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絕整整七天沒時間再回府去,他離開了近三個月。狼舍,府衙,各地的奏卷。堆積如山的等着他,他有時抽時間往回趕,剛到大門口。報事的司館們就追着過來了,他又得走。他正屯兵意圖向南,關裡的事也是一大堆,弄得他根本離不開衙裡。他開始想她了,她窄窄的臉開始不停的在他眼前跳,他看書的時候就出現在他的書頁上,他洗澡的時候就會出現在水波里。他做夢的時候就會進入他的夢魘,甚至在他馭靈的時候,那些奔跑的狼頭會突然變成她的臉。他是不是瘋了。他簡直不知道這樣奇怪的念頭究竟爲何如此的狂放撕扯。但是他沒瘋,他的精神狀況還是很好,他的燥症沒有發作,他只是不停的想她。雖然管家每天都跑來告訴他,她今天又怎麼怎麼樣了,吃的什麼藥,吃的什麼飯,但還是想。晚上他會想,她今天會不會又鬧肚子了?她能不能暖熱她的被窩?白天他又會想,她白天又去哪逛了?是不是還在屋裡枯坐,或者立着總象根竹?
他終是被這種蝕骨的折磨攪得坐立難安,第八天的時候開始急急的往家趕。其實他天天都有些坐立難安。但是,今天這種感覺奇強無比,他心裡總是飛竄着不安的情緒。這種情緒逼得他一定要去見她才行。
他當時想的是,只看一眼,看一眼好好的,就再回來。他被這種情緒揪着,腦子裡亂轟轟的一團。剛一進大門,正看到劉波帶着人慌慌張張的從二門迎出來。他顯然沒料到傾絕今天回家來了,忙是迎着他匆匆的步伐,招呼着:“王爺,您回來了?”
“嗯,小白呢。”他腳下不停,向着東懷閣的方向。
“在凝花池呢。”劉波忙應着:“今天讓燦菊帶出來泡泡。”
“東懷閣裡有暖池,怎麼跑出來泡?”他心下定了定,又有些不快起來。
“啊!”這下改劉波發怔了,暖池,那是王爺專用的。他沒吩咐,誰敢把她帶那去?但他稍一轉念,恨不得甩自己一個大嘴巴,東懷閣都住的進去。還守這最後一道門嗎?但是,他的確是沒吩咐啊,沒吩咐,真讓她去了。回來還是自己的罪過。唉,反正怎麼都是自己的不是了。
他沒理劉波,徑直向着凝花池的方向走。凝花池在東懷閣西面,渺香院的邊上,是各院的主子們最愛去的一個浴池。是一個獨立的小院,池建在正堂裡,周圍還轉着建了幾間小小的角房,院裡有個小花園,還有一汪小小的珍珠泉,有各色應季的花草。此時是冬天,最近雪不停,覆的滿院銀白。
他剛走近,守門的小廝還不待將院門打開,就聽到裡頭一陣急惶的腳步。然後有身體撲地的聲音。他猛的一推開門,正看到煙雨跌跌撞撞得正要往起爬,她滿身水漬,已經結成一層薄冰,眼中急火火的怕。他一把將煙雨給拎起來:“怎麼了?”
煙雨更是沒想到他今天會回來,一瞧見他,眼瞳猛的縮了一下。她低叫着:“主子,主子她……”他一把丟了她,徑直就向正堂跑去,一腳就把緊閉的門給踢開來。正聽見折屏裡頭有嘩嘩的水流聲,還有,燦菊急切的聲音:“主子,主子別亂動啊。”他一下閃進去,直把裡頭的燦菊嚇得跳了一跳。但是他眼睛沒看燦菊,他看的是,正在燦菊身上起膩的小白。她的身體被燦菊用一條大絨毯給裹住了,但兩條手臂還不甘休的纏着燦菊的頸,蹭着她滿身滿臉的水漬。手臂通紅通紅的,臉也是,紅的象着了火一樣。她笑着,竟然是咯咯笑出聲。雙眼迷離渙散,眼底裡全是情慾!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小白嗎?
