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小嬋是怒而來殺人的,不是來吹牛的。無論你是入道者還是什麼,在本已受了重傷逃逸之下還真的突破不了這種妖孽含憤而發的全力阻擊。
一支玉蕭看似很輕柔地劃過空間,蕭孔噎噎,如泣如訴。可心意宗兩人卻如同見到了死亡的恐怖顏色,心頭大駭。怎麼世上妖孽這麼多?這一蕭大巧若拙,似慢實快,以音破空,訴出了一片幽夜暗影沉沉藹藹,連四周的空間都被這一擊鎖得嚴嚴實實,這等實力難道是薛清秋親至不成?
這當口也沒有思考的餘地,兩人只能奮起餘力,盡力破這一蕭封鎖。
“嗆!”地一響,嶽小嬋向後飄退,空間封鎖破碎,可這輕柔的一擊,卻終究阻得本就受傷的兩人再也無力逃出半步距離。
劍芒刀光從後面毫不客氣地追上,先後沒入了兩人背心。
玉蕭收起,換上了不知哪來的短劍,輕柔地劃過喉頭,帶起了兩蓬鮮豔的血花,綻放在夜色裡,悽美絕倫。
心意宗兩大入道巔峰強者,在重傷逃逸時,隕落於正魔年輕一輩最強的三人合擊之下,似是宣告着某個時代的交替。
風烈陽收刀駐足,看着前方的月下精靈。
進步的不僅是慕劍璃,嶽小嬋也沒歇着啊,唯一原地踏步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人影幢幢而來,己方盟友盡數趕到,看着地上的屍首都鬆了口氣,玉麟便笑:“雖然和預想中的有差距,不過總算是完成了任務,還比預想中的好點。你們幾個確實厲害。”
嶽小嬋身後卓青青等人也都到了,幾個妹子看着地上的屍首,卻毫無誅殺了強者的喜色,反而都很是氣憤:“怎麼只有兩個啊?說好的會有很多朝廷死士呢?”
慕劍璃皺眉道:“看你們心神不定,是出什麼事了?”
嶽小嬋正要回答,來時的樹林裡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繼而猶如萬鬼痛哭,冤魂四起,淒厲的哀嚎索命聲響徹人們的耳膜,直刺靈魂至深之處,讓人幾欲發狂。
以慕劍璃向來的清冷,都禁不住豁然色變:“這是什麼!”
嶽小嬋幽幽回望來時路,森林的深處霧靄沉沉,暴雨之中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她咬着下脣,低聲道:“不怕死的,跟我來。”
………
謝長生七竅流血,慌不擇路地逃跑,連回頭看一看的勇氣都沒有。
他從來沒想過世界上有那麼可怕的小女孩。
不,那不是小女孩,那是妖怪!
百里森林,接近三萬的失智者,竟然被一個小女孩獨自一人盡數困死在她獨特的氣場裡,沒有一個人能動,甚至沒有一個人能呼吸。所有人只能看見一片虛無,沒有顏色,沒有任何存在,只有一片最深沉的夜,最混沌的空間,茫茫然的死寂與荒蕪,讓人看一眼就想要發瘋。
無數不知所云的魔音,根本不通過你的耳朵,直貫入腦,直抵靈魂,亂哄哄的嘈雜,惡魔般的低語,讓人煩躁,憤怒,暴戾,只想撕碎一切,只想盡情殺戮,只想放縱交媾,甚至想把自己的血肉一寸一寸的撕下來,才能宣泄此時的壓抑與痛苦。
看不見,聽不見,但謝長生卻知道,他失去了和所有失智者的靈魂聯繫。不知這些失智者究竟是撿回了自己的靈魂,還是在更深的失陷,互相殺戮成魔。
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也要被撕碎了,還好他與自己的戰偶靈魂相連,互相承擔,戰偶的魂體是數萬年前的無數雜合,雖然沒有統一的靈智,卻強大異常,一時能夠承受。可謝長生知道,這樣被動承受,也不可能承受多久,必須用最快的速度破除這個恐怖的空間。
