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國喘着氣, 來回看秦寶和聞容羲。
秦寶則完全驚呆了，整顆心猛然跳起來。片刻後秦寶恢復了平靜，他能感到聞容羲的手掌乾燥溫暖, 緊緊握着他的手, 讓他感到踏實和安全。
“秦寶, 你自己說。”秦飛國甚少直呼秦寶的名字, 他強迫自己在桌子後面坐下去, 不然他可能會想直接上去揍爛聞容羲那張笑容迷人的臉。
秦寶握住聞容羲的手。
秦飛國臉色一時相當難看。
窗外菸火炮仗聲漸弱，稀稀落落的光點在夜空中悄然消失。
“大哥，我也喜歡他。”秦寶話音未落, 就聽秦飛國一聲暴喝：“你說什麼？你喜歡這個男人？”
秦飛國直指着聞容羲，臉孔漲得發紅。
秦寶眼睫輕顫, 抓着聞容羲的手緊了緊。
“嗯, 我喜歡他, 很久以前就喜歡。”秦寶看了一眼聞容羲，轉過來看自家大哥, 坦然道，“從前我買過很多容哥的海報和碟片，進娛樂圈以前我就喜歡他了，沒想到能真的認識他。”
秦飛國匪夷所思地皺眉，記憶回籠, 他想起來了, 那時候秦寶還自閉, 不怎麼跟人交流, 特別喜歡畫畫, 他畫過最多的人物肖像，不就是這個男人嗎？秦飛國猛地一拍腦門, 又想起卓姐說過，秦寶特別喜歡看一個明星的電視，還讓她去買海報和寫真。
當時秦飛國只覺得，能在秦寶寂靜蒼白的世界裡增添一抹色彩，也是好事。加上秦飛國一年看電視的次數五根手指掰得過來，便沒太關心秦寶喜歡的明星是誰。
他完全想不到數年後秦寶居然會進娛樂圈，要是在當時告訴秦飛國，真不如讓他相信母豬能上樹。
秦飛國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眉頭深蹙，聲音發顫，但還是儘量耐着性子：“他是個男人，你以後是要娶老婆生孩子的，你現在年紀太小，不懂愛情不懂婚姻，大哥告訴你。”他指着聞容羲，“他就是在玩弄你。”這麼說自家弟弟很不體面，讓秦飛國臉色難看，但現在不說，就怕秦寶深入迷途，悔之晚矣。
“聞總多大年紀，你多大年紀，何況你們倆都是男人。”
秦寶：“我喜歡他只是因爲他這個人，跟他的年紀、性別都沒有關係。”
秦飛國使勁按住突突直跳的額角，深吸一口氣。過了十二點，他就覺得腰痠背痛，渾身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秦寶，你太幼稚了。”秦飛國看着聞容羲，“聞總，作爲秦寶的大哥，我不同意。你們兩個前陣子在微博鬧得沸沸揚揚，被人說得還不夠難聽嗎？如果你不是認真的，我要求你，現在就和秦寶斷了。如果你是認真的，那你更應該知道，你們兩個男人，以你如今在娛樂圈的地位，我們秦寶會被人說得有多難聽。”秦飛國曲起食指，在桌面上用力敲，以此發泄不悅。
“我會最大限度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
秦飛國冷潮地笑了一聲：“怎麼保護？嘴長在別人身上，你能全給他們用膠布貼了？上網發言從來不需要付出代價，罵你就罵你，你能把他們怎麼？就算沒有人說了，你能保證別人心裡不往齷齪的方向想嗎？”
秦寶：“大哥……”
“沒讓你說話。”秦飛國眼神凌厲地質問聞容羲，“你能怎麼保護他？把別人的腦子摳出來嗎？”
“我們還沒想那麼多……”秦寶說。
“所以我說你幼稚。”秦飛國調轉矛頭，痛心地朝着秦寶說，“這麼多娛樂公司，你現在小有了點名氣，風娛傳媒對你不是最好的選擇，你二哥能不知道？爲什麼不讓你籤別家？你在你二哥的公司，什麼事關起門來都好處理，你去別家，不說遠了，你要是去寰銀時代，多少雙眼睛盯着？”秦飛國長出一口氣，“要是我沒想錯，聞總動過這種念頭吧？”
