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麻煩把這份材料翻譯一下!”
“哎!來啦!”
從早上開始,林藝就特別開心,臉上喜色藏都藏不住。
因爲災後重建少不得各種捐助,洪水開始退去,國際救災中心這個臨時組建的單位依然沒有撤銷。
“哎!還是你們年青人好啊!連續加班加點這麼久,我真是快扛不住了!”
林藝捂嘴一笑,拿着材料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鼠標一點,解除電腦休眠。
“童主任,您可別以爲我就不累啊!看我最近都瘦成啥樣了啊!我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最近兩天全國各地情況已經平穩下來,大部分人都能按時下班,這個點兒,辦公室裡難得鬆快一會兒,聽得她小黃鸝似的喜滋滋回話,鄰桌大姐忍不住逗她:
“哦?撿錢啦?”
“哎?陳姐!這可是沒影兒的事兒!可別想騙我請客啊!”
“噗~你想啥呢!就算你一夜暴富,咱這些年長的,也幹不出這種事兒啊!”
見她擠眉弄眼的,一副“撿了多少?悄悄告訴我,我不跟別人說”的樣子,林藝忍不住笑。
“哈哈!沒有啦!高興只是因爲老家洪水開始退了,昨晚上我奶奶打電話說,她已經回家了,家裡地勢高,我家又在樓上,沒怎麼遭災。”
擔心了好幾個月,家裡平平安安,猶如久旱逢甘霖、雨後初晴,心情怎能不好?
她開心得一整天都想唱歌!走路都在飄!
“哎!這可真是好消息!最近這些日子啊!壞消息太多了!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啊!今年損失可真大!天天對着這些數據,我都快心痛得麻木了!”
林藝不像這些人資歷深,隨口應付兩句就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來。
見她打開文檔開始飛快的敲鍵盤,大夥兒隨口說兩句,也很有分寸的打住了。
林藝雖然是個大一的志願者,可她的工作能力得到了大家的認可,見她認真工作,也沒人會打攪她。
一時間,辦公室裡只能聽見有節奏的鍵盤敲擊聲。
夕陽西下,角落裡的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辦公室裡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忙完了喝口茶的喝口茶。
對於下班前辦公室的輕鬆狀態,林藝視若無睹,眼裡只有她還沒完成的工作。
“噠噠、噠噠……”
一陣沉重的腳步從走廊那頭逼近,到了辦公室門口,卻頓住了。
“誰呀?”
許久也沒聽到敲門聲,門口的小張一把拉開了門。
只見一個高大的軍人站在門口,一身迷彩,軍靴上還粘着泥。
“這位長官,您找誰?有急事?”
見他紅着眼睛,手裡緊緊攥着的迷彩帽已經褶皺重重,好似一把醃菜幹,小張無比詫異!
自從這個救災中心成立以來,他們經常與部隊上的人打交道,可這樣站在門口一直不敲門,紅着眼睛恨不得哭出聲來的,還從沒有見過。
“童主任!您把把關!看看可有錯漏之處?”
幹完了活兒,林藝將剛剛翻譯的文稿打印出來,遞給了童主任。
這個坐鎮的領導上了年紀,不喜歡用電腦,林藝清楚他的喜好,每次都送上紙質文件。
今天沒別的工作了,她大概不用加班,可以趕最早的一趟校車回學校。
林藝決定下車後就近在校門口吃一碗過橋米線,就騎車回宿舍,早點給家裡打個電話。
昨天時間有限,有好多話,還沒來得及說。
門口有人找,也不會找她這個志願者,林藝笑着看了那人一眼,並未放在心上,轉身拿起自己的淡綠色馬克杯,來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熱水。
這個夏天天天吹空調,有時候感覺關節涼颼颼的,她喜歡多喝幾杯熱水。
“長官,您找誰呀?”
