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很厲害的人,不只幫我處理擦傷、辨識有毒植物,還教我迷路時尋找野獸的路徑。”
“從那之後我就以一直他爲榜樣,努力學習各種事物,不過根本就比不上他,就連生個火也是前年才挑戰成功,我實在太沒用了……”
“沒這回事!自從星月公主重病不起後,妳就一直非常努力學習,討厭的禮儀課和舞蹈課也不再逃避,這點我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妳要多對自己多有點信心才行!”
我語氣激動的前傾身子,傷口因此又痛了起來。
“咦……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糟糕!這些都是以前奈月說給我聽的,得趕快矇混過去才行!
“就就、就那些老衛兵啊!總是喜歡跟人閒話家常,說什麼:‘最近公主突然奮發向上,嚇了大家一跳,以前總像個孩子似的,偷跑出城給人添麻煩’,諸如此類的話題,哈哈哈哈。”
奈月垂下眼簾,表情有些怯懦,橘黃色的瞳眸微微偏移,我知道她又在看我臉上的傷痕,所以別過臉去進一步澄清。
“真的啦!我親耳聽來的。”
“……姑且相信你,不過你在緊張什麼?耳根子都紅了。”
“傷口啦傷口!剛纔好像又裂開了。”
這次不是說謊,是真的在流血。
“我幫你看一下吧!要不要緊!?”
奈月手忙腳亂靠了過來,整個人幾乎要貼到我身上。
“不用了!這點小傷我可以自己處理,奈月趕快去休息吧,折騰大半天應該很累了纔對,明天還得想辦法求救。”
我婉拒奈月的好意,趕緊用兩手按壓住傷口,防止繼續出血。
她似乎想說些什麼,但認清自己真的幫不上忙,於是乖乖坐到一旁,倚靠巖壁闔雙休息,不久就發出了入夢的鼾息聲。
奈月果然很疲憊,遇到這種突發情況,緊張感更會加速身體的疲勞。
我這個護衛真是太失職了,不僅差點害死奈月,還讓她如此操心。
如果我當時有確實殺死那名盜賊……
自責的情緒一涌而上,幾乎將我整個人給淹沒。
──他是個很厲害的人,不只幫我處理擦傷、辨識有毒植物,還教我迷路時尋找野獸的路徑。
我纔沒那麼厲害呢,去年夏天才誤食毒菇,在草叢裡躺了一整天,偶爾想抄獸徑回家反而在森林迷路。
不過竟然被奈月當成學習榜樣,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暗自竊喜後我怕吵醒奈月,忍着痛楚小心翼翼的處理傷口,直到木片拔得差不多,腿也終於沒再出血時,才準備就寢休息。
剩下就交給救援的紫爾他們抵達再說吧,前提是沒有索性放棄我們。
就這樣,在火堆噼啪的燃燒聲和外頭傾盆的雨聲中,我漸漸闔上沉重的眼皮,勉強進入溼冷的夢鄉。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許久以前的夢。
那是孩提時期,老爸依然健在的時候。
老爸是位稱職的騎士,也是我兒時的憧憬,母親因病過世後,長年在外的他不得不放棄這份榮譽,取得許可後回來照顧年幼的我。
然而老爸也樂於將我培養成一位優秀的騎士,因而樂此不疲,我們在山上過了幾年悠哉愜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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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向正在耕作的老爸這麼問道:
“父親,作爲一個騎士,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老爸沒有停下翻土的動作,用豪爽又粗獷的聲音反問我:
“亞克認爲是什麼呢?”
“嗯……能夠保護君主的強大力量!”
粗糙手背拭去下巴汗珠的老爸,笑着回答我:
“哈哈哈,或許是這樣沒有錯,可是老爸我認爲最重要的是‘心’,如果沒有心,那麼即使擁有再強大的力量,也是保護不了任何人的。”
老爸在土坑裡灑下種子,再以泥土覆蓋上去。
“腰間的佩劍,只有在貫徹自身信念,以及保護他人時才能拔出,如果做不到其中一項,我們的劍將會失去意義。”
“心嗎……”
我一邊默唸老爸的話,一邊望着他的背影,此即是我兒時記憶裡最後的畫面,不久後老爸就在那場騎士叛亂中戰死,留下十二歲的我與他的諄諄教誨。
直到今天,我仍舊遵循着老爸的話,以成爲一個盡忠職守的騎士爲目標,並深深以此爲榮。
……好刺眼,已經早上了嗎?
