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的詭局,步步的算計,其實在對方眼裡,不過是一場滑稽的表演。
水念仙子胸口劇烈起伏,呼吸中帶着一種破風的聲音。
“其實你們早就知道了,爲什麼還要等到最後纔出手……”
“因爲你的剩餘價值還沒有被榨乾啊。”傲青聳了聳自己的肩膀,露出迷一樣的微笑。“要是太早破局,我們又怎麼拿得到神界鑰匙?”
蘇瞳笑了,傲青也笑了。
二人像是狼與狐狸一樣,一個笑得陰森,一個笑的盪漾。
不但防範着殺招,他們兩個強盜甚至還念念不忘從水念手裡多佔點便宜。之前倒不知道水念手裡還握着什麼好東西,沒想到傲青只是隨意試試,便逼着她拋出這麼大一塊肥肉來。
“噗!”一口濃血從水念仙子嘴裡噴出,差點心裂而亡。
太狠了!這兩個傢伙黑得簡直不是人,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想着算計別人!自己還以爲計劃一步步地順利實施,根本沒有想到對方不但看穿所有陷阱,還有餘力覬覦她的寶物!
其實打一開始,水念並沒有在昏觴殘宮裡埋藏神界鑰匙,這也跟她對康仁的因果並不瞭解有關。她還以爲傲青與夜吹和蘇瞳一樣都是債務的承擔者,所以只需要紅線在手,就可以恣意驅使他爲自己“尋寶”。可她沒想到蘇瞳中毒之後,傲青便與夜吹逐日的關係迅速惡化,罔顧昔日情誼,直接甩手走人。
算計不了傲青,水念要夜吹何用?
傲青一走,水唸的心就亂了,發生計劃外的事件,她沒有時間猶豫,失口便把神界鑰匙說了出來。一切只因她瞭解傲青,知道這樣的誘惑能令他無法拒絕。
現在回頭想想,這也是自己的破綻之一吧?
如果對傲青一無所知,又怎麼會恰到好處地打動他的心靈?只怕自己說出“神脈”二字的時候,傲青便開始居高臨下,樂見自己一步步將自己逼到絕路。
“姐姐,這件事如果辦成了,夫君一定會對你令眼相看,不過你要小心那名爲傲青的男人,他心思狡猾如妖,極爲敏感,若是發生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情,還請千萬及時收手,不要打草驚蛇,更不要衝動行事,以免壞了大局。”
被蘇瞳與傲青的輪番打擊摧殘了信念,水念只覺得自己意識一陣恍惚,腦海裡翻滾的通通都是臨行前如鶯對自己的叮囑。
嘴角苦意蔓延,後悔不足以形容水念仙子此刻的心情。
當初如鶯對她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可心高氣傲的自己卻全然聽不進去,七大仙妃之間的關係本就不好,除了如鶯如燕是血脈至親之外,誰不相互防範?
綰綰死了,二姐花魂半殘,老三雖然得寵但歷來不懂討人喜歡,五妹早年就被髮派冷宮,自己若不趁機做出些貢獻,只怕日後將被如鶯如燕姐妹狠狠地踩在腳下。
“如鶯啊,如鶯……我悔不應該把你的話忘在腦後。”
一股死灰之意涌上水念心頭,她搖着頭,暗自嘆息起來。
“不過你也沒安什麼好心!”她的目光忽而犀利:“因爲你知我倆關係並不活絡,所以你說得越正確,我就越聽不入耳……”
一想到這裡,水念便滿臉譏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無知,還是笑如鶯歹毒。將如鶯的話從頭到尾捋了數次,水念仙子的腳底一股惡寒升起。
她好像暗示了自己,此事若成,自己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可一旦失敗……便會打亂夫君的什麼佈局!
他明明視傲青爲潛在的大敵,她卻愚蠢地把進入神界的鑰匙雙手奉到傲青面前,這樣的舉動,無異於背叛!
狠狠地打起哆嗦,水念又想起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神王。他溫柔的時候明明那麼和煦,可是她也深知他對待叛徒和棄子的手段。
不能忍受,絕對不能忍受那個人失望目光和無情的懲罰。
水唸的眼張得大大的,雙頰突然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
“神界鑰匙已經拿到手了,要不再來個搜魂吧?看看還有什麼有趣的。”傲青以一種迷醉的目光盯着水念,只不過不像欣賞美人,而如嫺熟的屠夫一樣,與衆人討論起案板上的羔羊哪一塊部位還有肥膘。
夜吹打了一個寒戰,感覺自己已聽到傲青擰斷骨頭榨油的咔嚓聲響。
傲青獰笑着伸出自己的手,這一次可不像與金槍王做戲一樣,可怕的煞氣裹挾着他強大的精神力在指間徘徊,可惜還沒有碰觸到水念仙子的天靈,傲青的表情徒然一變。
“喂!”