這裡在政府大院裡,一般的小兵進不來,可楚騰只是穿着一身迷彩,沒有別肩章,小張也分不清他的軍銜,不好亂叫,只能叫一聲長官。
“林藝……”
楚騰喉嚨裡像是塞了棉花,他以爲自己的聲音很大,可他的聲音其實很小。
在他還沒調回北京的時候,他是見過林藝的。
某年中秋,他也曾跟着王明陽去過林家,那時候林藝還在上初中,文文靜靜的小丫頭,看到陌生人,總往臥室裡躲,他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
現在她穿着非常職業的白襯衣黑西褲,脖子上掛着通行牌,天藍色的掛繩拇指寬,是天藍色的……
模樣和以前沒有太大變化,倒是氣質變了許多,想來也是女大十八變。
看着她笑吟吟的明目皓齒,想着即將說出口的事,楚騰心裡沉甸甸的。
他從沒有想過,竟然會由他來通知這個噩耗。
他知道自己是最合適的,掌控着物資輸送的直升機,還是東部軍區的舊人,可以快速把事情通知到位,同時把人帶去山林市。
可要他說出這件事,真的太難了!
政委已經說了,情況不樂觀,病人已經垂危,醫院只是吊着一口氣,等她回去見最後一面……
“您說什麼?”
小張不解的湊了過去。
“小張?找誰的啊?”
戴着老花眼鏡的童主任見門口一直站着人,從文件上擡起了頭。
“林藝!”
楚騰捏緊了手裡的帽子,大聲的喊了出來,就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啊?”
林藝沒想到有人會突然叫她的名字,嚇得手一抖,陶瓷的馬克杯一下掉在她露在小皮鞋外的腳背上,又痛又燙,好不可憐!
“啪!”
馬克杯翻滾兩圈撞上牆,一下碎成了兩半。
“找我嗎?”
林藝看着這個陌生的人,伸出指頭指着自己的臉。
其他人好奇的看了一眼,也並未表現得太過八卦。
“嗯。”
楚騰進了門,直接跟童主任說了句“我找林藝同學有點私事”,童主任擺擺手,示意他自便。
在這大院兒裡,沒誰敢穿這身迷彩過來幹壞事。
林藝一頭霧水,只得跟着楚騰來到走廊裡,心裡疑惑,也不敢問。
因爲她沒有原主的記憶,一旦遇到部隊上的人,她也拿不準原主是否認識,只能沉默着,等對方先開口。
“我……”
看着這雙清澈的眼睛,楚騰憋紅了臉,感覺往日裡說話總是滔滔不絕的那個自己,已經罷工了,如今的這個自己,就像是被囚禁了幾十年,已經忘了如何說話一般。
林藝歪着頭,催促對方有話快說。
她還是不敢開口問,害怕露餡,只得用表情示意。
看着她活靈活現的表情,楚騰心中更是不忍。
可他此時還肩負着帶她趕回山林市的任務,不得不咬咬牙一骨碌說了:
“我接到王明陽王政委電話,說你奶奶生命垂危,正在搶救,讓我把你送回山林市,見她最後一面。”
“啊?這種玩笑開不得!你瞎說什麼呢!我昨天才和奶奶通過電話!家裡好好的呢!”
林藝瞪大眼睛,一顆心控制不住的顫抖!
已經平穩度過了可怕的洪災,之前都沒事,現在怎麼會出事?!
“真的!是他打電話親口跟我說的!讓我過來接你回去!現在人就在你們山林市市一院搶救,我曾經在王政委手下當過兵,前幾年還去過你家一次,你不記得了嗎?”
“騙子!你騙人!給我滾!滾啊!!”
楚騰掏出自己的證件給她看,林藝卻一把推開,轉身跑進了辦公室。
就像烏龜,迫不及待的鑽進自己的殼。
其實,從他說出王明陽的名字的時候,林藝就知道,這多半是真的。
因爲王明陽是那樣一個特種部隊的領導,一般人根本不認識她……
可她怎麼能信?
怎麼敢信?
又怎麼願意信!
不!
這不是真的!
她不信!!
死也不信!
可眼淚不聽話,猶如斷線的珠子,滾了下來。
見她呆呆的坐那哭,那軍官也擦着眼角走進來,童主任皺皺眉,還以爲此人欺負了林藝,語氣非常不快: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