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逸維工作室一個鐵哥們兒，同時也是他的經紀人，因爲衛逸維年紀小，還要稱呼經紀人一聲“老張”。
老張黑着臉到後臺化妝室找衛逸維，他還在貼面膜，待會兒才上妝。
化妝師知道老張是衛逸維的經紀人，便識趣地說要去一下洗手間，離開了化妝間。
老張關上門，走過來，朝閉着眼做面膜的衛逸維壓低了聲音說：“秦寶的話題被撤了。”
揭下眼膜，衛逸維側身對着老張，彷彿有點聽不懂他的話。
“熱搜啊！”老張食指在桌上敲了兩下，“對了，營銷號也被人打了招呼，不讓他們發秦寶的負面。”
“誰做的？”熱搜這個東西，誰有錢誰上，撤也是一樣，衛逸維沒當回事，這纔是個開始，預熱而已。
老張臉色變得很難看：“就是不知道是誰，知道我就不着急了。打聽不出來，微博那邊兒就不說了，打得一手好太極，咱們給了錢的幾個營銷號倒是露了點口風，讓我們別惹秦寶。他上面好像有人。”
衛逸維嘴角扯起一絲嘲諷，“誰？他的金主爸爸比我的還大嗎？”本來衛逸維在Z國混得挺好，回國也都是他背後的人的意思。衛逸維自己也很無奈，但上了這條船，就不是他想下就能下的。至少以他現在的咖位實力，沒錢沒勢，只能靠着別人。
其實衛逸維也不在乎這個，只是沒想到，這個秦寶，看着乾乾淨淨不像……鏡子裡他自己的臉跳進視線，這也不好說，人不可貌相的事情多了去。
“我的哥，你能別成天把金主爸爸掛嘴上嗎？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
“怕什麼，上次被人扒了，不也被按住了嗎。”有錢，就是了不起。衛逸維回國後，買營銷號和熱搜黑競品的事兒沒少做，不過也得看對手給不給這個機會。只有在渾水好摸魚的時候，他纔會下手，比如說這個秦寶，沒什麼作品人氣卻一直不減，主要是第一部電影是大導大製作，雖然是男二，卻也碾壓數不清的中上級別製作電影裡的主角。
這麼好運氣，本就令眼紅，連七十二小時這種國民綜藝也不知道怎麼就看上他，這叫什麼？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
衛逸維不信運氣，只信實力和後臺，沒有後臺，有實力又能怎樣。他暗暗地想，這個秦寶上升期擋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路，等到接下來的兩部衛視劇播完，恐怕就是準一線了。
像這樣的，現在想搞他的人多着，自己不出手，別人也會出手，撤了也沒什麼，總會有人再下手。
但讓衛逸維奇怪的是，既能同時堵這麼多人的口，還沒有暴露身份，這他媽是誰啊？
“反正。哎。”老張嘆了口氣，衛逸維走的是流量小生路線，他的女粉絲特別瘋狂，一旦她們知道衛逸維不僅被人包了，背後還是個男人，一定會覺得受騙，不回踩就是有道德了。
最糟的是，兩年前，衛逸維自己也不注意，留了不少不堪入目的照片在那男的手裡。在這艘船上坐着，那自然，要風得風，要資源有資源。一旦撕破臉，衛逸維就不要想混下去了。
“怕什麼，又不會死人。”衛逸維冷笑道，“算了，反正炒秦寶也是爲了我自己。既然有更大的佛不讓炒他，就別動了，萬一是我惹不起的。我賣了一次，再要賣怕就不值錢了。”
“你這個人，讓你別說，你還來勁了。”
衛逸維扭過臉去看玻璃窗戶上的人影，他把近乎透明的面膜扯下來，臉上一閃而過顧影自憐的怨氣，表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沒等老張看分明，他已經無所謂地用手指在拍臉上沒吸收完的精華。
“這輩子我是就這樣了，來這世上走一遭，總要留下點兒什麼。老張。”才敷完面膜的臉，比平時看着還要白，衛逸維認真地注視着經紀人，眉梢揚起：“我要紅，紅得數一數二，像當年的孔夏那樣。”