謝長生用盡了全力,傾盡所有的秘術,和戰偶靈魂共鳴,發出了最強的靈魂衝擊。
彷彿聽到空氣中也有一聲悶哼,謝長生短暫地看見了眼前的場景。
依然是自己埋伏着的樹林,三萬多失智者互相撕扯,互相砍殺,互相宣泄着最原始的暴戾和瘋狂,四處都是撲鼻的血腥,放眼都是猩紅的光芒。半空中漂浮着一團薄霧,霧中有女子的影像虛浮,身形修長窈窕,長髮垂腿,單看這影像,實是美不勝收。而那眼睛的部位卻似有幽幽神光,透過薄霧落在他身上。
那光芒就像之前陷入的空間,最深沉的夜色,死寂得讓人毛骨悚然。謝長生不敢面對,他最後的爆發已經割裂了他與戰偶的心靈聯繫,他的腦子痛不欲生,靈魂如同撕裂般的痛楚,他知道女子也受了衝擊,短暫還不能對付他,趁着這個機會,他發瘋一樣地衝出了森林,再也不想看見女子死寂荒蕪的眼睛。
直到衝了出去,他抱着腦袋奔跑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來……自己的敵人不是個小女孩嗎?那女子是誰?
“啊!!”只是這麼一想,就頭痛欲裂,靈魂欲碎。謝長生抱着頭,瘋狂逃跑,再也不敢回頭。
女子死寂的目光也從他的背影上收了回來,安靜地落在前方的戰偶身上。
戰偶的眼眸也正在忽明忽暗地閃着光。
剛纔的靈魂對衝,雙方都受了損傷。
這荒古殘魂,如果真有統一的意識,恐怕也會感覺驚駭無比,這女子一個人的靈魂,竟然同時轟破了三萬多人的殘缺,還逼得它切斷了與靈魂宿主的關係。如果它有意識,說不定還能另有秘術反攻,可它沒有意識,它只有最負面的本能雜合,死命地用靈魂衝擊的直接套路,和女子的意念不斷地相撞衝擊。
然後還撞不過。這荒古之魂,不知道曾經吸收了多少人的負面靈魂,重見天日之後還吸收了三萬多,居然加起來都壓不過這個女人!
萬般負面靈魂集合成的魂體,被女子一波又一波的侵襲之下,搖搖欲墜,似乎有要消散於天地的跡象。
戰偶眼裡的光芒越來越黯淡,持續閃爍了一陣,忽然動了。
它居然奔了過去,用這具神機戰偶的物理力量,一拳轟向虛浮空中的女子影像。
這盡了謝長生畢生之力製造的戰偶,力量本身就堪比洞虛,最大的缺陷是,缺乏了主人的控制,只有最本能的毀滅戰意和力量,沒有發揮力量的技法,沒有戰鬥手段和靈巧。
可似乎女子也沒有。
她有些笨拙地擡手應敵。
“砰”地一聲,兩股驚人的力量轟然對撞在一起,雙方各自拋飛半空,斷線風箏般悠悠盪盪地拋飛無數距離,各自落入不知所在的地方。
在對撞的地方,空中有些雜亂的零件散落,無數殘缺的靈魂四散而出,淒厲啼嘯,萬般鬼哭。
這便是嶽小嬋她們聽見的聲音。
鬼哭了一陣,似乎是又慢慢地察覺到自己原主人尚在,慢慢回溯找到了自己主人歸宿,各自飄飄蕩蕩地進入了發瘋的三萬多失智者腦海中。
地獄般狂暴雜亂的撕扯攻擊慢慢平息下來,徒留滿林遍地昏迷的人們,已經受傷的部位無人包紮,鮮血汩汩流淌,在大雨滂沱之下匯成了血色的長河。
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在對撞的半空中,還曾有一道血線慢慢地隨風飄灑,在大雨之中很快不見。
戰偶沒有血,那隻可能是女子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