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容羲帶着秦寶到車門邊, 讓他先坐進去，秦寶一個勁想探出頭來，口罩已經重新戴回去, 聲音含糊不清從口罩下傳出。
“怎麼回事？什麼人？”秦寶好奇地問, 同時回想剛纔的光線, 覺得可能沒拍清。
聞容羲也坐進車子, 重重摔上了門。
“不如換輛車？”秦寶看了眼手機, 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四十，“或者到路口去打車。我讓助理先把公司派的車還回去，不知道是跟你的車還是跟我的車, 但如果蹲點拍我們，比較好追的是我的行程。”喘了口氣, 秦寶又說, “就是不知道是媒體還是私人, 不會是瘋狂粉絲吧？”
就在此時，聞容羲拎出來一個保溫盒, 揭開蓋子，整個車裡都是蝦皮小餛飩的味兒，溫暖鮮香的氣息讓秦寶眼前一亮，他掙扎了一下，糾結道：“先走吧？”
“不急, 吃了再走。”聞容羲攪動勺子, 舀起一顆餛飩在嘴邊吹了一下, 用保溫盒在下面接着, 遞到秦寶嘴邊。
秦寶看了他一眼, 揭下口罩，因爲很燙, 只能小咬一口。
下嘴的一刻，幸福感簡直爆棚。秦寶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太好吃了，他餓了大半天，本來已經餓過了，現在又被鮮香可口的餛飩一下召喚回了胃，只覺得飢腸轆轆，能吃下一頭整牛。
“太好吃了……”秦寶等不及地眼神示意聞容羲又餵了他一個，邊咀嚼邊含混不清地說，“你也吃點，吃晚飯了嗎？”現在回想，聞容羲說自己去睡覺那會，離開了快兩個小時，可能就是上飛機了。
有時候聞容羲突發奇想的浪漫，讓秦寶有一種自己被捧在掌心裡的感覺，都是平凡瑣碎的小事，但他總像是魔法師一樣，在平凡的，日復一日的生活裡，想要製造出一絲美妙的漣漪，哪怕那只是一圈風過無痕的小小浪痕。
“我吃過了。”聞容羲說着又給秦寶餵了一口，抽紙巾擦了擦秦寶嘴邊的水痕。
“吃的什麼？”秦寶眨着眼睛，嘴巴不停，視線卻從未離開過聞容羲。
聞容羲面上發紅，停頓了兩秒纔回答：“飛機餐。”
聞容羲過來的點兒是該發飛機餐，秦寶吃到還有兩三顆時，撫着肚子癱在座位上，滿足地側頭盯着聞容羲的帥臉，仍覺得難以呼吸。
他的男人太帥了。
他可能是全世界最帥的受了，因爲聞容羲不在其列……
秦寶猛然領悟，他怎麼自動把自己對應到受的位置上去了，人生還很長，聞容羲總有體力不行的一天，翻身還是有望。不過做受比較省力……做攻還要會做飯，他現在還不會做飯。腦補了一下聞容羲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嬌怯地縮在被窩裡，露出肩膀，一臉慵懶等第二天造成豐盛的早餐補充體力。
秦寶惡寒地顫抖了一下。
“在想什麼？還吃嗎？”看秦寶搖頭，聞容羲給他擦乾淨嘴。
秦寶臉色通紅地自己拿過紙巾擦。他有時候覺得聞容羲在帶孩子。
聞容羲就着秦寶的勺，把剩下的一點兒餛飩吃了，還喝了幾口湯，喉結吞嚥得急切。
秦寶：“……你到底吃晚飯了嗎？”
聞容羲笑了起來。
“我想你。”
秦寶呼吸一頓，看着聞容羲收起保溫盒子，他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呆看聞容羲說出這三個字的嘴脣，他從未覺得聞容羲的脣這麼性感過，形狀鋒利宛如干脆利落的折刀，說出的話卻溫柔得恰到好處。
秦寶坐直身靠過來。
就在他的脣要碰到聞容羲的側臉時，聞容羲一隻手伸過他的側腰，在他身後隔着衣服握住秦寶又瘦又韌的腰，深深地接了個吻。
秦寶喘着氣離開，坐在位置上，滿面紅潮。
聞容羲眉毛一挑：“還不錯，這家餛飩。”
“啊？啊。是……不錯。很不錯。”秦寶嘴角控制不住上揚，手在座位旁勾着聞容羲的小手指。
車前一個人影被猛摔在車蓋上，聞容羲讓秦寶不要下車，開車門出去，筆直的大長腿被車庫微弱的燈光拉得更加長。
