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憐珊小的時候總是梳麻花辮,也不是爲了顯得可愛,主要是因爲蘇沁和趙天海這兩個大老爺們兒只會梳麻花辮,現在憐珊披散着頭髮,蘇沁怎麼看怎麼不適應,不過也好,這樣蘇沁也挺高興的,憐珊也算是長大了不是,看着妹妹長大是每個哥哥的心願吧。
聽到身後有響動,蘇憐珊轉過身來,一身黑色勁裝,宛如黑夜中的精靈,唯有天使般的面龐在傍晚的夕陽中熠熠生輝。
“我還以爲你不……”待看清來人以後,憐珊的聲音硬生生地止住了,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蘇沁撓了撓頭,有點不敢看憐珊的眼睛,但他還是鼓起了勇氣直視憐珊,但是憐珊的眼中並不是他預料中的淚眼朦朧,反而隱隱地有種被欺騙或是被拋棄的憤怒感,蘇沁愣住了。
兩人相顧無言,蘇憐珊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冷硬:“你怎麼來了?”
蘇沁張了張嘴,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知道憐珊問的是什麼,是問爲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風間塔啊,還是問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大賽中,又或者是問爲什麼自己會成爲御靈師,這一句話實在是能夠包含太多的意味。
見蘇沁沒有回答,蘇憐珊竟然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原來她說的是真的,‘哥哥’。”
蘇憐珊在“哥哥”兩字上格外強調了重音,蘇沁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是也明白憐珊有些生氣,連忙解釋道:“我……我是來見你的,咱們當時不是說好了嘛等我去找你,現在我來了……”
蘇憐珊直接打斷了蘇沁這驢脣不對馬嘴的解釋:“還有這個必要嗎?”
蘇沁懵住了,什麼叫還有這個必要嗎,現在不應該上演兄妹相認淚眼婆娑的畫面麼,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爲什麼會沒必要呢?怎麼會沒必要呢?哇你是不知道你哥我爲了見你費了多大的力氣受了多少苦嗎,你哥我差點命都沒了!
蘇憐珊沒有再等蘇沁回答,皺了皺鼻子,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到了地面,她聲音哽咽地說道:“以後就別相見了,我寧願沒有你這個哥哥。”
說完,蘇憐珊快步走到窗邊,縱身直接躍下,蘇沁驚叫着衝到窗邊,無力地探出身去伸手想要抓住妹妹的手,卻只來得及看到妹妹瀟灑離去的背影,那身影彷彿飛燕一般輕巧,幾個彈跳之間就消失不見。
蘇沁看着那背影慢慢消失,頹然地滑落在地上,是啊,剛剛跳下去的可不是那隻會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乖巧小妹妹了,那是平海學院的一代冉冉升起的新星,那是四階御靈師,就算是從幾十個風間塔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一切都變了,都和從前不一樣了,只有他還在原地踏步,還在追逐着別人已經走過的背影。
蘇沁抱着頭蹲在地上,原本的一腔熱血和滿肚子的話都變成了死灰色,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和憐珊這來之不易的會面就這麼匆匆地在三言兩語之間結束了,那三言兩語還是話中帶刺,生硬決然。
現在你轉身離開了,天大地大,我又要去哪裡尋你?哦,對不起我忘了,你說了以後大家就當個陌生人就好了。
蘇沁輕輕地叩着自己的胸口,自己最開始不是也沒想到能夠成爲御靈師嗎,自己在送憐珊走的時候不就早已經做好了打算不再相見的嗎,自己不是也說過只要能夠見到憐珊安然無恙過得還好就足夠了嗎,自己還奢求什麼呢?
但是胸口又是那麼地痛,痛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裂開了,有什麼正在被挖走,整個心臟都是空空蕩蕩的。
憐珊小的時候也沒少哭,這次可以說是哭得最少的一次,但是卻比以往的每次的哭泣都更令蘇沁難受,那一滴淚落在了地上,也落在了蘇沁的心頭,那麼重,那麼痛,幾乎讓蘇沁沒法呼吸。
蘇沁就這麼呆呆地抱着頭頹坐在地上,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做,哪怕是夕陽已經完全地沒入了地平線以下,天色完全地陷入了黑暗,他也沒有任何反應,所以他也就不曾聽見發生在風間塔底的這樣一段對話。
那是兩個隱藏在夜色中的人,從身形上看是一男一女,男的蘇沁竟然還認識,正是他前幾天看見的不知爲何要深夜外出的屠俊賢。屠俊賢對着那名女子低聲說道:“這已經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中央聖城的看守者可不是什麼臭魚爛蝦!”
