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絕在王府呆了幾天,實在是不行,事太多。劉波一天就跑好幾趟,有時有邊關的加急,就更不得安生。他沒辦法,只得往衙裡去,沒法帶小白,便把凌破捎上。凌破有一百個不情願,終究還是乖乖去了,畢竟小白現在身上不方便,不能再由着他帶着爬高上低。
還有一件事讓凌破有點不敢在府裡呆了,因爲前兩天小白突然拉着他問他要不要娶個老婆。這一下給他弄懵了,看着小白極爲認真的表情,讓他突然覺着有點大事不妙的感覺。他不知道是不是早先那會子,不滿意傾絕使喚他,跟她說的那句以後討個老婆的氣話讓她當了真。還是自己究竟幹了什麼春心萌動的事給了她這種詭異的暗示。反正他就是受不了她用那雙大眼珠子看着他的樣子,只好抱頭鼠竄,跟着傾絕早出晚歸。反正她現在是孕婦,不能動法血。而且她睡的時候比醒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又大部份時間在吃。他就躲過這陣子,等她肚子起來,注意力估計就全放到孩子身上,沒工夫跟他計較這些沒腦沒影的事了。
這事可讓傾絕拿着把柄,將他徹底的嘲笑了一把。凌破現在才知道,原來傾絕是這樣幼稚!這件事就落在他手上,成了他手裡的鞭子,動輒就危脅凌破要搞得全府皆知。他開始大刺刺的把凌破呼來喝去,家裡大騾子大馬全省了,凌破含淚當了好幾天的跑腿。這下傾絕什麼仇都報了,天天心情簡直好上天,就差騰雲駕霧飛昇成仙了。把凌破氣得恨不得把那張臭臉揍得連小白都不認識。這天傾絕照例在府衙後堂的書房做事,寧揚在新的大夫來了之後便又去了綴錦。現在戰況已經陷入僵持。朝廷那邊也漸漸平靜。漠原傳來新皇登基的消息,新帝是鄭隕義,爲其生母加尊號。奉其爲皇太后,與先皇皇后併爲兩宮太后。加封其舅爲勇義大元帥。加封其弟爲鎮襄公,其封地就在距鳳鸞關一帶。助他登基地親黨皆有加封。傾絕知道他之所以把親弟外派到鳳鸞一帶,是爲了加強與凌佩之間的聯繫。他現在剛剛登基,要穩朝綱,不能急於與凌佩修好。所以將其弟外放,目的是將耳目遍至邊關一帶。
凌破坐在隔室地雕屏後頭,把傾絕的那張烏檀大躺椅一通亂搖,一副百無聊賴地樣子。傾絕感覺裡面風流亂旋,蹙着眉頭說着:“你滾到狼舍折騰去,別在這給我添堵。”
“我不去,鬼目灼跟夜哥兩個是悶蛋,我跟那個驪血魅沒話說,我就在這。”他還有一句潛臺詞沒說出來。就是,我折騰死你!他沒敢說,因爲傾絕很陰險而且現在又變得非常幼稚。如果他說了。傾絕下一刻就真的會把小白要給他拉紅線的事抖的人盡皆知。在他還沒搞清楚到底是誰對他有非份之想之前,他絕對不能再讓第四人知道這事了。別人倒還罷了。萬一搞得那個最八卦的雲寧揚知道了。更煩地很。那傢伙心腸歹毒不說,嘴巴更毒。他颯漠凌破可是天上地下最強風靈。功成名就之前,絕對不能臭!
