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桐一月心煩意亂的時候,痛苦不堪的時候,她最能得到慰藉的,就是去看看孩子。
她每個月跟孩子見面的機會很有限,最開始是不準見,後來變成一個月兩次,到現在是可以一個星期一次。
這雖然遠遠不夠,可桐一月暫時只能忍耐,翁老爺子至今都不相信她,還在懷疑她蓄謀害死翁析勻,所以,能給她每個星期一次的機會跟孩子見面,已經算是極限了。
寶寶和綿綿見到桐一月,總是會歡快地奔過去抱着她,孩子純真的笑臉,滿滿的依賴,就是桐一月的陽光,可以將她此刻的心照亮。
兩個孩子都不願離開媽媽的懷抱,縮在一塊兒,緊緊抱着她。
桐一月陪孩子玩了一會兒,還一起吃飯,給他們講故事,直到寶寶和綿綿睡着了,她才離開。
每當這時候,桐一月就會很難過,依依不捨地看着孩子的睡顏,她多想每天都能陪伴着兩個小天使。
眼眶又一次溼潤,站在房門口,在兩個看守房間的保鏢催促下,桐一月才懷着低落和沉悶的心情下樓去了。
桐一月急匆匆的腳步,滿腦子都是兩個寶貝的身影,一不留神就撞到一個男人的身影。
“下樓這麼急,也不怕摔倒。”翁冕略顯低啞的聲音含着明顯的壓抑,還有一絲關切。
他此刻手扶着桐一月的一隻胳膊,灼熱的目光緊緊盯着她。
這眼神,是要把人給燒起來的節奏,太燙了……
兩人有十來天不曾見到,這麼一碰上,四目相接之際,雙方都感覺心頭咯噔一下。
桐一月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脫離開他的手,人卻衝着他露出慣有的微笑。
“你的傷怎麼樣?”
翁冕聞言,略顯憔悴的臉上浮現一點自嘲:“男人嘛,皮糙肉厚的,挨幾鞭子,無所謂。”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桐一月是親眼看着他挨鞭子的,當時的殘酷和慘狀,都已經深深地印在她腦海裡了,她更知道,翁冕傷得不輕。
“你是全都好了嗎?可是我聽盧裴說,好像有傷到筋骨?”
桐一月這話是不假,她因爲不被翁冕的母親允許去看他,所以只有向管家盧裴打聽翁冕的傷勢。
翁冕牽了牽嘴角,眼底劃過一抹疼痛:“傷口沒有大礙,至於筋骨,慢慢養一養也就沒事了。”
他越是這樣淡然,桐一月就越自責和心疼,因爲都是夏綺雲乾的好事,而夏綺雲最根本的目的是爲了打擊她,翁冕是被連累的。
桐一月溫和的目光更柔軟了,輕聲說:“公司的事,你就暫時不要操心了,我會盯着的,你身體要緊,等你大好了之後再說工作的事吧。”
翁冕聞言,神情很複雜,修長的身軀往牆上一靠,慵懶的姿態很迷人,恰在一盞射燈下,被那柔黃的光暈照着,讓人不由得想起四個字“公子如玉”。
可是這位公子卻皺着眉頭,眉宇間透着落寞的神色:“桐一月,你是爲了不想看我承受太大的壓力,所以纔會在那天當着家裡人的面,說你不喜歡我?”
這話題轉得很突然,桐一月冷不防被這麼問到,很尷尬。
“翁冕,是不是我平時有什麼地方讓你誤會了?那天當着大家的面,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桐一月知道這很殘酷,可她不能欺騙翁冕,他是
個好男人,她唯有對他誠實。
但翁冕他要的不是桐一月的誠實,他想要只是她這個人,想要她陪在身邊。
翁冕一改往日的平靜,眼裡露出幾分憂傷:“我知道你不愛我,但這又有什麼要緊的?現在不愛,不代表將來不會愛。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不介意你現在愛不愛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桐一月驚愕了,明亮的大眼眨啊眨的,思索着翁冕所說的話,太不可思議了,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不……翁冕,那樣對你不公平,我不值得你這麼用心,我嫁過人,我還有孩子,我……”
“值不值得,都是我的感覺,我願意就行了,你呢?”
翁冕那含情灼灼的目光,讓桐一月難以招架,她真心不想傷害他,無奈她的心裡只有翁析勻,裝不下翁冕啊。
翁冕在期待着她的答案,而她在想着要用什麼樣的措辭來表達纔是真實而又適合的。
正當這要緊的時刻,樓上傳來一陣輕輕的咳嗽聲,伴隨着腳步……是翁老爺子下來了。
翁冕那黑亮的眸光一暗,苦笑着,他知道,至少現在是不會聽到桐一月的答案了。
“翁冕,是不是你在那兒?你來書房……”翁老爺子的聲音顯得很蒼老,畢竟是七十幾歲的高齡了,說話有時都中氣不足。
翁冕上去了,與桐一月擦身而過的時候,他走得特別慢,視線都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
桐一月望着翁冕的背影,一聲一聲地在心底默唸着:“對不起”。
不是她看不到翁冕的好,而是她的心不由自己控制,滿滿都是翁析勻,別人又怎麼走得進去?