那女子的聲音有些慵懶,但是卻充滿了誘惑之感:“呵,想和我們合作,你總不至於連這點本事都沒有,要是你被抓住了,那我看我們要辦的大事也多半會敗在你們手上,那還不如大家就此離去,省的費心費力,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屠俊賢冷哼一聲,不和她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爭辯,冷冷地問道:“我們這邊早就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倒是你,你們那邊就派了你一個人來?”
那女聲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回覆了屠俊賢的問題:“其實還有一個人,有他在應付這裡的局面不成問題,只不過……我並不知道他化形成了什麼樣子,只是知道他也來到了這裡。”
“哼,你們這羣只能蒙面做事的傢伙,到頭來自己人都不知道誰是真的自己人,真是可笑!”
“我們也只是在臉上蒙了一層皮,你們倒是在心裡蒙了一層皮吧!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可笑一點。”
兩人的鬥嘴就此結束,彼此之間只有低嘯的風聲,過了許久,屠俊賢低聲說道:“總之,你儘快找到他,離最後的時刻已經近了,最好別出什麼岔子,出了問題咱們都擔待不起。”
那女子冷笑一聲:“不勞你費心了。”
兩人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都動用了秘術不讓巡邏的衛兵發現,只剩下了呼嘯的冷風貫徹在風間塔,吹散了這裡曾經說出過的話語,也吹散了話語中蘊含的即將改變整個人族的大事。
…………
第二天,蘇沁等人早早地就站在了一處擂臺之上,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五人,正是經過了兩輪篩選以後剩下的人數,今天還要進行一輪淘汰賽,只不過二十五號會被輪空,所以他們此刻才站在這裡等待抽籤,看看誰是那個幸運的二十五號。
戴之柔輕輕地用手肘戳了一下蘇沁,不爲別的,只因爲蘇沁實在是太過於漫不經心了,此刻已經輪到他抽籤了,負責的裁判已經叫了好幾聲名字,他都毫無反應,整個人看上去都在神遊天外。
蘇沁被戴之柔懟了一下,如夢初醒一般,打起精神走上前去進行抽籤,抽籤是用手在紙盒子裡抓出寫着數字的紙條,應該是爲了保證最大程度上的公正,只不過在御靈師面前,普通人爲了保證公正的手段還有沒有用就得另說了。
蘇沁什麼也沒想,他現在的思維已經快要停滯了,昨夜一整夜他都待在風間塔上,好像睡着了,但是滿腦子又都充滿了憐珊的身影,所以就在半夢半醒之間度過了一夜,可以說他的精神狀態絕不能稱得上是好。
蘇沁隨手拿了一張紙條出來,看都沒看就交給了裁判,裁判詫異地看了一眼,蘇沁的運氣終於來了,正好是二十五號,本輪輪空,其實也沒什麼,蘇沁前兩場遇到的可都是能夠競爭前十的對手,現在運氣之神終於眷顧他,能夠讓他歇歇了。
蘇沁點點頭,退回到人羣中,等到所有人都抽完了籤,明白自己的對手是誰準備開始戰鬥了以後,他行屍走肉一般地回到了客棧,戴之柔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奇他怎麼一天之間變化如此之大,不過此時她的對手也已經出現了,她只能專心對敵。
蘇沁回到了客棧,依舊是十分頹廢地躺在牀上,雙手覆在臉上,什麼也並不想,什麼也不去做。輪空了也好,以蘇沁現在的狀態,就算是去比賽也得輸掉。
日上三竿,蘇沁依舊是一動不動,只不過此刻他的狀態可稱不上太妙,紫黑色的魔氣從他的儲物戒指中瀰漫而出,現在已經逐漸覆蓋了他的全身,除了腦袋還露在外面,而他自己渾然不知。這魔氣說也奇特,一般的魔氣都是在出現的一瞬間都是擴散至四周,可這魔氣卻像附骨之蛆一般,拼命地往蘇沁的身體裡鑽,連屋子中都沒有沾上半點,自然也沒有人察覺。
蘇沁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嘆息,那是一個男人的身影,並不是蘇白,這聲音蘇沁怎麼聽怎麼熟悉:“哎……你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連我都看不下去了,但是我還是得提醒你,你得關注一下外界,時刻保持着對外界的警惕是生物生存的本能。”
蘇沁吃了一驚,猛然醒悟,這是……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