“喂,你看完沒有?你這樣一上午了!”凌破賴了巴幾,一副沒骨頭的樣子,幾步便晃了過來。隨便往書架上一靠,瞅着他那一桌子冊子:“你堂堂一個昭平王,手底下不是有好多大官嗎?你讓他們幹好了。你不是隻管帶兵嗎?不帶兵在這裡充文人,你真是…….”他話說了一半,傾絕已經不耐煩的擡起頭,做了一個請滾蛋的手勢:“在你廢話連篇之前,麻煩先把本朝的官階職能搞清楚再來。”
“不就是有點子封地嗎?土皇帝嗎?了不起啊!”凌破白眼翻着,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傾絕忍無可忍,伸手拿了硯臺照他就是一記明鏢。他手上加了幾分力的,離的又近,奇快無比。凌破避無可避,只得呼的一下散靈開來,硯臺刷一下穿靈而過,嗖一下穿透他身後的書架,將後面地雕屏直貫了個窟隆,最後一直打在廂閣的牆壁上,連墨點子都不帶濺的,直接入牆三分!他地力雖然沒用多少,但力點極爲集中,這硯臺一連穿透數樣東西,到最後砸進牆裡,行進過程根本有若無物。而且書架,包括雕屏,晃都不帶晃一下的,就只是通出一個大洞來。
“你要掀我腦殼啊?”凌破重新聚回人形,回頭一看,登時有些急了。
“你有腦殼嗎?”傾絕哼着,啪一下將冊子扔到桌上站起身來,指着他:“把破雕屏拿出去扔了,書架子收拾一下,壞壁板子扔出去。把硯臺拿回來,我還要接着使呢!”
“什麼?!混蛋你,你當我是什麼了?”凌破氣瘋了,這廝一副指使人地樣子,還眉眼不動地值當是應該呢。“奴才!”傾絕側臉看他,忽然抖出一絲詭笑,一副死孩子討打相。這傢伙現在越來越幼稚,爲了氣人,無所不用其極。
“你,你…….”凌破指着他,竟然有種窒息的感覺。真要命啊,他居然會窒息!傾絕看也不看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剛纔就覺得有些酸,甩一下膀子感覺好多了。他慢慢向外踱去:“快點收拾好了,我下午回來看地。”
“你,你這個野……”凌破下一個字還沒咬出來,就見他猛的一下拉開門,表情戲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凌破狠狠的嚥下那個他簡直最愛說出來的字,抖着手,咬牙切齒的說:“老子忍不了了,是你逼我的。”說着,他盯着傾絕一副悠閒的背影,忽然引頸一聲,讓人覺着他纔是狼,隨着他一伸脖子,他忽然發出一聲極尖厲的長嘯。既而一句話隨之而出:“傾絕是大寶!”這聲音極爲詭異,因爲音色拉得尖長。所以別說整個後堂,估計前院正堂都能聽見。此時外頭不少人,還有好多鐵近的兵。大家皆怔了一下。什麼?傾絕是大寶?
傾絕差點沒吐了,等他回過神來要殺人的時候。凌破已經奇敏無比,一下化成一股旋風,嗖一下跑個沒影!但聲音依舊源源不絕:“老子跟你拼了,我告訴你們,傾絕他老婆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大寶!現在府里人人都叫他大寶,你們以後別叫錯了。”
傾絕面如鍋底,院裡人怔怔的與他對視了一下,刷地一下全低下頭當作沒聽到。他僵着背,勉強做了一個轉身的動作,一把摔上門把自己關房裡。外面一團死寂,當然沒人敢笑。但傾絕知道,凌破這個烏龜王八蛋,把他的臉全部丟光。完全丟光,徹底丟光!
這話是前兒晚上,他與小白坐湖邊閒聊。小白讓他給孩子起名。他就逗她說,生下來就叫大寶。然後順着往下排。二寶,三寶。四寶。小白不幹,說要叫大寶也是他叫,嬰兒很小,生下來該叫小寶。然後他就說,那再生一個難不成叫小小寶?她就回答說叫小二寶,然後順着排,反正得加一個小字。這本是他們兩個閒扯地話,誰知道竟然讓凌破聽了去。這廝逼急了竟然隨便加料,愣說小白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大寶,這個混蛋!現在再去翻他的舊帳豈不顯得自己狗急跳牆,他忍着暴怒在屋裡呆了一會,料定這廝定然會跑回家。他估麼着院裡人都閃光了,便拉開門就走。他今天不把凌破收拾個半殘他名字倒過來寫!
