她。
她點頭,他不依:“說話,我要聽你說!”他認真起來,要從她口中聽到那兩個字!“喜歡!”她輕聲說着。
“真的?!”他的眼亮起來,讓她歪倒在自己懷裡,低頭看她:“真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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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她重複着,在他的注視下紅了臉。
“窮了呢?沒飯吃了呢?”他的心裡開始唱歌,他的血液開始沸騰。他的聲音,開始有些微微促急起來。
“也喜歡!”她輕輕哼着,他是她的夫,她總會喜歡他。有飯吃喜歡,沒飯吃也喜歡!窮了富了都喜歡!
他抱緊她,她心裡頭怎麼想的,她就怎麼說。他知道!他緊緊抱着她:“過幾天我要去衙府住,我會很想你!怎麼辦?”他喃喃的,有些呆怔的出神!他不能帶着她去,他要去狼舍的,他要馭靈的。他要變得很瘋狂!還有三個月,三個月是他最後的期限。他與夜哥之間最後的期限!他要贏了夜哥,他必須贏!
“我要你每天寫封信給我!每天都寫,一直到我回來!”他低聲說着:“好不好?”
“好!”她點頭應下了,她的字好難看的。大小不一的,但她可以寫,他讓她寫,她就寫!
“明天咱們去東郊住兩日,上回買的駱駝,你還沒騎呢!”他笑着:“我還說要給你做個大風箏呢!”他突然覺得還有好多事沒做,他想帶着她騎駱駝,放風箏。四月裡還想遊船河,去坐三層高的大畫舫!但時間不夠了,他能擠出來的時間就這麼幾天。他現在能給她的時間太少太少!讓他懊惱。而三個月後,三個月後,他不知道他還能給她幾日!他要揮軍南下,他要一償所願,他要……!到了那時,他還能活着嗎?還能活着見她嗎?陪着她一起玩,看着她笑,抱着她入眠,聽她說喜歡!
“不是十二纔去圍獵嗎?”她聽他這麼說,怎麼明天就去了?
“我沒時間圍獵了,我想陪你幾天!咱們新婚,還沒好好一起過幾日呢!”他撫着她的眉眼:“明天就去吧,你不是想騎駱駝,放風箏嗎?”
“不去了吧?!”她突然囁嚅着低語,她大眼睛看着他:“你累了!”
他微怔,心裡有些微震。累了?!她在關心他嗎?他看着她的眼,託着她的臉頰:“我看起來很累嗎?”
“你每天都很忙,走的早,睡的晚!累了!”她輕聲說着,小心的看着他:“歇幾日吧,好不好?”
“這話,誰教你的?”他的手指有些微抖,因爲心有些抖起來了。
“沒人教我,真的!別,別怪她們!”她一聽他問,掙了下就想坐起來。生怕他又惱了!
“我沒生氣!”他微嗔,卻動容:“笨蛋,生氣不生氣都瞧不出來麼?還說我累了!”他抱緊她:“你想去,咱們就去。我不累!”
“下回再去吧!”她聽他說沒惱,便放了心。乖乖靠着他:“下回再去,好不好?”
他抱着她不語,久久的汲取她的氣息!他的確是累,這些年,沒頭蒼蠅一樣的亂撞,好累!高官厚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是他想要的!家財萬貫,美女如雲,亦不是他想要的!他從來沒爲自己真正活過一天,十五歲之前,他是爲碧丹家而活的。十五歲之後,他是爲碧丹家的仇恨而活的!他處心積慮,步步爲營,驅馭靈物,獨霸三軍。每一樣,都實在很累!
小白半天也沒聽他說話,他沒動一下,只是抱着她發呆。她窩在那怔愣了半晌,也不吭聲!結果,竟然在他懷裡睡着了!
傾絕一連在府裡陪了她七天。兩人沒踏出府門一步,他終是應了她,沒往圍場跑!兩人在園子裡泛小舟,摘青梅,放風箏!他爲她展現了他不爲人知的另一面,他彈得一手的好琴,高山流水,小石清泉,如泣如訴。絃音低咽,凝音不絕。餘音悠長,令人神往!他會淡墨山水,最擅畫梅,淺淺勾勒,濃着淡彩,便可以假亂真,有如迎風起舞!他溫和沉靜下來的時候,有着別樣的迷人風姿,感染着整個王府裡的所有人!他第一次如此靜漠的享受生活的妙意美好,第一次如此靜心平氣的去看這四月的春意融融。第一次這般真實的感覺到,原來,自己還是活生生的!
星言在四月初一的時候便帶着金池上了京。隨行的有蕭亮及校營的侍衛!本來走的好好的,結果行到第三日午上,路上馬突然失了蹄,一下子驚了起來!星言一下子被甩出車去,摔了個七葷八素,血流了一地!把金池嚇得三魂少了二魂半,腦筋幾乎都停了擺!路上本來笑語歡歌,一路瞧着百花竟芳,高高興興的回宮。誰想竟突來橫禍!此時正是半途,前不着村,後不落店。離京尚有百里多地,缺醫少藥的。星言痛的死去活來,面色慘如金紙!金池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勉強到了京城陽都,到了星言在京城的府邸,就忙忙的進宮去找太醫!