秦寶已重新戴好了口罩，在車裡透過車前窗看到一張被按在車蓋上變形的男人臉。
是個頭髮油膩的年輕人，穿着黑色皮夾克，車窗沒有搖起來，說話聲不算太清晰但足以聽出內容。
“我是媒體！你們……你們這是違法的，我要曝光你們！”男人的聲音突然滯了一下，郭茂裡的手被車前蓋擋住。
從秦寶的方向看，像是郭茂裡給了那人肚子上一拳。
“媒體？”郭茂裡拽着男人的衣領，將他從車前蓋上拖起來。
秦寶眼孔急劇收縮了一下。
小個子男人鼻孔下拖着血，半邊臉高高腫起，應該在過來的路上捱了揍，郭茂裡下手不輕。
“哪家媒體？平媒還是電視還是網絡，我告訴你，你這架相機內存卡現在在我這裡，鏡頭也碎了，多少錢，我會照賠。但這事兒不能算了，誰讓你來拍的，不說我有的是時間。”
男人縮了一下脖子，眼神閃爍，眼睛眨得很快，眼珠轉向下方。
“你們……你們這是非法拘禁，身爲公衆人物，你們不能這麼做！我會曝光他的，要是不想毀了聞容羲，你們放了我，我不會發剛拍到的照片，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郭茂裡拍了拍男人的臉，被氣笑了：“你跑到地下停車場蹲點，偷拍我手裡的藝人，藝人不是人嗎？什麼都要被你挖出來？我也不會拘禁你，犯罪那套我不幹，搭在你手裡吃虧的是我。快說，多大點事，說了哥就放了你，反正以後也碰不上面。”
聞容羲在旁插着手，背對着那男人緩慢踱步。
男人緊咬牙根，瞪着聞容羲的背影，如果眼神可以具象化，他的目光可以在聞容羲的後腦勺上打個洞。
“說吧說吧。”郭茂裡催促道。
“聞容羲是公衆人物，你們就不怕嗎？”
郭茂裡痞氣地笑了：“他怕什麼？現在抓你的人是我，問你的人也是我，何況，是你偷拍在先，小夥子，再不配合我就打電話改簽，今晚咱們慢慢磨。”
郭茂裡把脖子上的相機摘下來，扔在地上。
地下車庫裡響起什麼東西被踩碎的聲音，咔咔擦擦響了好一陣，迴音讓人彷彿看着那玩意兒四分五裂。
聞容羲打開車門。
秦寶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可以走了？”
聞容羲嗯了聲，等秦寶出來，便牽着他的手，往出口走。
“聞……”小男人放聲大叫，剛叫出一個字，後面的音節陡轉成痛聲。
沉悶的拳頭從他肚腹離開，郭茂裡只比聞容羲矮半公分，早年聞容羲被鋪天蓋地的黑料包圍，得罪的人全都出來了，明裡暗裡郭茂裡都在保護他，當半個保鏢在用。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他一拳，完全就是鐵拳。
何況那偷拍者一看臉色白中帶青，眼神渙散，頭髮油膩，顯然是個作息不規律也不鍛鍊的人。
這下好半天都緩不過來。
在他急劇模糊的視野裡，他看着聞容羲牽着那名最近躥紅的流量小生，兩人都戴着口罩，穿着衛衣，聞容羲的手搭在小生後背，提起他後背的帽子，幫他戴好。
走出沒多遠，秦寶低頭給張斌發消息讓他和周希直接去機場。
走到門口保安室，聞容羲剛打完一個電話，保安從裡面出來，把兩人帶到路面上。
秦寶聽聞容羲電話裡的意思好像找到了誰可以把這段監控抹掉，保安把人帶到街口就回去了。
秦寶縮着脖子。
聞容羲抓着他的一隻手揣在口袋裡，在路燈下，兩人都戴着口罩，眼睛看着眼睛。
秦寶心頭一動，在車裡時，他想了很多，甚至想到如果曝光了怎麼辦，當年聞容羲因爲和同性戀導演的醜聞，鋪天蓋地都是黑，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每一個角色都要比別人更認真更努力，他爭取到一個角色就得花比旁人更多的功夫。
一個角色一個角色上來，每一部都在進步，終於用實力證明了自己。
近十年堆起來的大廈，只因一個醜聞，就可以再次傾塌。
