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齊雷死立安生
次日天氣終於放晴,明亮的日光透過半開的窗簾,照在陳立安的身上。
陳立安趴在牀上睡得很沉,腳上還穿着黑色的高幫皮靴,睡得像昏死過去一樣。
客廳裡馬小晴正在收拾衛生,昨天拿出來的酒沒有喝完,兩人只喝了四瓶。
不過馬小晴依舊感覺自己昨晚醉的厲害,模糊的意識只感覺自己飄在大海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至於今早起來都想不起來昨晚的太多細節。
客廳裡酒瓶碰撞發出的脆響,讓陳立安清醒過來。
陳立安從牀上坐起來,隨手抓起地上的T恤套在身上,又把腰帶扣好纔出去。
馬小晴看到陳立安出來,然後對他說:“起來了,吃早餐吧,吃完就去片場。”
馬小晴的態度有種刻意的疏離和冷靜,只是說話語氣並不想她表現出來的那麼有力。
陳立安點了點頭,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不過沒有牙刷,陳立安只能多漱幾次口,聊勝於無吧。
吃完早飯,陳立安和馬小晴來到劇組,今天的拍攝任務很多,但是並沒有多的完整的劇情戲份。
安靜的病房裡,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陳立安睜開眼睛就聽見病房外不知道是醫生還是什麼人的訓斥。
在直面死亡之後,齊雷內心越來越衝動,想要知道自己“死亡”後會給世界帶來哪些變化。
陳立安感受着自己的手腳都快失去知覺,知道這次模擬要結束了。
“快,叫救護車,把冰都給去了!”
站在陳立安身後的馬小晴看到王曉帥將目光投向自己,也只是微微搖頭並沒有開口勸說。
隔着鐵窗目睹一切的齊雷,感覺自己內心一直以來的亢奮徹底被點燃,不再壓抑不再無處釋放。
這場模擬死亡對於齊雷來說很失敗,但是對於陳立安來說很成功,在那一刻他真的體會到另一個時空中的齊雷的感受。
他被寒冰包裹住了,極度寒冷帶來的刺痛感,讓齊雷的意識格外清醒,內心燃燒的亢奮和苦悶在迸發着強烈的熱度,試圖融化這些堅硬的冰塊。
真等到陳立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陳立安擡起僵硬的手,在馬小晴的臉上擦了一下。
感覺他對生命有些漠視,似乎想要通過生命的死亡來讓自己的藝術達到另一層高度。
“下次能不能不要這麼瘋,拍個戲用得着這麼拼命嗎!簡直就是神經病!”馬小晴看到陳立安掙開眼睛忍不住責罵,但是通紅的雙眼還是忍不住的落下兩滴眼淚。
所以這部電影中大多數的鏡頭都是在拍攝齊雷的苦悶,他的糾結,他的緊張,他與世界的格格不入。
白色的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接上真的昏迷過去的陳立安立馬就往醫院感。
或許在拍戲的時候,他也會“假死”,看看周圍這些說着關心的人會是什麼反應,弄清楚齊雷最後爲什麼會真的自殺。
隨着時間的推移,齊雷用體溫融化了很多冰塊,最後在同伴的幫助下,把所有完整的冰塊敲碎,將齊雷用碎冰徹底埋起來。
“哪有這麼拍戲的,和冰長時間接觸很容易對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嚴重的話甚至死亡!”
