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一大早就起身了,傾絕比她起的更早。小白知道他要準備起行的事,因爲他昨天在桃林的時候已經跟她說過。去灞陵的計劃如常進行,並不會因爲中途的插曲而延期。所以,他肯定要提前做好安排。小白起的早則是想找夕月,倒不是說她要去找他拜師,而是她實在擔心小破。
但是,她還沒去找夕月,夕月已經來找她了。她這邊剛在房裡收拾妥當,正準備出門,外面已經響起夕月的聲音:“快點出來,已經不早了。”
“連卯時都沒到呢,怎麼不早了。”小白一把拉開門,仰着臉看他斜倚着門框,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把小……”她的話剛說了一半,忽然眼睛錯過他斜着身形看到他的身後。小破!是他,他正坐在院子裡,在昨天星言坐的那張吱扭扭的竹躺椅上。
“他我放了,你可以心無旁鶩…….”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忽然小白已經急急的衝了出去。低聲叫着:“小破!”但是,她還沒來及撲到他的身邊,就因他的話生生的拉住了腳步:“小白,我想安靜一下。”
她整個人都怔呆住了,我想安靜一下。這語氣很黯索,讓她的心像是被揪住一般有些窒息的感覺。這還是小破嗎?他一向都是嘻皮笑臉的撲到她的身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叫她的名字。彷彿從來不會有煩惱,就算有煩惱也會很激烈的表達出來。從來不會有心事,就算有心事也會坦然的講出來。因爲他是風啊,是無拘無束,天地間最自由的風啊!但是。現在的他,居然有這樣蕭索地背影,有這樣黯淡的聲音。他甚至不想讓她看到他的樣子。所以在她撲來地一霎開口止住她的步伐。
“他我已經放了,也讓你過了你那重要地日子。現在你該遵守你的承諾了吧!”夕月一把勾住她的脖領子:“跟我走。”
“可。可是…….”小白指着凌破的背影,整個人一下讓他拖着連連踉蹌。
“你在的話他地心情會更差。”夕月根本沒看凌破,將小白一把拖回來:“我放他,是因爲不想你接下來天天因這件事跟我糾纏,你乖乖把招式學會了。他自然會更強。也不至於蠢到讓我一下吸到肚子裡去!”他就這般大刺刺的開口,根本不把凌破放在眼裡。小白明顯看到了凌破的肩微微顫了一下,始終沒有轉過頭來。
小白急得恨不得想伸手捂他的嘴,正說着,正好看到傾絕從後門拐過來的身影。他一眼便看到院裡的凌破,但他只掃了一眼,遂向門廊這裡走了過來。因爲他看到小白跟夕月立在門口。傾絕伸手就要把小白給撈過來:“要教到了灞陵再教,我們該動身了。”他寅時便起身,先找了南宮修。然後金武安排了車馬準備前往灞陵。一切已經妥當,他轉回來叫小白的。
夕月伸手一擋,手肘一拐。生生隔住他的手:“我要教她馭風,所以不乘車馬。要不到了灞陵界。人多眼雜。不好動招汲氣。”
小白擡眼看着傾絕:“相公,既然他把人都放了。我也應了他了……”她轉臉看看凌破。忽然伸手踮腳去勾他的頸子:“你幫我勸勸小破吧?他心裡不痛快了。”
傾絕一怔,他才懶地管那個笨蛋。若不是他,哪會搞的他們還未到灞陵便大放血力。但是,她的氣息一貼近過來,看着她湊過來地臉,眼中蒙上一層水霧。令他要衝出而出的話生生嚥了回去:“你跟他去,我不放心。”他輕聲說着。
“有什麼不放心地,我還能吃了她不成?”夕月伸手扯着她地領子就要將她往回拽:“我們不走遠,你不放心,後面跟着便是了。”
小白勾緊他的頸,不肯跟夕月走:“相公,你勸勸他吧。舅舅他不會害我地,我都跟他說清楚了!”
“舅舅??”傾絕的臉一下黑了,一把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猛的一下揮開夕月的指尖。抱着她往後退了一大步,壓低聲音低語:“你搞清楚,你怎麼隨隨便便認起親戚來了。”
“昨天在林子裡,我都告訴你了啊。他,他是碎…….”小白怔促的說着,忽然一下回過悶來。臉也一下綠了,看着傾絕都快發飈的神情,忙伸手去摸他的臉:“我錯了,我叫錯了。我再也不叫了。你幫我勸小破吧,那個,那個我肯定不會有事的。”她一臉討好的笑意:“你以前說過,要給我點信任的是不是?”
“你,你真是要把我給氣死?”傾絕一臉鍋底色,對她的訕笑卻無可奈何:“你們在林子裡就好,別走遠了,星言在外頭。”有血驪在,倒是不怕他突然把小白給拐跑:“還有,給你信任,那也不是說這檔子事。我現在是不信他!”傾絕擡眼看夕月,他依舊是一副懶懶的好似困的要命的德性。他微嘆着放下小白,這裡他們不能再久留,凌破再彆扭下去也不是事。其實他也知道,夕月如果想帶走小白,他有的是機會,根本不會挑這個時間。掃一眼凌破,這傢伙實在越來越麻煩,還搞什麼心志消沉。小白也學着他嘆了一口氣,轉臉向着夕月:“我跟你學……”夕月一聽,一把扯了小白就走:“早該這樣,嗦嗦。早些學完了,你們有的是時間膩來膩去!”他哼着,腳步不停,拉着小白一溜小跑。傾絕忍着要追上去的衝動,看着小白頻頻回頭,一臉期待的看着他。她還真從沒多麼希望他爲她做什麼事。如今,幫助那個天天張口閉口罵他是色狼的混蛋,該算是她希望他爲她做的了吧?
