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夜很急,天不亮,便派遣大軍將整個太子府包圍的水泄不通,若非擔憂太子安全,加上其內已經充斥着毒瘴,此刻他說不定已經帶人衝進去了。
對他而言,韓國太子不容有失,這關係到他未來能否更進一步。
身爲一個有夢想的人,他姬無夜也很想成爲韓國的貴族,而想成爲血衣侯那樣的世襲權貴,唯有如此,沒有誰會喜歡低人一等,在這個講究血脈、出身的時代,唯有成爲貴族,才能真正掌控權勢。
就像趙嘉一樣……哪怕入秦爲質,卻能輕鬆成爲他國的徹侯,換做姬無夜,根本沒這個機會。
他拼了這麼多年的命,也不過是成了韓國的大將軍,其爵位遠不如血衣侯。
“大將軍準備何時營救太子?”
四公子韓宇站在姬無夜身側,擡頭看了一眼泛白的天際,凝聲說道。
姬無夜眯了眯眼睛,看着惺惺作態的韓宇,不急不緩的說道:“事關太子安危,我等也不敢貿然行事,擔心打草驚蛇,且九公子尚未抵達,此事還得問問九公子纔是。”
身爲一個老江湖,他豈會背鍋。
此番事情鬧得這麼大,姬無夜對於韓國太子能否活下來也並無把握,而韓非自然是最好的背鍋人。
“九弟?那便再等等。”
韓宇沉吟了少許,點了點頭。
找人背鍋方面,韓宇與姬無夜二人不謀而同,沒有誰比韓非更適合背過了,前者是一定要幹掉太子的,至於後者,他以防萬一。
隨着交流結束,二人默契的保持沉默,等待着韓非到來。
並未讓二人久等。
韓非帶着衛莊、張良緩步走來,隨着三人的出現,韓宇與姬無夜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放在了他們的身上。
韓宇看了一眼張良,心中有些失落,畢竟對於張良,他還是頗爲欣賞的,一方面是因爲張家世代爲韓國相國,另一方則是張良本身的才華,可對方對於他的示好視而不見,反而對韓非趨之若鶩。
這樣的選擇無疑讓韓宇有些失望。
如今韓非身邊又多了一個衛莊……鬼谷傳人的名頭,實在太響了。
以往或許不在意,可若是太子死了,剩餘的兄弟之中,似乎也唯有韓非有能力與他一爭了。
太子之位只有一個!
事關儲君,哪怕心中再不忍,也只能下殺手了。
想到這裡。
韓宇目光閃了閃,臉上的神情卻是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帶着一抹凝重,緩緩的說道:“九弟,你既然來了,那便說說該如何營救太子,父王那邊還等着消息。”
“九公子可真怠慢,若是因此導致太子出事,九公子可要負全責!”
姬無夜陰陽怪氣的說道,同時目光冰冷的盯着衛莊,他可沒有忘記這個兔崽子對他拔劍的事情。
想他堂堂韓國大將軍,何曾被人如此打臉的。
對方就差騎在腦袋上拉屎了。
“九弟?”
韓宇微微皺眉,同樣疑惑的盯着韓非,似乎不解對方爲何來的這麼慢。
韓非看着韓宇,開口解釋道:“我去查了查太子府的構造圖,太子府背靠山巒,對方若是想逃,那裡應該是唯一的出路。”
事情既然發生了,自然得想辦法解決,韓非不喜歡打沒有把握的仗,如今對天澤已經算足夠了解,其背後的那些事情,也調查的差不多,所以他纔出現在這裡,他想找天澤聊聊。
靠武力解救太子不是良策,太容易發生意外。
姬無夜嘴角一咧,似有些不屑的說道:“九公子放心,後山我也佈置了人手,他們跑不出去。”
調查太子府的地圖,身爲大將軍的他豈會不知,此事還需要韓非說?
“此事便勞煩大將軍了。”
韓非沒有反駁什麼,看了看在場的人,繼續說道:“眼下太子府有四個門,其門口有着天澤的同夥看守,便由我們各自負責吧,無論如何,先試探一下天澤的態度。”
“天澤?九弟查到了劫持太子之人?”