調查風娛背景的時候，聞容羲確實想過把秦寶弄到自己手裡去。
何況寰銀時代的資源比風娛好太多。
不過聞容羲問的是其他事：“秦含輝是風娛傳媒的大老闆？”
“嗯。”秦飛國也不瞞着，“別說你還不是寰銀的大老闆，就算是，寰銀旗下的藝人少嗎？你一隻手掌護得過來？”
這麼一看，風娛捧出個鳳江小之後，也就只有秦寶了，武冰是一個，不過對於一個財力和渠道都跟得上的娛樂公司，風娛傳媒算相當清心寡慾了。
聞容羲心想，背後出資的是秦含輝，當年鳳江小一直被傳被個富商包養，雖然沒有坐實，但也被扒了好幾年，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不過這跟他沒有關係，他也沒有過多關心過。
“秦大哥。”聞容羲誠懇地放緩了語氣，側頭看一眼秦寶，鄭重其事地看回秦飛國，“我很感謝過去，你們作爲秦寶的家人，這麼爲他着想。我剛注意到秦寶的時候，查到他的背景，我的經紀人開玩笑說也許是牽扯到家族財產，你們才讓秦寶進了娛樂圈。”
秦飛國臉色變了變。他沒想到聞容羲已經讓人調查過。
“但娛樂圈本就是一個會有人說閒話的圈子，要想不被人說，就不可能選擇演員這個曝光度如此高的職業。”
秦飛國嘴脣動了動，沒有說話。
“以二位對秦寶的疼愛，加上我對秦寶的瞭解，你們一定是支持他對演藝事業的追求。”
秦飛國鐵青着臉說：“當然。”
“我也一樣。我希望他快樂，他想做什麼，我都會最大限度去支持他。恕我直言，我們在一起對秦寶的演藝道路，百利而無一害。至於您的擔心，我想沒有必要。您應該已經查過了，這些年我沒有什麼緋聞，底子乾乾淨淨，在這個捕風捉影的圈子，和女人尚且沒有多少緋聞。”聞容羲勾脣一笑，“雖然厚顏，但足以說明我確實潔身自好。”
秦飛國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秦寶則在暗想：容哥真厲害，說這些一點都不臉紅，要是讓他誇自己，他早就爆炸了。不過也沒有說錯，聞容羲緋聞是不多，實錘的緋聞更少，加上最近和武冰炒緋聞，緋聞的製作流程他也很瞭解了，吃個飯，看看電影就叫一對兒了。這麼一想沒準聞容羲爲數不多的緋聞女友，還有不知道多少是公司宣傳的鍋。
早期聞容羲沒那麼紅的時候和女星的緋聞比較多，一定是，必須是，都是公司製造，都是假的！
“他搬過來和我住，離公司近是事實，接下來我們倆會合作一部戲。這部戲大咖雲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無論秦寶怎麼悟性高進步快，中間還是少了四年的鍛鍊，他在我那兒，當請了個免費的好老師，這對秦寶是有好處的，對不對？”
秦寶忙道：“是啊大哥，我還有很多要學習。”
秦飛國：“你閉嘴。”
聞容羲食指摩挲着秦寶的手背，這個小動作落在秦飛國的眼裡格外不順眼。
“不行，兩個男人在一起像什麼樣子？你們倆不要臉了，我還要，我們秦家還要臉！”秦飛國皺眉怒吼道。
“你們保密工作不是做得很好嗎？沒有多少人知道秦寶的家世背景。”聞容羲說。
秦飛國：“你能查到，別人就查不到嗎？”
聞容羲：“我都費了力氣才查到，那就沒有多少人能查出來。何況，我們又不是明天就要登頭條公佈婚訊，大哥操心這些未免太早。”
秦飛國氣得笑了：“那你們這段算什麼？又不能結婚，也不能生孩子，享受青春嗎？”
秦寶使勁捏住聞容羲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他注視着自己大哥，聲音有點顫抖：“戀愛本身就值得去體驗，我們才認識半年，以後還說不清楚，但是現在。”秦寶深吸一口氣，看了看聞容羲，“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能夠得到大哥二哥的祝福最好，即使你們都不同意，我還是會和他在一起。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喜歡他，即使將來有阻力和反對的聲音，我也會和他一起面對。”
