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思君卻把青雲斬(二)
玄辯笑道:“人才什麼的倒是不敢當,只不過比別人看得開一點罷了。”隨即轉向祝炎楠,“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祝炎楠看着玄辯那淡然的笑,不覺有些發呆。那種表情,到讓他有了一種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之感,愣怔了良久之後才低低道:“要脫掉上衣坐在冰座上,讓椅背上的冰刃正好從背後刺進後心。那冰刃中間是空的,血會順着冰刃中間的空隙流到指引雪龍的身體裡,將它喚醒。”
玄辯點頭道:“好,我知道了。”縱身躍下龍頭,忽又擡頭望向正要跟着躍下去的其餘八人,“我自己可以,你們就留在這裡,如果突然發生什麼危險也能及時發現。”
祝炎楠急忙將早已準備好的裝滿各種藥材的乾坤袋拋給玄辯,“這裡有些藥品,你應該用得上,把它收好。”
玄辯伸手抄過乾坤袋,向祝炎楠擺了擺手:“多謝你了,等我好消息。”言罷閃身進入了指引雪龍的巨口中。
吳翼見玄辯進入了雪龍巨口,心中隱隱有些擔憂,怕玄辯在下面遇到什麼麻煩,但又不能下去。他知道玄辯不讓他們跟下去是怕被他們看到他以血祭祀時的狼狽樣子,他想保留一份屬於自己的驕傲。
轉頭看看其他人,嬴秦、何學、祝炎楠、万俟藕芋的目光全都凝聚在遠處的金雲之上,手中拿着武器,防備着可能到來的危險。南宮俊低頭靠在龍角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陳黃鷹伸長脖子向雪龍大張的口中望去,想要看看玄辯的情況,龍進坐在積雪上,面現擔憂之色,和吳翼一樣正擔心着玄辯。
不多時,衆人腳下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兩條鮮紅的血線自龍頭兩側直竄上來,在龍頭頂部匯聚,由倏地向龍頭腦後蔓延,直沒入地表之下。震動越來越劇烈,衆人急忙穩住身形。雙腳緊緊貼在雪龍龍頭之上。如同釘子一般牢牢定住。轟隆聲中,龍頭緩緩轉了個方向,順着旁邊一座煙囪一般的雪山向上盤旋繞去。
衆人低頭一看,赫然見到一大截雪白的龍身正從地表之下鑽出。龍脊背之上一條血線猩紅耀眼,正是流入了指引雪龍的體內的玄辯心頭熱血。
指引雪龍被那股灼熱喚醒了!
指引雪龍緩慢上行,攀至雪山頂端,忽地向上一躍直鑽入雲端,隨即將頭向後一仰。凌空一個筋斗,在空中翻了好幾個圈。雪龍頭上的衆人只覺猶如坐高空過山車般,倏地隨着雪龍直竄上去,又倏地隨着雪龍俯衝下來,左搖右擺幾乎就要被指引雪龍甩了下去。
雪龍在空中翻騰了一陣,似乎終於舒展開了被束縛多年的身體,這纔將頭一擺,帶着衆人向金雲的方向游去。万俟藕芋被這一陣劇烈的晃動搖得腹內翻江倒海,忍不住哇哇大吐了起來。嬴秦急忙拿水給他漱口。
看着吐得昏天黑地的万俟藕芋,陳黃鷹輕輕揉了揉略微有些不適但並不嚴重的胃部,暗暗慶幸自己經過這麼多次危險的鍛鍊,時常反酸的胃也很爭氣地再沒出過毛病。否則經過剛纔那一頓顛簸,剛剛吃得肚子滾圓的陳黃鷹說不定要連隔夜飯也都一起吐出來了。
看來。鍛鍊真的很重要,還能治療胃部反酸!
那金雲看似很近,實則非常遙遠,衆人乘着指引雪龍前進了十多分鐘。也只是覺得那金雲離他們稍微近了一些些,之間還不知隔了幾千萬裡。真不知何時才能到達。
吳翼轉頭看着幾十米長的指引雪龍,以及它脊背上那條蜿蜒至尾尖的血線,心裡很不是滋味。那條血線足有大拇指般粗細,蜿蜒幾十米,並且還在汩汩流動,似乎仍在不斷抽取玄辯的心頭熱血。也不知玄辯此時情況如何,看這指引雪龍依然平穩前進,他應該還活着。
猶豫了許久,吳翼終是放心不下,決定下去看看玄辯。龍進本也要跟着一起下去,卻被吳翼攔住了,要他留在這裡以防有人突然來襲,幫着其他人抵禦攻擊。
吳翼四肢緊貼在龍頭之上,手腳並用如壁虎一般小心翼翼地向下方龍口中爬去。只見龍口中的冰座之上,玄辯赤裸着上身坐在那裡,臉色白得嚇人,但神態依然十分平靜,遙遙望着遠處的金雲,那種淡然的感覺和他們剛剛到達於瀾城時玄辯站在懸崖邊眺望遠處雪峰時一模一樣。
翻身躍入龍口之中,吳翼一眼便看到被玄辯丟在一旁的裝滿藥物的乾坤袋,微微皺眉道:“那些止痛藥……你沒用嗎?”
玄辯聞言,緩緩轉動目光,輕輕牽動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乾涸的脣,對吳翼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你還是跟下來了。”
吳翼拾起地上的乾坤袋看了看,原本的藥材一樣不少,嘆息一聲道:“爲什麼不用下止痛藥?起碼還能緩解一下痛苦。”
玄辯虛弱地輕輕搖了搖頭:“不需要,我挺得住。”無力地移動了一下手臂,將手掌覆在胸前,似乎是感到有些冷。
吳翼見狀,急忙上前握住玄辯的手,溫熱的內力緩緩流動,溫柔地涌向玄辯的掌心,想要用自身內力幫助他略略抵禦一下嚴寒。然而就在那一刻,吳翼突然發現玄辯的胸前似乎有着一個非常淺淡的圖騰印記。
那個形狀,好像是個烏龜,卻又不太像。
玄辯身體微微一顫,面上忽露驚慌之色,急忙將手抽了回來,重新覆在胸前,掙扎着偏轉身子想要躲避吳翼的目光,卻因身體的移動使得椅背上的冰刃刺得更深了一些,錐心的疼痛使得他輕輕吸了一口冷氣。吳翼徹底被那個圖騰吸引住了,一時忘了玄辯後心刺着冰刃,伸手就去拉玄辯的手腕。玄辯心口劇痛加上失血過多,周身無力,雙手被吳翼輕輕一拽便拽開了,胸前那個淺淡的圖騰就這樣展現在了吳翼的面前。
吳翼怔怔地看着那個長着龍頭的神龜圖騰,半晌之後方纔出聲道:“這好像是贔屓吧!”
玄辯輕輕一嘆:“嗯,是贔屓。這麼多年來,你還是第一個看到我胸前天紋的人。”
吳翼猛然驚覺玄辯身上還有傷,自己實在不該這樣抓着他,急忙放了手:“不好意思,我對你胸前這個圖騰太好奇了,不小心就……”囁嚅着說不出話來了。
玄辯搖頭笑了笑:“罷了,既然你都看到了,我對你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不過希望你不要把我胸前有紋身圖案這件事說出去。廣錄派門規規定,門下任何人身上不得刺有與龍相關的圖騰,可是我胸前這個贔屓的圖騰是由一個我最爲敬愛的女子親手刺上去的,我不捨得將它洗去,就用術法使它顏色變淡,將它藏在皮膚紋理之中,保存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