這一晚又是深夜才睡去的,桐一月第二天很早就去公司了。
煩心的事夠多的,可她還要忙公事,翁冕在家休養的這段時間,桐一月是充分體會到了翁冕平時的工作多麼沉重,由她和公司另外幾個高管一起分擔,都還覺得有點吃力,翁冕卻能應付自如,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
而翁冕的工作量,跟翁析勻以前是差不多的。桐一月現在也是更瞭解到翁析勻以前爲什麼有一次會說她缺少對他的關心……他的工作太多太忙了,如果不是現在她到了公司親身經歷,她是體會不到那種忙得像陀螺似的感覺是多苦悶。
男人忙工作,假如是理所當然的,那麼女人對他的關愛就是他必不可少的營養劑。
桐一月現在想想,也會反省自己以前真的對翁析勻關心不夠,他需要的不僅是幾句溫柔的話語,不僅是深夜看文件時的一碗糖水。他需要的是靈魂和精神上的高度契合,能與他感同身受的女人。
桐一月在想,如果可以時光倒流,她一定會更加用心地去愛他……
忙碌之餘,有一件事是對桐一月的獎勵,那就是……關於沈澤寬的消息。
乾昊又當空中飛人去了,在幾個國家飛來飛去的,目前正在北歐,但他也通過手下查到了沈澤寬的女婿的小姨子老家在哪裡。
聽說沈澤寬在那裡養病,桐一月是想查到之後親自去一趟。
乾昊帶來的好消息,讓桐一月精神一振,太好了,沈澤寬養病的地方,桐一月坐飛機過去再坐幾個小時的汽車,就能到那個小縣城。
沈澤寬是一個重要關鍵的人物,找到他,將可能解開
不少謎團,所以桐一月這是非去不可的。
巧的是,Tomi明天就走,桐一月也是想訂明天的機票去找沈澤寬。
桐一月緊張又興奮,她那麼隱忍,辛苦,都是爲了能早點找出那些隱藏在背後的黑手。每一步的進展都是那麼艱難,都是她咬緊牙關鍥而不捨纔得到的回報。
該不該告訴父親呢?桐一月這晚上還睡不着,拿着手機在猶豫。
她的父親桐民翰被乾昊安排在一個隱秘的地方藏身,最近也都沒有來看她了,因爲擔心又被人盯上,怕又給他帶去危險。
桐一月左思右想的,還是決定暫時不告訴父親,等她去見了沈澤寬回來再說。
“當局者迷”。桐一月雖然也很聰明,可她是桐民翰的女兒,身在局中,有時候無法做到完全清醒客觀地去思考去看待問題的本質。
她一直都忽略了一個可怕的事實……既然父親當年沒有直接接觸過那個指使他的人,所知道的應該很有限纔對,那爲什麼這些年來父親總是在被人追殺?必定是桐民翰知道的東西值得人滅口,他纔會多年來都處在險境。
歸根到底只有一種可能……桐民翰隱瞞了重要的事,他在撒謊。
桐一月經過一晚的休整,第二天中午就帶着程鬆和另外一個保鏢去了機場。
公司的事,她只能打電話給翁冕,告訴他,她要出門幾天。
在國際候機樓的某個貴賓通道口,桐一月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心頭一緊,快速走了上去。
她本來不在這個候機樓登機的,她只是來送Tomi,當再次看到這張臉時,她心底涌起的那股異樣的情緒,就變得更清晰了。
“Tomi先生……”桐一月站在他身後,手攥着包包的帶子,莫名緊張。
僅僅是一個背影都能讓她激動得差點落淚,因爲就這樣看背影,是會產生錯覺的,會以爲是翁析勻就在眼前。
Tomi似乎是很意外桐一月會來,他僵直的身體,好一會兒才轉過來。
他戴着墨鏡,她更看不透他的眼色了。
他冷靜淡漠,沒有表情,平靜地看着她。
桐一月卻是像個侷促的小學生似的,只因爲此刻她的心情太亂……這個人一走,只怕是不會再見了,她哪裡還能再去找一個與翁析勻相似的面孔?
她微微泛紅的眼眶,氤氳的水汽被她強行摒住沒落下來。她心裡已是激流洶涌,可她卻不知該怎麼開口該說點什麼道別的話。
這個Tomi啊,儘管他對桐一月那麼粗魯無禮,她都能忍,不就是因爲這張臉麼。
心緒如潮也亂如麻,桐一月最終還是幽幽一嘆:“我……Tomi,祝你歸途順利。”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道別,卻是刺痛着她的心,說不出口的,是那一句:“我捨不得你。”
Tomi竟一個字都沒說,只是傻傻呆呆地看了看桐一月,然後他轉身走進了貴賓通道,沒回頭,但腳步卻特別特別地慢。
又見他的背影,那種從骨子裡浸透出來的孤獨,深深地碾碎桐一月的心。
在那背影即將消失前的一秒,桐一月卻是瞬間腦門兒充血,猛地拔腿就狂奔上去……而Tomi,他感到後背撞上來一個溫熱的身子,緊緊抱着他,哭喊着:“可不可以不要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