“你面對個屁，你拿什麼面對？”秦飛國斥道，“他年紀比你大，地位比你高，憑什麼我的弟弟來扛，你扛得動嗎？”
聞容羲正要說話，手被秦寶掐得刺痛，只得閉嘴。
“我們在談戀愛，沒有誰比誰地位高，在這段關係裡，我們是平等自願的，不好的聲音，要扛也是一起扛，難道因爲他人好比我有錢比我有事業，我就理所當然佔便宜嗎？”
“是你被人佔了便宜，你懂不懂？！”秦飛國摸到桌上的玉貔貅，掌心的涼意稍微讓他平靜了一點，只有一點。他懷疑地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呼吸粗重，語氣不善，“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沒有睡過吧？”
“大哥！”
“還沒有。”聞容羲欣然道。
秦飛國鬆了口氣，揉了揉眼角，手指點了兩下秦寶，徒勞地放下。
“大過年的，我不想鬧得大家都不高興。不過秦寶你給我聽清楚，這個家，現在還是我說了算，你要是跟這個男人在一起，就不用回來了。爸媽走得早，我是你大哥，就是你父親，我們秦家丟不起這個人。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秦飛國搖搖頭，腦仁疼起來，滿臉難以置信，“你知道我看到你……恬不知恥地親一個男人什麼感覺嗎？我差點吐出來。”
秦寶滿面通紅。
秦飛國擺了擺手：“你要是認我這個大哥，就別搬出去住，只要過完春節，你搬到這個男人家裡去住。”秦飛國使勁咬着牙，憋出一句，“那就別回來，真的，我不知道怎麼跟死去的爸媽交代。和一個同性在一起，做兩口子之間的事情，牽手親嘴，你就不覺得噁心嗎？”
秦寶臉色倏然發白，聞容羲緊緊握着他的手。
秦飛國哼了一聲：“覺得大哥說話難聽？我才說這幾句你就受不了，將來網友說話可就沒有這麼好聽了。”秦飛國洋洋得意地擡了擡下巴，“趁這個錯誤還沒有犯，過完年你把這部劇辭了，你現在大好的發展，接不到戲嗎？跟他住在一起能有什麼提高？爲了一個才認識幾個月的男人，跟大哥玩兒這一手。你以前從來不會跟哥哥們耍心眼，我對你太失望了。”
整個書房都靜了。
敲門聲這時候響得特別突兀。
秦飛國還沒有說話，門開了。
秦含輝走了進來，從手心裡抓瓜子仁吃，斜着眼看秦飛國，走到跟前來了，又看了看秦寶和聞容羲，笑說：“大哥在幹嘛，跟審犯人似的。”
秦飛國不耐煩道：“關你屁事，沒你事，出去。”旋即他眼神裡帶了懷疑，不會秦含輝早就知道了吧？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別看我，我只是覺得，你們都進來快半個小時了，談什麼事兒也該談完了吧。我猜是大哥想跟咱三弟談談新年新氣象，展望一下新的一年，聞總是來要彩頭的。”
“二哥。”秦寶眼圈發紅。
“大哥，願賭服輸啊。”
“說了沒你事，你煩不煩？！”秦飛國怎麼看秦含輝都覺得他那副油嘴滑舌的樣很討嫌。
秦含輝領結早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脖子上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紅痕。
“你……”秦飛國眉一皺又要發火。
秦含輝順着他的視線摸了摸脖子，臉上薄紅，卻未見得有多不好意思。