一聽這個名字，老張心裡一打突，沒表現出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拍拍衛逸維的肩，“你老老實實接戲，開演唱會，認真工作，不用走那些旁門左道，也能紅成那樣。”伸出手捧住衛逸維的腦袋，老張示意他看鏡子，“你長成這樣，還怕不紅？”
在衛逸維哈哈大笑的聲音裡，老張退出化妝間，給衛逸維化妝那女的在數米開外邊出神邊擦手。
老張跟她打了個招呼，背轉身就收起笑。
孔夏，上個世紀末一個風頭無二的影帝，那是當之無愧的首代巨星，現在提起來還是個傳奇。
出櫃以後沒多久被人爆出私生活混亂、男女不忌的實錘照，在一個大雪封山的早晨，離開劇組，被人找到的時候，冰天雪地裡，他把自己扒拉得乾乾淨淨，躺在雪裡，身上也被下了大半日的鵝毛大雪披蓋。
那張照片第二天一早就被各大報刊雜誌披露，據傳是一張讓人看後只能驚歎這樣的男人天生就會是個讓人驚豔的戲子。
也只能是個戲子。
後來那張照片就絕版了，傳聞中被一名政商買下了所有刊登這張照片，以及已經賣出去的報紙和雜誌。不過擱現在，真要有這種事，那不是有錢有權就能買得回來的，信息時代，沒有什麼比流言蜚語更可怕的東西。
所以老張一聽衛逸維這麼說，感到的不是雄心壯志，而是難以遏制的心裡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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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家公司都對孟導手裡這個尋親題材的悲情電影感興趣，不過大多推薦上來的藝人，是正在轉型期，希望通過這部電影能夠把自己偶像劇小生的形象洗一洗，小屏錢賺夠了，到大屏拿幾個獎項，把咖位往上帶一帶，這是電視劇入行的青年演員在接近三十歲時最理想的做法。
而孟導的電影典型是叫好不叫座，票房都稀碎，卻一直橫掃國內各大權威獎項。
孟導看過送上來的演員照片，都不是很滿意，沒有一個眼神裡有他想要的那種東西。至於那具體是個什麼東西，孟導也說不出來，他是一個有充分專業經驗的導演，但拍戲這種事，是一個多層次的創造。
第一層當然是編劇在紙上塑造的這個二維人物，第二層是導演的理解，第三層是演員的詮釋。最後還跟攝影手法，呈現方式有關聯。
一部電影的成功，絕對不能簡單歸功於演員演技有多麼牛，他是一個多元化多方位的配合結果。從人物塑造，到出現在大屏幕裡，再加上受衆的理解和想象。
最後成形在觀衆腦海裡的角色，可以說是交織了許多人的想法，產生的美妙化學反應。
有的導演對角色操控性很強，只信任自己的定位，只要演員能達到他需要刻畫的角色就夠了。而有的導演在拍攝過程中會不斷加入新的創造，隨時受到環境的啓示，讓從編劇手裡出來，到自己腦子裡成形的角色，在整個拍攝中變得更加立體化，富有層次感。
孟導就是後者。
所以說如果問他要一個什麼樣的人，他也只能回答一句話：只可意會。根據他多年的執導經驗，他要是看到那個他想要的人，他自然而然，福至心靈，就會知道這個演員，就是他的角色，就是他要拍的故事裡的人。
見到秦寶之前，孟導就看過他的照片，從十個送選的藝人裡，他選出了三個，另外兩個已經見過了。如果秦寶也不是他要的人，還是海選吧。
會議室門開。
孟導轉過去，看見一個身段窈窕穿職業裝的三十多歲的漂亮女人，她身後讓出來一個人。
一瞬間像是有一束光投射到孟導的視線裡，他只能聚光在這個人身上。
“孟導你好。”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十分鐘到，沒想到導演比他更早，秦寶先是跟孟導致歉，纔在對方的熱情要求下坐下來。
孟導說話也直接：“小秦啊，看照片的時候你外形其實我不太看好，不是因爲你不帥，反而你太帥了，有點不符合角色。但你身上的氣質，我很喜歡。”頓了頓，孟導接着說，“定妝可以讓化妝師努力一下。這樣，我們試兩個片段，反正這裡也沒別人。本子你看過了嗎？”