皇上見了公主本來高興的很,結果一聽說路上出了岔子。一時間也有些吃驚,也顧不上閒話,急急的就遣了張,李二位國手直接去了星言的府上!金池心裡頭急的很,匆匆的拜見了太后,便又忙着趕了回來!
“跌的不輕啊!好在沒傷着筋脈!”兩位太醫忙活完,跟守在牀頭的金池報着:“也沒傷着骨頭,就是臂上剮着尖石,開了個大口子!流血有些過多了!方子開在屋裡頭了,回來好好調養也就是了。”
金池一聽,本來腫的跟兩個桃兒一樣的眼睛一下子又紅了。她看着星言慘白的臉,哽着,眼淚在眶裡亂轉:“都是因爲我,要不是爲着護着我。你也不會給扔出去!”
“什麼話!”星言歪在牀上,微揚着沒有半點血色的脣:“意外而已!”他伸出右手抺去她的淚:“別哭了,瞧眼睛腫的!”他微微的嗔着。
“星言!”金池忍不住淚簌簌的掉,看他左手包着,血還在滲。心疼的不得了,又不敢撲到他身上去。只顧着在那淌眼抺淚!
“你讓太醫來了就好,還跑出來作什麼?進宮陪皇上跟太后說說話去!我這邊歇歇,隨後就去見駕!”星言輕輕的說着,這一路延了醫治,讓他血氣潰散的厲害。現在靠在這裡,一會子就覺得眼皮發沉,渾身一絲力都沒有!
“都這樣了還見駕?!”突然外頭一個聲音傳過來,他微驚,本能就直起腰來要撐着下地:“皇上!”
“快躺着!朕悄悄的來,就不想擾着你!”修含幾步便跨了進來:“我就沒讓他們出聲,就想瞧瞧你睡沒睡!”他坐在星言的牀邊,止住他要起的身:“怎麼這麼不小心,午間金池一說,嚇了我一跳!散了朝,就趕過來瞧瞧你!”
“臣有罪,不能前去見駕,反倒讓皇上來探視臣!實在是……”星言強撐着說着,修含向着他擺擺手:“這又沒外人,別說這外道話!聽說跌的不輕呢!”
“皇兄!”這邊星言還沒開口,金池已經不管不顧的將修含一把給拖起身來:“皇兄巴巴的跑來,又害得相公不能休息!皇兄還是跟金池花廳裡頭坐坐,讓池兒給您斟杯好茶吧!”
“要麼說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這嫁出去的妹妹,馬上就翻臉不認哥哥了呢!”修含倒也不氣,笑着調侃她。看星言也沒什麼大事,遂也是放下心來。便依了她,向着門口走去!
這邊陪着皇上前來的官員,也隨附着跟星言囑了幾句。便一同跟着出了門!見人都走遠了,這邊蕭亮才進了屋,過了廳堂,向着暖閣牀邊而來!
“你這苦肉計,見了效了!”蕭亮壓低了嗓,輕輕的說着。星言沒出聲,眼卻斜倪着窗邊,蕭亮會意:“放心吧,外頭校營的在呢!”
“剛纔皇上進來沒讓出聲,我就明白!”星言微嘆:“他帶着天星來的!”路上他故意讓蕭亮弄驚了馬,就是想讓自己血氣大潰!
“皇上現在身邊總跟着一個!”蕭亮看着他:“不過你也傷的忒狠了,連我也給嚇着了!”
“不血流如注,怎麼能壓住法血之氣?你不練制馭,你感覺不出來。他們不一樣!”星言半閉了眼,輕輕說着:“這樣我就算傷愈,血氣也是極弱的!”
“公主是真嚇着了,我看她一路都哆嗦!”蕭亮突然嘆息起來:“她對你,唉!”
“我對不住她!”星言略蹙了眉,低聲說着:“癡心錯付,她,不該選我!”她是金枝玉葉,沒受過半點委曲,但這一路上,跟着他擔驚受怕。覺都沒睡整過,跑前跑後的侍候着半死不活的他,偏他這般的半死不活,卻是故意!
“我知道你心裡也難受!”蕭亮看着他:“星言,認了吧!”
“哼,打從出世起。就不得不認!”他深深的嘆息,早就認了!他姓墨虛的,他是皇上的臣子,他是夾縫中的人!他不能選,沒資格選,身份不能,妻子也不能!他的一生,註定是別人的棋!早就認了!
“你養兩天,我看他們還得來瞧你!”蕭亮說着:“然後,我們就照計劃來!我先放消息出去,引得他們前去凌佩!然後,我們就坐等鷸蚌相爭!”
“棋很險!消息絕對不能從我們這裡出,要繞個大圈子才行!”星言睜開眼,低語。
“當然!絕不能象上回那樣冒失!”他點頭:“你歇着,我不在屋裡久呆,引人猜測了!皇上一會子發現我沒在,肯定得問了!”
“嗯,你去吧!”星言應着,就勢躺了下去。當然不能象上回那樣冒失,他得贏一回!贏回自信,贏回自尊!贏回,小白!
小白,你得活着。再怎麼苦,再怎麼難受,你也得活着!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他閉上眼睛,卻又看到她消瘦的如同一杆竹的背影!讓他心上的那根絲,又勒的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