婁菲沒有說錯，即使粉絲不在意，將來他轉幕後也會因爲這件事讓老頭子們不樂意給他獎項，前途可能會砸在這種在秦寶看來完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從第一次見到聞容羲，這個溫柔的大哥哥，在他面前，給他頒發那張說不上貴重的證書，他根本沒有想到，聞容羲會在此後數年裡，一直關心他的學業，資助他念完書，他還收到過聞容羲的兩封信，鼓勵他努力營造自己的人生。
當時李明激動得不得了，卻又沒有人可以分享這份喜悅，於是加倍努力，把所有的經歷都投入到學習裡，只希望等到有一天有經濟能力，把聞容羲資助他的錢都湊齊，正大光明站在他的面前，親口告訴他這一份感謝。
他在車裡所有的想法。
都在溫柔的路燈光輝裡，突然被攪碎，散作漫天星輝，輕輕揚揚飄走。
就在聞容羲牽起他的手，毫無愧疚毫無猶豫地從偷拍者面前走過，秦寶跟在聞容羲的身後，將他筆直的背脊和正大光明的姿態都受在眼底，那一刻他像是一個高大的保護者，又像是最可靠的戀人。
秦寶突然明白過來。
自以爲是的好，未必就是聞容羲要的，他要的是坦然地和他在一起，以堅定的姿態，以無悔的信念。
那一刻秦寶才覺得，真正懂了聞容羲。
他們互相看着，都戴着口罩，卻看到了彼此帶笑的眼睛。
聞容羲手指插在秦寶手指間，十指交扣。
這種感覺讓秦寶整個人都通了電，靈魂灼熱，筆直地站在夜晚寒冷的風裡。
要不是人來人往，他真想和聞容羲接個吻。
半小時後，秦寶和聞容羲在機場跟秦寶的兩個助理會合，助理們一臉着急，顯然都憋着事想問。
“後天去公司再說。”秦寶只簡單交代了一句，一行人換了登機牌過安檢，沒等多久就踏上回京城的飛機。
到家已經太晚，凌晨兩點多。
秦寶和聞容羲兩個人卻都不困，一起洗完澡已經凌晨四點。秦寶困得不行，腿軟站不住，聞容羲只好把人抱到牀上去，替他掖上被子。秦寶抱着聞容羲的胳膊不撒手，聞容羲本想去再漱一次口，怕吵醒他，只得作罷，掀開被子躺到秦寶身邊。
藉着閱讀燈的微弱光芒，聞容羲靜靜看了一會秦寶，用手指輕輕颳了兩下秦寶濃黑的眉毛。秦寶不僅沒醒，反而翻身把頭埋到聞容羲身上。
“睡吧。”聞容羲輕聲說，以脣碰了碰秦寶的額頭，擡手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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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坐在風娛傳媒的會議室裡，秦寶簡直痛不欲生，他一整天都在腿軟，還被健身教練折騰了快半小時。
婁菲鐵青着臉坐在辦公桌後面，手指裡捏着一支筆。
秦寶一臉無辜地看着她。
“你就不能勸聞容羲稍微不要這麼高姿態嗎？圈子裡盯着他，想懂他的人不在少數，只要有一個人有真憑實據地踩下去，其他真真假假的東西都會出來，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在家裡等你幾個鐘頭又怎麼樣。”婁菲喝了口水。
秦寶毫無掙扎地道歉，再三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你道歉有什麼用？”婁菲氣笑了，“你回去，告訴聞容羲，如果他還有一絲理智在，就該知道怎麼做對你們倆好。放長線釣大魚的話都不懂？原本我不支持你們的感情，現在我還是不太看好，但是我尊重你的選擇。人生能夠放縱地愛一次也非常不易，但能不能修成正果，誰也不敢保證對不對。你們要在一起，比一男一女要結婚，會難很多。這是需要一步一步去經營的。不要以爲聞容羲早年演過這種題材，公衆就會一下子接受他是個同性戀，你們走出去看一看，恐同反同的人非常多，YY一下CP和你們真的要在一起，完全是兩碼事。而且這是個人言可畏的世界，舌頭就能殺死你們，是，沒有人會朝你們丟石頭。如果你們想改行不混娛樂圈了，我立馬閉嘴。”