猛地一掌拍擊在水念心口,可是觸感卻綿軟無力,沒感覺到半點仙力的抵抗。
血從水念緊閉的眼角,嘴角,耳窩和鼻腔中流出,鮮紅的顏色劃過她白皙的面頰,滴落在她繡着茶花的銀絲水波領上。
早在傲青下手的前一秒,水念便已自絕心脈,倒在了衆人面前。
“自裁!”蘇瞳高高擡起眉頭,詫異地發現骨鞭傳來一股死意。
雖然劣勢明顯,但以水念修爲,若想奮力一戰,還有掙扎的餘地……蘇瞳擡頭看天,發現頭頂的昏觴光焰突然散去,化爲寬闊光帶,朝着殘星遺蹟與那漂浮水龍環的地點倏地飄離。
它們根本不是爲了守護神界鑰匙而來,不過是被水念仙子用特殊的手段吸引,水念死亡,禁錮它們的力量立即散去,它們便迅速如潮水般退回原地。
整個昏觴秘庫裡,只有一樣東西值得它們的守候,那就是水念承認的水龍環。
想必水念本人,早已傳承過玄光*,才能無聲無息地控制這些力量,製造出它們爲了守護埋藏在此地的神界鑰匙而欲擊殺傲青的場景。
一個可以控制這樣浩瀚力量的奇女子,就因爲幾句話便毫無徵兆地自裁決了,這簡直令人無法接受。
凝望水唸的屍體,蘇瞳身上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總覺得她隨時都有可能突然跳起,趁衆人不備痛下殺手。
與蘇瞳想得一樣,所以傲青檢查得格外小心。
他甚至用雷光將水唸的屍體撕成碎片,就算拋棄了肉身隱藏元魂,元魂也絕不可能在密集的雷網下完全遁形。
“是真的死了。”折騰半晌,傲青終於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沒想到啊……”夜吹一陣悵然,此刻對自己被水念捲走還記憶猶新。當時自己一睜眼便站在蚌宮裡,從水念身上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再看到她手腕上的紅線,便下意識地認定那是因果債主對自己的壓迫,現在想來,只怕那根本不是什麼特殊的手段,明明就是水唸的真正仙威籠罩在自己身上。
“其實她還做錯了一件事。”蘇瞳彎下身子,將從水念仙子手腕上掉落在地的紅線撿了起來。“她不應該連逐日一起帶走的。康仁老祖的因果債務,只針對傳承弟子,而且只要選中一人,便不會再波及其它人。”
當初在祥厄爐裡,因果本因她而起,卻由夜吹取代,而且債務捲走了夜吹之後,便再也沒有爲難自己,說明康仁也不想自己的弟子一次折損在同一個困境裡。
這些秘事,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知道,縱然水念極力模仿,還是難免在開始的時候出現破綻。
“你抖得也太厲害了吧?”在蘇瞳與夜吹對話的同時,傲青斜眼發現天叢雲正虛汗直流,臉色蒼白。
“你們都……都膽子大,就我膽小不成麼?好嚇人呢!你們兩個好壞,明明什麼都知道還要故意嚇我們,現在想想,我坐在蚌宮裡那麼長時間,那該死的毒婦有一百次機會殺我,叫我怎麼鎮定?”
天叢雲委屈地剜了傲青一眼,旁若無人地繼續打着寒顫。
“對不起,錯怪你了。”夜吹被天叢雲的話提醒,滿心愧疚地朝傲青認錯,之前傲青與他爭執只是爲了演戲,可是自己的確有那麼三兩回對傲青的所爲極爲失望。
之前埋怨傲青鐵石心腸,現在想想,還是自己對他了解得太少,不夠信賴。
“你怪過我?我怎麼不知道?”傲青眨了眨眼,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此事就算這樣略過了。
“逐日也知道?”夜吹將前後事好好琢磨一番,很快發現在這個陷阱裡,只怕只有自己和天叢雲是被瞞到最後的人。
“對,我與逐日前輩之間,可以進行心靈感應。”蘇瞳笑了笑。“而且他修爲很強,如果一直在隊伍裡實在是太打眼了,在對傲青動手之前,他一定會遭遇什麼意外,所以上鐵索的時候,我便知會他不要繼續跟着。”
光焰擊斷了逐日仙王足下的鐵索時,他正好趁勢而下,沿着原路折返去尋找金槍王了。
“難怪,他那人心裡藏不得什麼事,我看之前他的表情,分明跟我一樣懵。”夜吹咧開了嘴,一點都不因爲蘇瞳把他矇在鼓裡而委屈,畢竟不是誰都能像蘇瞳與傲青一樣藏得住心情,要是大家都洞悉了陰謀,一定騙不過水念仙妃。若自己是蘇瞳,也會讓大家保持着天然呆的蠢模樣唬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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