“看了一點。”秦寶眼皮還有點腫，跟才哭過一樣。
“那你覺得怎麼樣？”孟導往後一靠，示意秦寶暢所欲言。
“主角養母因爲家裡窮去世的那一段，我看哭了。這個角色韌性很強，全劇有四次轉折，一是真實身世揭示，知道自己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這個地方他就徹底脫離了年少無知的天真。當時主角只有十五歲，正是需要自我認同感的時候，年紀小，認知是自我本位的，從這個地方，他比同齡人更早轉向認識周圍的環境和社會……”秦寶平靜地跟孟導交流自己對角色四個層次的不同理解。
越聽孟導越驚訝，這個本子昨天定下要來見演員時纔給風娛發過去，沒想到秦寶這麼快看完，還有這麼透徹的認識。
不過打嘴炮上理論課和演戲是兩碼事。
孟導索性就選了角色養母重病無錢醫治去世的那一段讓秦寶自由發揮。
“你可以把經紀人當你母親。”
只是在旁聽的婁菲頓時笑了起來：“行，我躺在哪兒裝屍體？”
孟導只是開個玩笑，說出口才發現有點不妥，畢竟是讓人假裝是個死人。
沒想到風娛的經紀人態度這麼好，頓時連帶對這家娛樂公司的印象分都提了上去。
秦寶拖了把椅子，側轉身，他的面前什麼都沒有，他兩腿略略分開，手交叉握在身前，眼神是落在虛空的，卻彷彿落在實處，他再擡起眼來的時候。
孟導眼前一亮，心中忍不住一聲喝彩：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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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省是出了名的窮山惡水，聞容羲進組當天就感冒了，一場暴雨裡在深山裡尋人遇上泥石流的戲拍完下來，戲服上全是黃色的泥水往腳下積。
“容羲你去換衣服，下一場，工作人員準備。”顧連海皺眉看着聞容羲有點發紅的臉，直接摸了下他的腦門兒，神色嚴肅道：“後面沒你的戲了，回賓館去休息，明天還要坐大半天的車，你不要命了？”
“我敬業嘛。”聞容羲眨了眨眼。
顧連海哭笑不得，他可太榮幸了，能看到聞大影帝賣萌。旁邊已經有人拍了照，見顧連海掃過來，正在拼命藏手機。
聞容羲倒是不介意，只是說：“別忘了給我加個濾鏡啊，一把年紀了不能和小鮮肉比，給我磨個皮什麼的。”逗得場記小姑娘臉一下就紅了，忙道不會發不會發，就是私藏一下。
只有助理覺得很意外，聞哥什麼時候這麼活潑了，心情很好的樣子。
回到賓館，聞容羲被助理按着吃了藥，很早就睡了，第二天早飯後，坐了六個小時車，到機場已經下午了，候機草草吃了點東西，坐上飛機又是昏昏沉沉地睡。
下飛機以後，又坐了三個小時小汽車才趕到七十二小時的直播場地。
不知道是哪兒走漏了消息，聞容羲一下車就被影迷包圍了，粉絲們沒命尖叫着呼喊他的名字，一位女粉絲當場熱淚盈眶。
在七十二小時一位現場工作人員的微博看到對方發出聞容羲的照片時，佟玲還以爲那個工作人員跟她一樣是聞容羲的狂熱粉絲，點開評論纔看到粉圈大大說聞容羲要去七十二小時。
一個小時後，這個工作人員的微博就被頂上熱搜第一。
對方大概沒想到會被人頂上去，趕緊刪掉那條有聞容羲照片的微博，但消息卻不脛而走。
營銷號個個福爾摩斯上身，絕大多數持嘲諷態度，聞容羲什麼人啊，上一次參加綜藝節目錄制已經是九年前的事情了，還不算是錄製，只是最後一期露了個臉給人頒獎。咖位擺在那兒，他要是上綜藝，基本屬於太陽打西邊出來。
“作爲一檔國民綜藝節目，溜粉，惡意炒作，七十二小時到底還有沒有新招數了？”
還有個微博上諧星一般存在的PO主，“此生只睡聞容羲”，發了一條微博：“要是聞容羲上七十二小時，看完七十二小時直播，歡迎大家到白狼TV觀看我直播吃大便。”配圖是馬桶。
“…………………………”從微博的世界裡好不容易掙扎出來，佟玲還是找聞容羲高冷的後援會羣問了一下。