他微微蹙眉,看着凌破此時如雕板一樣的背影。難得他會這樣靜靜的坐着,他會受到打擊是必然地。他是風靈,風靈的優勢便是大範圍的感知力以及超極地速度。但是。他昨天竟然連一聲都沒出,就讓夕月直接給吞了。害得一干人等爲了他,亂作一團不說。小白甚至不顧他在夕月的肚子裡。就要給他繼血。難怪他無法面對小白,亦無法面對任何人。當他地長處在對手面前全部變成可笑的把戲。當他的力量根本無從得施,軟弱到生命只能寄託到別人的救助上。對於他而言,何止是打擊,根本就是致命的重創。
不過這樣於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瞭解自身地力量。懂得在這個世上,隨時會出現比自己更爲強大的對手。所以在成長的過程之中,需要磨鍊的,不僅僅是體魄。還有意志的堅強!
他慢慢向凌破走去,還未走近,已經聽他低吼着:“野狼,你滾到一邊去!”
傾絕不以爲意,繼續着他穩定淡然的腳步:“惱羞成怒這四個字,此時形容你最貼切不過。”
他感覺到凌破周身旋起一股極不穩定的氣流。裹帶得他身下的竹椅都在吱吱亂響。傾絕站在他的身後:“我們現在要動身前往灞陵,你可以繼續在這裡惱羞成怒。不過,別弄壞了金武地房子。不然,替你出錢打發人的。還是我!”
這種誚諷讓凌破一下跳將起來。隨着他一跳。那股旋氣瞬間將身下的椅子擰成一個麻花。他猛地轉過身來,兩隻眼睛已經成了兩個白熾珠。完全沒有眼瞳,真勾勾的盯着傾絕:“你找碴是不是?”
“我麻煩地事一大堆,若你不是她地靈物,我才懶的管你。”傾絕這話一下刺到他地痛處,他的臉瞬間變得幾近透明,光影時隱時現。此時太陽還未升起,初晨的風全讓他裹帶過來,竟然在他周身打起一股旋子,令他的發皆飛揚四散。連傾絕的衣衫都吹得簌簌作響,他緊緊握着手指:“我又沒求你們管我。棄了我找更強的風靈去好了!”他咬牙切齒,身體越發透明,馬上要散靈四飛。
“現在走了,便不是我們棄你。而是你棄了她!”傾絕靜佇,任風颳痛他的皮膚:“輸一次便要這樣,不堪一擊的不是你的靈力,是你那根本沒有成型的心!”
“你放屁!”他大吼出聲,手指一旋,便聚起強氣,直頂着傾絕的眼珠而來。傾絕動也不動,連眼都不眨,任那錐風要穿目而來:“堅不可摧的,並非身體。屹而不倒的,並非強力。你以爲這些年,她是如何過的,我又是如何過的?踐踏之下便要尋死覓活,你敗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
傾絕看着他:“你成靈兩百年,卻一直無人所馭。潑皮無賴學了無數,內心卻是自卑。”
“不要說。”他嘶吼,聲音裹風裂散,帶出嘯鳴。傾絕根本不理會他的顛狂,話語如刀,依舊一字一句,切肌斷腑:“表面不在乎,不代表內心不介意。口中稱並不希罕,其實是不被選擇的落魄!”
“我讓你閉嘴啊!”凌破暴跳如雷,這邊傾絕突然伸出手來。他此時靈罩潰亂,傾絕一把便捏住他的主靈脈位,他的人形漸漸更加清晰起來,咽喉讓傾絕拿了個死緊:“所以,當你尋得小白。她當然不會棄你,因爲她一直也是棄子。她待你至誠,因爲你的主動選擇,讓她得知自己的珍貴。彼此之間,都找到價值的含義。你收了穆錦容的血,日益強悍,你當初極力想讓她開禁,不單單是爲了她,也爲了你自己。她開禁之後。你的力量更是如日中天,得意之下,更想昭顯。你颯漠凌破,乃是至強風靈。他們當初不馭你,纔是瞎了狗眼。你如今摧山填海,便是一掃當初屢屢讓人一口便能吹散的怨憤。”他的聲音依舊不停,讓凌破面若死灰,他頹然垂手,連掙扎的動作都不做了。
“可惜強中自有強中手,那山還比這山高。妖化的飛雪夕月,讓你猝不及防,甚至連反應都無法做出。但她依舊沒有棄你,一邊覺得擇主無錯,你們情意執着。她寧死也要救你,無關你強大與否。但因此更生恨意,靈物成了主人的累贅,你成了讓人拿捏的把柄!”傾絕收緊手指:“颯漠凌破,這名字是她取的。你因她而生,這條命是她的,她不讓你死,你就得活着。這是最起碼的忠誠!如果你覺得無顏見她,就該自此更錘鍊不輟,吞雲獸是你的剋星,你就該偏要凌駕於他之上。這纔對得起她繼血給你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