小白此時正坐在平紗館裡頭吃東西,忽然凌破已經刷一下站到她面前。把邊上燦菊嚇得差點將一小鍋百合蒸糰子全給扔他臉上去。凌破也不管,伸手拉了小白就走:“快走,這不能呆了。”
“怎,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小白一見他那表情,以爲又出什麼事了,嚇得心突突亂跳。被他拉得小跑了幾步,急惶惶地問着。
“野狼要殺我,咱們快點走。去西遲怎麼樣?”凌破一把抱起她:“他的醜事讓我揭穿了,惱羞成怒,現在拎着刀滿世界找我呢!快走快走!”
“他,他什麼醜事讓你揭穿了?”小白瞠目結舌,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小破,你,你放我下來。有話好好說,他不會殺你的。”
這邊正說着話,忽然聽到一聲低喝:“你把她放下來!”兩人懼是一怔,看到蔭道上站着的,正是傾絕。不僅是他,他身後還跟着鬼目灼,血驪。然後還有劉波等人!凌破抽了一口氣,這傢伙瘋了,真是要殺人滅口。他以前從不隨便把靈物往府裡帶,這下麻煩了。
星言也從後面穿過人羣慢慢走來,他是感到血驪靈罩地逼近,料到有事從西臨閣裡出來看看,一見人都在這裡,也一時有些發怔。
小白掙扎着下地,還沒開口,傾絕已經幾步掠上臺階:“你去凌波谷住幾天。燦菊你去把東西給她準備一下。今天就走!”燦菊這才一下回過悶來,不敢看一衆人等,忙忙拎了裙子就往外走。
凌破一看傾絕的表情,知道不是來找他的事的。而是衙裡出了什麼事了,遂也收了一臉的賴皮,變得凝重了起來。
“凌破你去綴錦雲州找雲寧揚,讓他快點回來。順便再去找南宮修,你看他傷好了沒有。讓密使去太慢,現在就去!”傾絕說着,拉着小白向着星言:“你送她去凌破谷,我一會給你詳圖。”
星言微怔,他的心事,傾絕心知肚明。但是現在,他卻把小白交給他,一曲的知己,原來並非只是他一廂情願的事。
“出什麼事了?”星言看着他,心裡也猜了個七八。他這會子把小白遠遠的弄走,必然是衙府裡放着地死人有什麼問題了。
“讓血驪跟你說,你先準備一下。我有話跟小白說!”他說着,拉着小白就走。她此時泛僵了,剛纔根本不容得她插嘴。
“喂,你……”凌破一肚子問題,剛想發問,這邊鬼目灼一把摁住他。離的很近,直接摁他的靈脈:“我告訴你。”他輕聲說着,止住凌破地步伐。
“我不走。”她的手心微微泌汗,她不知道出什麼事了,她只說重點。重點就是,她不想走。
凌波谷好遠,從京裡走,最快地馬也要走好幾天。更何況,這還是在昭平,兩個大對角,她對距離有恐懼感。特別是,在心貼近地情況之下。
“必須走。”傾絕索性一把抱起她來,大步往東懷閣去。擡竹榻的小廝託着空榻跟着他們小跑,怕一會子王爺要他們跟過來地慢。
“我害怕。”她忽然輕語,臉色慘白的樣子讓他更緊的抱住她:“咱們從綴錦帶回來的兩個死人,他們這幾天可能就要活了。我讓他們騙了,成了他們的工具。我不能再讓你留下了,你遠遠的離了這裡,我才能放手一搏。小白,我很擔心你,你知道的。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我不能沒有你。”
他早就以行動向她闡明瞭他的態度,她的生命是凌駕於一切之上的最重要之物。但這一次,他如此坦白的告訴她,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但不能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