“我保證不會再被人拍到。”秦寶態度很好，立馬又道歉。
婁菲長出了一口氣，右手食指在桌面上快速地敲，一瞬間轉過不少念頭。
“要不你還是搬出來，住在聞容羲那兒防不住有心人跟拍，同進同出是不大好。我算看出來了，聞容羲根本不打算避諱，在停車場他就敢放心跟你有親密舉動。他難道不知道不懂事嗎？他混跡娛樂圈這麼多年纔有今天的地位，什麼事不是心裡門兒清。秦寶，我和你二哥也商量過了。”婁菲突然擡眼，認真地看着秦寶。
“如果你不打算幹這行，你有別的理想和目標，別的事業，你哥會全力支持你。你如果是圈外人，有些事就好辦了。”
秦寶皺了一下眉頭，憋着話沒說。
“先不要急着回覆我，你想清楚，最好先和你二哥談談，你的藝術人生，一般都在你二哥的操盤中，我不過是個執行者。秦含輝這個人自己談戀愛雖然不靠譜，但我相信，他永遠是你感到迷惑的時候，最能給你有用意見的那個人。”婁菲又喝了一口水，“我猶豫了很久，今天要不要叫你來公司，但我覺得這事必須儘早說清，聞容羲如果要高調公開，現在絕對不是好的時機，他要是不打算這麼做，就趁早收斂一些。”
秦寶無奈地說：“好好，我回去就和他說。”
“希望你說了能算。”婁菲神情緩了緩，“昨天的節目大受好評，網上很多人在討論你，說你帥破天際了。”說着婁菲嘴角翹了一下。
秦寶：“………………”
“想想你的粉絲，他們也需要你。你那麼多迷妹，真要是現在公開了，我現在就能聽到心碎的聲音。其實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只是在公共場合不要太親密，這不會很難。有時候我不太清楚聞容羲怎麼想，這件事刷新了我對他的印象，以前沒有合作，但圈子裡都知道，他是個行事低調，很穩重的演員。”
在和自己處對象的問題上，秦寶也覺得聞容羲很多時候衝動了，一邊覺得不應該，一邊又很喜歡聞容羲大方承認和他在一起，每當聞容羲毫不掩飾對他的愛意和保護，他就有點把持不住。
“我知道了，我會跟他說，好好說，說服他。”秦寶鄭重道。
婁菲又叮囑了兩句，讓他多注意，留神不要被人拍到。
“如果你不能搬出來，公司會想一個辦法，做好方案，就算被人抖出來你們在同居，也有一個合理的說法。不過我們所有的努力，只要你們兩人在公開場合接個吻，就全都完了。”婁菲說，“在家我不管你們，就算要吻個世界最長紀錄，也沒人打擾。總之一切小心，只要你還是藝人，就不能完完全全不考慮公衆的感受。”
秦寶沒有說關於可能是有人蹲點拍他和聞容羲的猜測，他總覺得沒有那麼多巧合。不過聞容羲直接在地下停車場親他是有點過分了，可是他真的很享受和他自由自在牽手接吻，像普通戀愛中的男女那樣。
一番糾結中，秦寶已經想把自己打暈。
離開公司大樓，秦寶戴着口罩和帽子，去聞容羲家附近的超市帶了點晚上要吃的菜，還買了兩袋芝麻湯圓，突然很想吃。
戴口罩的人不少，最近京城霾指爆表，隨處可見戴着口罩的市民。
現金結賬之後，秦寶在外面又買了一串糖葫蘆，打算和聞容羲分着吃。
過年的氣氛還沒有完全過去，昨天的元宵節讓年味兒又翻騰了一次，不過到處店面已經在拆過年時火紅的裝飾。
下一個最近的節日是情人節，到時候又會有新的花樣。
秦寶手機震了一下，顯示有新消息。
天下無雙的聞爺：出去了，七點回來，你先墊墊肚子，回來給你做飯。
這下不着急了，索性秦寶去旁邊的男裝店，看了看衣服，試了兩件毛衣一件風衣，藍色的毛衣沒要，要了黑色的，風衣選了駝色。都按照自己和聞容羲的號買了同款。
銷售小姐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這位客人有點奇怪。
秦寶揚了揚大號紙袋：“好久沒回家，也給我大哥買一套。”走出那家男裝，秦寶真的轉去秦飛國愛穿的牌子，買了一套，毛衣、大衣和褲子，大包小包地離開商場，把東西塞在車裡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