“怎麼回事?”他一伸手,就把小白從燦菊身上給剝了下來。一碰她,覺得她渾身火熱!她很快的回身摟住他,這動作讓燦菊嚇得要叫出聲來。她的手臂纏着他的頸,溼溼的頭髮蹭了他一身的溼,她就這樣掛在他身上,呼出的熱氣噴在他的頸間。她的眼眯眯的看着他,低語着:“少爺,我許給你,我許給你!”
“少爺?”他的眉尖跳了兩跳,怒意一下竄進眼底。少爺?你許給少爺了嗎?她的話讓他一時間竟忘記去問怎麼回事。而去專注於她的過去來了。墨虛星言嗎?聽說是個風花雪月的佳公子。他的心倏的一緊,然後猛的悸痛起來了。是啊,她在那裡呆了七年。打也打了,傷也傷了,或者,其他的,也都沒有了。墨虛家一定用各種方法去套問她,打着不行,或者就要使點別的手段了。比如,虛情假意!她是受不了別人對她好的,對她好了,她就死心踏地了吧。許給他,早就給他了吧!他的怒火騰騰的竄燒着,對她的思念霎時變成對那個男子的怒恨。他一把挾起她,想都不想就徑直把她往邊上一個盛滿冰水的大缸裡摁了進去。她的頭一下被他紮了進去,本能的開始胡亂的揮舞着四肢掙扎,裘毯滑落到地上,她赤裸的糾結着無數傷疤的後背就直直的顯現在他的面前。
“被他們打成這樣,還許給他?你真是賤!”他低吼着,一把捏着她的脖子將她直勒起來,看她被冰水刺激的牙齒咯咯作響。那天晚上她所說的在墨虛家的過往全成了他怒火的引線!他盯着她由紅變白的一張臉:“你說,你許給誰了?”
她被冷水一激,腦子一團空白,剛纔火熱的燥動一下失了大半,半昏潰之間聽他這樣問。本能的答:“少,少爺!”
“你還願意了是嗎?打完了,虛情假意抱一抱,就開始搖尾巴了?”他內心暴虐的情緒開始滋長,她的回答讓他妒火飛竄。他真想一把將她給捏死。這屋裡花池裡的水泛起一股奇異的芬芳,讓他的身體有種古怪的變化。他一瞬間有些醒覺,扯過折屏上搭着的外袍把她給裹個嚴實,拉過兩條袖子把她給系得動彈不得。他揪着她向外走,她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兩下就被他給拖倒了,他也不管,一直把她給拖出去。扔到外頭的雪地上。她赤着的一對足通紅通紅的,不知是凍的,還是熱的。
燦菊跌跌撞撞的跟了出來,大睜着的眼亂滾着淚,完了!這下,全完了!王爺發怒了,只有死,才能承受他的怒意。
“水是誰放的?”他站在院裡,看着裡面跪倒着的一大羣人:“哪個放的?”他心裡的怒意亂涌,有人給她下藥了,在這裡給她下藥,就是指着她在這裡出醜。最好是跑出去衝着門口的小廝發浪。這她再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
他盯着滿眼的篩糠,冷哼了出聲:“不說是嗎?”他大吼一聲:“平海,到狼舍把狼放進來!”
門口聞訊而來的平海還不待應聲,已經有人直跳了起來,顫抖着手指直指着中間一個小丫頭:“是她,是她!是她放的!”求生的本能讓他們已經泛起了獸性,一個個眼珠血紅的直瞪着那個已經癱軟成一團的小丫頭:“就是她,果兒!”