鼻子癢癢的,肩膀也有點重,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臉和肩膀上。
我睜開疲憊的眼皮,在洞口灑進來的晨光中,看見一撮淺棕色的尾巴在我面前搖擺,細毛輕撫過我的鼻尖。
“松鼠?”
站在我左肩上的松鼠,如同完成了叫醒我的使命,在我睜開眼後吱喳一聲,沿着我的手臂向下跑開。
“肩膀,還是好重。”
另一側的肩膀,不時傳來嬌弱的鼾息聲。
我轉過頭,發現奈月正靠在我右肩上睡覺。
怪不得肩膀這麼重────奈月靠在我肩上睡覺!?
冷靜點,亞克,仔細回想昨晚發生的事。
首先你從摔不死也半條命的山腰斷崖上掉下來,然後被奈月拖進陰暗溼冷的洞穴,兩人在溫暖的火堆前稍微聊了一下,就各自分開就寢。
但是奈月將刺進你腿裡、半截長的木片硬生拔出,害你根本痛得睡不着覺,好不容易夢到老爸還以爲已經一命嗚呼了,
總結以上發生的事,就可以推測出合理的發展了。
───不行,果然還是完全沒有頭緒!
五味雜陳的心情交纏在一起,令我思緒打結無法做任何思考。
靠在我肩膀的奈月,賴牀似的用臉磨蹭了幾下,揉着眼睛緩緩坐起身子。
“哈啊~”
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陽光從蓬鬆又帶點雜亂的發間透射出來,模樣十分動人,只可惜衣服上沾滿泥土顯得有些落魄。
察覺到我慌張的神情,奈月急忙臉紅道歉:
“我昨晚聽你一直痛苦的呻吟,想說過來看看你的傷口,可是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坐在你身旁猶豫要不要叫醒你,一個不小心就睡着了……”
“抱歉,打擾到妳休息了。”
看來我昨天晚上的確在生死邊緣掙扎過,虧我還強忍住哀嚎包紮傷口,幸好平安睜開眼睛,不然就要跟天上的老爸享受耕田的天倫之樂了。
“傷口還會痛嗎?”
“說不痛是騙人的,其實我連站起來都有困難……”
剛剛我有試着站起來,不過腿馬上抗議似的發出劇痛,得檢查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潮溼的空氣隨風飄進洞內,讓人感到渾身溼黏不快。
此時我聽到動物以四肢奔跑的聲響,而且腳步聲不斷朝這裡接近,該不會是洞主的回來了吧!?
真是糟糕透了!現在的我動彈不得,火也已經熄滅了,單憑奈月不可能擊退對方,想不到奇蹟似的活下來,最後又得成爲野獸的早餐嗎!?
因爲劍早就弄丟,我隨手撿了塊尖銳的石塊,打算做最後的抵抗,洞口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找到了,是亞克跟奈月!”
奈月興高采烈的站起來揮手,高聲呼喊洞口的人影。
“牙,我們在這邊!”
差點被你嚇死!虧你長得人模人樣,爲什麼不好好用兩條腿行走。
不過總算得救了,比我預期的時間快上不少。
“亞克!”
“公主殿下!”
紫爾一行人的身影陸續出現在洞口,每個人都一副溼漉漉的狼狽模樣,看來他們昨晚肯定徹夜下山尋找我們的下落。
“您沒事吧!?請恕我這麼晚才趕來。”
馬塔德拉愧疚地下跪猛磕頭。
“不用道歉啦,大家沒事就好,你們也辛苦了。”
即使奈月這麼說,馬塔德拉仍頭緊貼地不肯起來。
“嗚嗚……兩位沒事真是太好了!”
“不要啊艾米!感動之餘不要抱我的腿痛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