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嫉妒也不是。
當尚未成名的老魏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嘴裡不斷描述着另外一個男人時,即便那個人是很可能永無交集的大明星,他也不願意。
“你有病啊!”
夜幕下的樑雅也急了,在她看來自己的行爲沒有任何問題,甚至都聯想不到基於情感的原則性上,不就是誇了兩句人家的演唱會麼。
老魏氣呼呼的不說話了,整個人如同被紅布刺激了的公牛,充滿攻擊性卻不知道該怎麼發泄;而樑雅的行爲也證明了這個世界上不光只有直男,直女同樣令人瞠目結舌,她都不知道這個平日裡對自己呵護有加的人爲什麼變得這麼粗暴。
“對,我有病,要不你和陸大鈞過去!”
聽到這兒,樑雅才明白老魏爲什麼發火,可她正在爲眼前這個男人吃自己的醋心存歡喜,想要去用溫柔化解的時候,老魏卻瞬間甩開了樑雅打算去牽的那隻手。
是吃醋麼?
這種情感怕是老魏自己也沒有在當時分析出來,但,在審訊室裡戴着手銬抽菸時,他終於在正回顧着的往昔中看到了端倪。
是不服。
老魏對樑雅的感情,始於一次表演,當樑城市文化團在民族宮演出那一刻,坐在觀衆席的老魏就對臺上獨奏的小提琴表演者一見傾心了。自那兒開始,不知道託了多少關係纔算是認識了這個女孩,爲了追求她,更是每天早上風裡雨裡的接送,不敢有半點耽誤。
那時候老魏看見的樑雅是什麼樣?
是一顰一笑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藝術家。
老魏則當牛做馬,連下雨天揹着這個女孩水坑都會當成一種親暱。但,他從未從這個女孩嘴裡聽到過一句稱讚。
她說自己不善言辭;她說自己害羞;她說那些東西心裡都有,不用說出來。
魏翔總算明白了,原來這纔是女人說的雙向奔赴,她們在享受着男人付出的同時,把應該付出的用‘不善言辭’全部隔絕掉。
轉回頭,卻把陸大鈞誇成了花,老魏能受得了麼?
這時,魏翔突然想起了網絡上被衆多女人奉爲圭臬的一句話:“你要是真的愛,又怎麼捨得讓她受委屈?”,他還真不知道這句話只使用於女人,竟和男人毫無關係。
哈。
魏翔竟然在這時笑了,不知是嘲諷還是苦笑。
“她沒辭去演唱會上的演出。”
這是老魏的講述,也是當時這個男人心裡的最佳答案,如果樑雅當初拒絕了這次演出機會,即便回家接着和老魏賭氣,那這個老男人也會反過頭來哄她,繼續當牛做馬。
可她沒有。
不光沒有,還在排練期間和當時的西洋樂團打成了一片,只是再和老魏說話時,稍稍收斂了一些,不誇陸大鈞了,也不再羨慕演唱會上的配置,而是在不經意間嚮往起了外面的世界。
“你說,我要是去大城市有沒有發展機會?”
“能不能去首都的文化團應聘?”
“我也看了那個西洋樂團的水平,也就那麼回事,單純以樂感來評價的話,很多人的樂感還不如我……”
老魏沒給出任何回答,默默走向了臥室。
他變了,不再做飯和操持家務,也不指望樑雅爲這個家付出,如果家裡沒有吃的,就門口小吃部隨便對付一口,尤其是對半夜回家的樑雅質問:“家裡怎麼連點出吃的都沒有。”時,只是硬頂一句:“你讓陸大鈞和西洋樂團的人給你送來啊。”
得到的,自然是樑雅的怒視。
老魏在反抗,用唯一能使用的方式,在那個男人必須要追女人,生生把女人推到至高位置的年代,選擇了自暴自棄的方法。
魏翔有點討厭描述中這個樑雅了,按照時間推算,當時的樑雅已經和老魏結婚了,人家老魏完全有吃醋的權力,哪怕是新婚燕爾。
而老魏所面臨的局面,則是周遭鄰居 不斷的閒話。
“老魏,我在體育場外看見你們家樑雅的海報了啊!”
“你媳婦可以啊,能和大明星同臺表演!”
“老魏,我換煤氣罐的路過體育場,看見你們家樑雅和大明星在體育館門口說話呢啊,關係瞧着好極了,能不能給我要個簽名照啊?”
一切正常的聊天在老魏眼睛裡都變成了插在心臟上的刀,那刺透的感覺和刀尖上正在滴的血被他深深裹在了衣服裡,畢竟,還要在外人面前強顏歡笑。
他有點忍不下去了,必須找個時間和樑雅談一下。
“咱們,聊聊吧。”
沒想到先提出來的竟然是樑雅,就在筒子樓那種連隔壁有點什麼小動作都能聽見聲音的地方。
當天下午,魏翔坐在平日寫作的桌子上,樑雅坐在牀上,倆人在一間也就十幾平米的屋子內,光是等一個開場白就等了得有二十分鐘。
“談吧。”老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才長出一口氣說出了這倆字。
“我有一個去首都的機會……”
老魏一下就瞪起了眼睛!
這是樑城,那個小小的文化團除了進工廠給工人演出,就是接待市裡面的領導審查,從沒聽說過還有人有進首都的機會,怎麼你纔跟陸大鈞的演唱會團隊排練了幾天就有了?
“他們說我稍微適應一下演出節奏,就能跟着樂團不斷走穴演出掙錢,就去首都學習一個月就行。”
“誰們?”
老魏問道。
“文……西洋樂團的那些樂手們。”
她想撒謊。
老魏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女人心中的一點點小情緒,整個人在爆發之前盡力壓制着繼續問道:“然後呢?”
樑雅明顯開始變得慌張起來:“我就回來和你商量一下,這是個機會,他們樂團願意負責所有的食宿,你知不知道,他們樂團工資最高的一個月能拿一千塊錢,還有出差補助。”
“我當然知道這是個機會!”
老魏直接說道:“我還知道這個機會和那什麼鬼樂團沒什麼關係,是陸大鈞一個人的機會。”
“你在說什麼?”
老魏站起來大喊:“我說什麼?我說那個王八蛋沒按好心。”
“你怎麼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我自己就是個男人,他怎麼想的我不知道?”
“我不光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還知道他要怎麼做!”
“到時候,你會因爲他把你帶去了更大的世界心存感激,在無人監管的情況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那時,打電話找不到人的是我,每天備受煎熬的還是我。”
“樑雅,你要真想去我也不攔着你,咱們倆領完離婚證你愛去哪去哪。”
樑雅愣住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件事會和離婚扯上關係,在那個年代,離婚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恥辱:“你說什麼?”
“我說,你只要去了京城,咱們倆就立即離婚,一分鐘也不耽誤,聽明白了嗎?”
嘀。
牀頭櫃上的鬧鐘響了,這是樑雅應該去體育場排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