羣裡粉頭大大嘲諷道：“聞爺在山裡拍戲，別信那些小道，綜藝不是爲露臉，就是爲宣傳新戲，要不然就是撈錢。你覺得聞爺缺關注度還是缺錢？”
嘲得佟玲閉羣后臉還有點紅。
睡了個午覺起來，室友叫她去學校所在的縣城裡去圍觀七十二小時節目組，她抱着被子翻了個身，說不去。
室友一下跳到牀上，掐着她的脖子晃：“有你們家聞爺你都不去？”
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乘車來縣城裡，七十二小時節目組入住的酒店外已經涌滿了人。
當看到聞容羲戴個口罩從車裡鑽出來，佟玲喊得嗓子都啞了，別說聞容羲就戴着口罩，他就算全身都蒙起來，她都能把他認出來。用佟玲開玩笑的話說：我聞爺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聞容羲對粉絲招了招手，有個女粉被擠出來摔在地上，差點讓人踩，本來聞容羲已經走到酒店臺階，轉回去把女粉扶起來。
佟玲整個人都不會說話了，激動得渾身發抖。
聞容羲好聽的聲音不由得她拒絕地往耳朵裡鑽：“小心，沒摔傷吧？”
“沒，沒，沒事。”佟玲緊張地嚥了咽口水，聲音變調地問：“能給我籤個名嗎聞爺，我喜歡你有十年了……我是……我是……”她眼圈通紅，有淚光在閃。
突然，人羣爆出一陣狂喜的驚呼。
聞容羲摘下了口罩，露出他帥得慘絕人寰的臉，對着粉絲們容色溫和地揮手打了個招呼。他伸出手問佟玲要筆，打趣道：“別說你是看我的戲長大的，那我也太老了。”
“沒……沒有……聞爺年輕，聞爺永遠十八歲。”佟玲覺得自己蠢得冒泡。
最後聞容羲在她的要求下，給她簽了一句：“佟玲小盆友考研加油，逢考必過。”龍飛鳳舞地落了個筆鋒銳利的簽名。
看着聞容羲在保鏢的簇擁下走進酒店大門，佟玲幸福得要暈過去，還好室友扶了一把。
遠處另一輛保姆車已經停在那兒快半小時了，孔亞不耐煩地看了一眼經紀人。
“可以下去了吧？這什麼人，自己買的粉絲來壓場子吧？真會自導自演。”
俞銘在經紀人旁邊坐着，不敢說話。
“聞容羲。”經紀人不客氣地轉過臉去嚴肅道：“這一期你規矩點，別再東惹西惹，這尊大神跺一跺腳，娛樂圈都要抖三抖。”
孔亞不以爲然地嗤道：“不就是個演員？”
經紀人冷冷瞥了他一眼，沒有解釋。
聞容羲這個人坐擁的產業是高層才知道的機密，他有幸被公司信任，又因爲這一期七十二小時節目組提前打了招呼有聞容羲，才僥倖讓人稍微透了點口風。如果孔亞能出頭，早晚他會知道什麼人不能惹，如果他混不出頭，就更沒必要讓他知道這些。
七十二小時，會是他最後一次在公衆視野裡露臉。
昨天助手拿來的幾個新人裡，有兩個看着還不錯，跟孔亞類型差不多，還在國家級的歌唱比賽裡得過獎，音樂學院大一在校，十八歲，正是青蔥水嫩的年紀。該好好看看了。
經紀人冷冷看着俞銘把孔亞帶過去，讓司機開車，不走正門，繞道去了縣上一家咖啡館。
咖啡館裡走出來一名年輕、朝氣蓬勃的小姑娘，經紀人跟她見過一次，李雲輝的第一助手。
魏可寧禮貌地朝他點頭，請他入座，詢問他的意見後，照他的意思給他點了一杯咖啡。
經紀人轉達了公司的意思，還是要求讓俞琪和孔亞增加接觸，能做成上一季週六CP那個效果最好。
“我會把貴公司的意思完整地轉達給李導。”魏可寧全程保持禮貌微笑，但一句算得上承諾的話也沒說。
經紀人也很無奈，跟這種沒法做主的小姑娘發火，自降身份。
經紀人走後，魏可寧撇撇嘴，付賬走人。
她是將孔亞經紀人的意思轉達給了李雲輝，但看她上級敷衍的臉就知道，李雲輝根本沒把這話聽進去。他現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應該怎麼處理聞容羲這尊大佛在他的節目裡出現的定位。
越好的機會，意味着越大的風險，何況聞容羲就上這一期，他當然要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