陳立安並沒有覺得自己拼命,他入戲很深想要演好一個角色沒錯,但是不會用自己的生命來完成。
刺骨的寒意瞬間透過毛孔鑽進身體裡,齊雷懷裡抱着一塊四方絲真的冰塊,額頭上、手臂上、腿上都堆滿了冰塊。
本來就擔心的馬小晴在看到陳立安“昏迷”的瞬間,就已經撲倒陳立安邊上用手臂把陳立安身上的冰塊掃去。
模擬死亡並不是齊雷完整的行爲藝術,在冰葬假死之後的一切纔是這場行爲藝術的終點。
唯一讓齊雷能夠把情緒外放出來的戲份,就是在學校時目睹了一場跳樓自殺。
在心跳還算有力的時候,陳立安緩緩閉上眼睛,讓自己進入“昏迷”狀態。
極度寒冷這部電影本身的故事劇情並不複雜,大多都是很平淡的敘述,如果單從劇情來看,這是一部非常非常無聊的電影。
“老王!陳立安昏過去了!”在旁邊鏟冰的臨時演員看到陳立安閉上眼睛,立馬丟下手裡的鏟子喊道。
三十六度的體溫和零下十幾度的冰塊在激烈的對抗,漸漸的齊雷感覺到身體在變得麻木僵硬。
“你以爲我想,陳立安太瘋了,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忍下來的。”王曉帥的語氣有些無奈,不過能隱隱聽出一絲興奮。
陳立安靜靜的等待着,沒有理會王曉帥的勸說。
王曉帥有些擔憂地對陳立安說:“這次不要像之前那樣了,冰葬比其他的都要危險,這麼多的冰會凍死人的。”
空曠的操場上,堆積着大量的冰塊,陳立安頭上繫着今日立秋的髮帶。
“你當導演就不知道攔一下,還好送過來的及時,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舒琪看着王曉帥眼睛深處的那點興奮,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不太認識這個人了。
王曉帥顧不上那麼多,立馬跑過來用手刨冰,不過並沒有另一個人快。
不知道爲什麼,陳立安這會真的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模糊,只能模糊的聽見周圍的人在呼喊,有好幾隻手把自己擡了起來。
胸腔裡炙熱的心臟在努力的跳動,頻率越來越快企圖讓血液流動的速度更快,產生更多的熱量。
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消失,鮮紅的血液在身體接觸地面的瞬間綻放出令人恐懼的花朵。
三天後的立夏,就是驗證這一刻的時候了。
立夏,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即將到來。
剛剛從眼眶落下的眼淚還是溫熱的,陳立安的手指輕輕抹去淚痕,然後說:“我想體驗齊雷的感受,那種情緒很強烈,而且我知道自己不會出事的,我有分寸。”
今天舒琪不在,他去和程凱歌見面了,臨走之前還特意和陳立安交代,不要那麼拼命。
鮮紅的血液染紅那個跳樓的姑娘身上的白色連衣裙,在刺眼的陽光下格外醒目。
如果陳立安是那麼容易被勸阻的人,那就不是陳立安了。
這對一個演員來說實在太難得了,陳立安真的感覺格外的興奮和滿足。
“現在拍完了,沒事了,不用擔心,我感覺自己現在很好,內心很滿足很平靜。”
病房外安靜下來了,陳立安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又活過來了,不過有些畏寒發冷。
生命如此脆弱,卻又如此震撼。
這個聲音是舒琪,陳立安的意識清醒了一點,聽出門外說話的人是舒琪。
生命消亡所帶來的震撼,讓齊雷找到了內心一直迷茫的答案,但是也更加恐懼死亡。
因爲他是齊雷,同樣在懼怕着死亡,同樣好奇“死亡”之後對周圍的世界產生的震撼。
冰塊已經準備好,齊雷脫掉自己的衣服,躺在冰塊上,讓自己的肌膚和冰塊毫無阻隔的接觸。
陳立安的聲音有些虛無,然後又慢慢的睡着了。
就像是電影中那個忽悠齊雷進行行爲藝術的老師,通過讓齊雷進行死亡模擬來滿足自己自私狹隘的陰暗心理。
馬小晴抓住陳立安的胳膊想打他一下,但又停住了,紅着眼睛說:“都住院了還分寸呢!你知不知道有多嚇人!”
想要看看死亡的震撼能否對抗現在壓抑的社會!
一週之後,陳立安殺青了,在齊雷從虛無回到現實,去觀察自己的死亡對世界對自己的藝術產生的影響。
最後卻發現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可笑的欺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的死亡已經被蓋棺定論,他的存在也被否定了。
在精神上死亡之後,齊雷在立秋那天肉體也死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