“我跟菲菲關係定下來了，一時情不自禁。大哥你不能自己不談戀愛，也不讓別人談戀愛，愛情是人生中極爲寶貴美好的一種感情，你這種單身狗是不會懂的。”
秦寶抓着聞容羲的手，兩人站了起來。
“我們在一起了。”秦寶紅着眼說。
秦含輝笑了笑，眉毛一挑：“那很好啊，祝福你們。”
連聞容羲都有些意外，秦家的兩個哥哥性格迥異。
聞容羲禮貌地對秦含輝道：“謝謝你的祝福。我們會在一起很久。”
秦含輝歪了歪頭，輕佻道：“對我弟弟好點，不然我可能會揍你。”他說話時臉上帶着笑容，右手食指屈起在鼻端蹭了一下。
“秦含輝你毛病吧？！”秦飛國坐不住了。
秦含輝無奈地看着大哥：“什麼時代了，自由戀愛，大哥，你再這麼專｜制，可能會失去我們。”
秦飛國氣不打一處來，亟待發泄，抓起桌上的玉貔貅就向聞容羲砸了過去。
伴隨一聲大吼——
“滾，都給我滾！”
“小心。”聞容羲把秦寶往懷裡一扯。
秦含輝顴骨通紅帶着醉意，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等秦寶回過神來，聞容羲重新站直身，秦寶看見聞容羲的臉上被玉貔貅砸得紅了一大塊，沒出血，但是很紅，而且聞容羲左眼有點睜不開，他拿手揉了好幾下，睜開時眼睛裡紅了一片。
秦寶整個人都懵了。
反而聞容羲笑了一下，眉頭也鬆開來，說話帶着點鼻音：“沒事，不疼。”他放下手，臉皮上火辣辣的疼。
秦寶簡直怒了，往秦飛國衝過去，被秦含輝眼疾手快一把攔住。
秦飛國怒道：“怎麼着？你個小兔崽子還敢打我？反了你了！”又對秦含輝吼：“別攔他，放開他，我倒要看看你想幹什麼！”
聞容羲一把抓住秦寶的胳膊，把他往身後擋。
“大哥，你怎麼能打人呢？”秦含輝收了吊兒郎當的笑意，酒徹底醒了，他一邊攔着秦飛國，一邊看了眼聞容羲的臉，大概有食指長的一道擦痕，不是很嚴重，但在他完美無缺的臉上，那道腫起來的痕跡看着挺明顯的，“聞容羲是個演員，你怎麼能砸他的臉！”
“怎麼？破相了？”秦飛國冷笑道，“戲子不是都給自己的臉投了保嗎？去找保險公司賠啊！”
秦寶從沒覺得這麼生氣，聞容羲完全拉不住他，秦寶把一條胳膊換到身前來，掙扎間覺得自己碰到了什麼東西。
聞容羲“啊”了一聲。
秦寶看到聞容羲捂着臉，登時內疚地不行，讓聞容羲把手拿開給他看看。
“你大哥不是故意的，別亂來了啊。”
秦寶眼圈通紅，想說話說不出來，他說不出任何指責秦飛國的話，但是看到聞容羲被砸了一時間只想衝上去，想跟秦飛國理論。
“秦寶我告訴你，你爲了個外人，想跟你大哥動手？今天晚上你就搬出去，我們的兄弟關係到此爲止。你要跟男人在一起，就去跟男人在一起。”
秦含輝抓住秦飛國肩膀猛一搖撼。
“大哥！你瘋了嗎？這話是你該說的嗎？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嗎？”
秦寶吼出來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好！今晚我就搬出去！”
秦飛國抓起桌上的鋼筆就往外扔，這次失了準頭沒砸到人。
“小兔崽子……小王八蛋……白眼兒狼……老子養你這麼多年，走走走，都他媽給老子滾！”秦飛國挫敗地坐在椅子裡，一腳踹在沉重的書桌上，疼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他一隻手遮着臉。
秦含輝還想勸。
“滾啊！都滾！”秦飛國一聲暴喝，樓上樓下都靜了。
秦寶抓住聞容羲的手，走到門邊，一拉開門。
婁菲、李天辰和卓姐都在門外。
秦寶沒看他們，把聞容羲的手牽得緊緊的，頭也不回回房間去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