韓宇眼中露出一抹精光,開口詢問道。
韓非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姬無夜,緩緩的說道:“天澤外號赤眉龍蛇,是韓國的一位老朋友,大將軍應該不陌生纔是。”
‘是他?!’
韓宇瞬間也回想起了一些往事,目光同樣看向了姬無夜。
姬無夜無視二人的眼神,冷漠的提醒道:“現在才調查這些還有意義嗎?若是救不出太子,大王怪罪下來,你我可承擔不起。”
沒有證據的事情,他是不會承認的……甚至就算有證據,他也不會承認!
韓非沒有再說什麼,看了一眼天色,沉聲的說道:“那便儘快吧!”
他心中雖然還有些疑惑沒有解開,可眼下卻沒有時間讓他浪費了。
……
……
太子府的救援即將開始。
趙嘉這邊卻忙着會見趙國之人,因爲大司命回來了,且帶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中年人,肌膚呈現黑黃色,其上有着風吹日曬的溝壑,雙目極爲有神,身形魁梧,人高馬大,哪怕只是站立,就給人一種極強的視覺衝擊,那種軍旅的氣息撲面而來。
顯然來人是一位軍中的猛將,常年征戰的那種。
“末將楊彪,見過大公子!”
楊彪隨着大司命進屋,第一眼便認出了趙嘉,對於這位趙國的大公子,他也不是第一次見面,對方那偏向儒生的氣質,很容易識變。
單論長相,趙嘉的相貌更像曾經的王后,而不是趙王偃。
或許也是因爲這一點,導致趙王偃對趙嘉不喜。
畢竟趙王偃的性子狂放豪邁,喜好自由,對於德行端謹的趙嘉實在看不上,或許是覺得趙嘉的性子根本不足以再這樣的亂世之中存活下去,更別說成爲趙國的王!
這方面,可以說對,也可以說不對。
說到底還是趙王偃培養的問題。
趙嘉回憶着原著的記憶,很快從其中找出了對方的訊息:楊彪,代郡郡守,負責統領趙國代郡五萬常駐軍。
“將軍無須多禮,請坐。”
趙嘉擡手虛扶,隨後邀請楊彪入座,至於一旁同樣風塵僕僕的大司命,他則是給了對方一個滿意的微笑,旋即注意力便放在了楊彪身上,對方的到來代表了自己策劃的事情可以正式開始了。
歷史之中,代郡乃是趙國最後堅守的地盤,也是趙嘉這位代王繼位的地方。
史書上對於此事的記載不過寥寥幾行字,可這幾行字卻書寫了代郡一個時代,無數人的命運。
大司命對於趙嘉的態度很習慣,或許是被欺負習慣了,她淡定的轉身離去,她要去好好的洗一把澡,將身上的‘塵土’洗去。
楊彪看着直接離去的大司命,微微皺眉。
“將軍可是有什麼疑惑?”
趙嘉看着楊彪的神情,開口詢問道。
楊彪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纔看着趙嘉緩緩說道:“末將有太多的問題,比如,公子爲何會成爲秦國的長信侯,又爲何與陰陽家的人合作,還有入韓求娶紅蓮公主,期間甚至與夜幕達成了合作意向……”
知道的越多,心中的疑惑也就越多。
這還是趙國的那位公子嗎?
若非對方相貌氣質一模一樣了,他甚至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被掉包了。
“長信侯的問題……此事說來也簡單,嬴政成年在即,他若想要掌權就必須與呂不韋交鋒,而嬴政不願與他正面抗衡,加上長安君成𫊸的死,我這位他國的質子便被搬出來了,求娶韓國公主便是我與嬴政達成的交易。
我日後助他掌權,他幫我求娶紅蓮公主,長信侯的爵位也是交易之一。
至於陰陽家……我與陰陽家的東君情投意合。”
趙嘉言簡意賅的說明了大致的情況,其中有真有假,就看楊彪自己怎麼看了,他不會將事情說的太過直白,總不能直接說自己睡了秦國太后趙姬,吃上了軟飯?