“蝕骨丹,哪來的?”他的紫眸此時已經顯出殘忍的光芒,他內心狂燥的症狀正在發作。他的指節在扭動,咯咯響着。小白還在地上亂扭,他一伸腳,就將她踩摁住。他不看她,他怕看了,她就是第一個倒黴蛋。他不知道爲什麼,在他狂燥症之下的自己已經凸顯出來的時候,他還會想着她!她都許了人了,她都給了那個少爺了,或者還給了別人了。他爲什麼還要想着她?
他此時昏潰的情緒必須要發作,不然的話他會瘋掉!蝕骨丹,那味道就是。催情藥,散在水裡,瀰漫的芬芳,迷了她的心,讓她的情慾,勃然的滋長。滋長之後,就滿腦子是那個狗屁少爺。
“奴才,奴才不知…….只是春兒姐姐給了,春姐姐說是香呢!”小丫頭身體亂顫,十指摁在雪裡,因太過用力已經滲出血來,她未覺疼痛般的一疊連聲的說着,不是說,是嘶吼出聲的!
“呵!春兒姐姐?”他忽然笑起來,笑容掠出一絲血的味道。他斜眼凝着外頭躬立着的平海:“渺香院的,全給我扔進這池子裡泡一泡!,後送到狼捨去!我倒是想瞧瞧,能不能對着我的狼羣,還能發浪!”他回眼盯着那個小丫頭:“你,自己跳下去吧。”
他這話一出,平海還不及相應!外頭一大羣人還在亂抖,小丫頭的臉還是面如死灰。他腳下的小白卻突然掙跳起來!她當然是跳不起來的,他的腳踩着她,但她還在亂掙,她發出低啞的吼聲,眼睛大張着,佈滿了血絲。她滿臉都是雪漬,頭髮已經凝成冰柱。但是她還在胡掙着,裸露出一半的肩頭凍得紅通通,蹭着積雪,竟還是破了一層皮。
“你亂動什麼?”他低吼出聲,她居然還在去引他的注意。當真是活膩了?還是藥性還沒過,勁頭還在,還在想着跟少爺巫山雲雨。這念頭讓他的眼不由自主的去看她,他好不容易甩開的念頭又讓她撩撥起來了,讓他怒意縱橫。
“打我,打我!她們會死,我打不死!”她亂叫着,渺香院,這名字讓她的心亂跳。讓她昏敗的意識開始亂崩裂,爲什麼要把她們都喂狼?她們都對我好,她們都對我笑的。對我笑,不是指望我來捱打麼?因爲我是打不死的!爲什麼還要打她們。什麼丹?她聽不懂,她能聽懂的,就是把她們全趕到狼捨去。什麼發浪,她也聽不懂,她只能聽懂她可以聽懂的部份。
他一把將她自地上拎起來,看到她不甘休的扭擺着身體,肩頭還泛着血漬。臉頰木紅木紅的,她竟然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看:“買來不是要打着玩的嗎?打啊!”她大叫着,不知道是因爲藥性的催發還是因爲別的,她竟然對着他大吼大叫。
“你的賤骨頭又犯癢了是嗎?不打你就難受嗎?”他冷冷盯着她,看着她發狂的亂叫。
“對!犯癢了,不要打她們,打我!”她叫着,她不就是這麼個用處嗎?反正活着也沒什麼意思,她就是賤命一條,那麼多對着她笑,已經足夠了。特別是,渺香院的人,對着她笑的最多了。她也如同他一般狂燥起來,多年來壓抑的情感在他的逼迫下完全的爆發:“我只有一個用處,就是能捱打,不打我難受!打啊!”
“你個王八蛋!”他竟然被她攪得要發瘋,竟然開始口不擇言起來。但是他卻依舊在跟自己的燥症對抗。他現在只想對付她,他一把勒住她:“把她們全關起來,等我發落。”說着,他大步就向着東懷閣而去。不再理會一地癱軟的爛泥。
把她們全關起來!平海怔怔的發呆,這是王爺,第一次燥症發作,而沒有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