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樂子或許會有點大。
軟飯這種事情,吃可以,炫耀就算了,他不是那種人,堂堂趙國大公子,丟不起那人。
“……”
楊彪沉默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趙嘉顯然低估了自己這段話給人造成的震撼,他說的輕巧,卻足以令人細思極恐。
許久。
楊彪才幹巴巴的開口:“若是如此,公子在秦國的處境堪憂,一個不慎,或有性命之憂,那呂不韋並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公子不如趁此機會,隨我歸趙如何?”
此番來見趙嘉,他帶領了一支騎兵小隊,人數雖只有數十人,但只要不遇到大軍圍堵,足以保住趙嘉衝出去。
何況眼下身處韓國。
只要亮明身份,韓國又豈敢對他們出手!
國力強橫就是這麼拽。
戰國時代,各國交鋒借道,弱國敢不借?
“歸國之後又該如何?將軍應該知曉,我父王並不喜我,若非如此,又怎會廢除我的太子之位,如今趙國的太子是趙遷,我回國必然會遭到郭開等人的攻訐,何況我入秦爲質本就是父王的命令,豈能貿然回國。”
趙嘉苦笑了一聲,想也不想便拒絕了對方的提議,他並不想返回趙國。
眼下趙國的水很深,他回去,極有可能被淹死,遠不如在秦國渾水摸魚,藉機壯大自己的勢力,培養自己的心腹。
反正距離趙王偃去世沒幾年了,他等得起。
楊彪再次沉默了。
趙嘉極爲灑脫的一笑,頗爲淡然的說道:“將軍無需如此,無論我在哪,我終究還是趙國人,身上流淌着趙國的血脈,這也是此番我派遣大司命與老師取得聯繫的原因。”
他的淡定卻讓楊彪心中微微一沉,拱手對着趙嘉一禮:“公子受苦了!”
“額~”
這回輪到趙嘉沉默了,想到在秦國的種種,某種意義上講,他確實付出了許多,受了不少苦。
畢竟要和我還要,是兩碼事。
趙嘉面色正了正,將話題轉到正題上:“不說這些了,我寫給老師的信件,將軍應該看過了,對於與韓國的合作,老師覺得如何?”
“此事需要經過大王的同意,其次,公子若真想求娶紅蓮公主,也需要大王那邊首肯。”
楊彪看着趙嘉,緩緩的說道。
事關重大,李牧也無法擅作主張,尤其是事關一萬匹戰馬的交易,這麼大的戰馬交易,在七國之間都極少發生,不過若是能借機與韓國重修舊好,那無疑是一件不錯的買賣,至少韓國越強,他日抵擋秦國便會越賣力。
哪怕能多緩衝一些時日也是好的。
所以對資助韓國這件事情,李牧並不反對,眼下重要的是如何勸說趙王偃。
趙嘉不急不緩的說道:“此事我不會出面,這場交易也只會在暗中進行,父王那邊,我與夜幕的人交易,不日將會有一位韓國富商前往郭開府上行賄,花大價錢收買他,促成此事。”
“收買?!”
楊彪聞言,頗爲錯愕的看着趙嘉,片刻之後,輕嘆一聲:“公子成熟了。”
郭開是什麼人,楊彪也清楚,此人見錢眼開,要錢不要命,只要出得起錢,他自然會幫韓國說話,如此一來,趙王偃那邊的壓力便會少很多,畢竟整個趙國,趙王偃最信任的人依舊是郭開,這位自小便伴隨他的侍從。
“這件事情只是一方面,此番入韓,我主要是想與老師聯繫上,這一次入秦爲質,才知道秦國的強大,趙國遠不如秦國,想要與秦國抗衡,需改變,我心中的有些想法,需要老師與將軍們去完成。”
趙嘉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楊彪,凝聲說道。
“公子請說!”
楊彪沉聲的應道。
“武器、糧食、食言等等,這是我從墨家一位高人手中得到的精鐵鍛造之法,將軍可帶回去,可先從代郡開始,切記不可告知父王,若是讓郭開知曉了,此法或許會被他賣了。”
趙嘉從懷中掏出一個卷軸,遞給了楊彪,囑咐道。
“這……”
楊彪瞳孔一縮,看着趙嘉遞過來的卷軸,有點難以置信,這種鍛造之法,趙嘉究竟是如何從墨家手中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