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莫墨默對那個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並不是鬍鬚滿腮,也不是蓬頭垢面,而是額頭上那道一指長,皮肉外翻的傷疤。
莫墨默知道那個人是被人敲悶棍然後送到自己牀上來的,所以發生那件事以後,她並不怨那個奪走自己第一次的流浪漢,只當是自己運氣不好了,當初留下那一千多現金,除了是給自己一個安慰外,還有一個小小的想法是給他治療額頭上的傷口。
從地上散落的衣服碎片,那個人的邋遢來看,肯定不是一個正常人,額頭上的傷口或許不足以致命,而他的生活條件太差,要是感染的話或許會更嚴重。
莫墨默就是這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哪怕命運對她不公,讓她遭受了常人難以接受的經歷,可她依然保持着一顆純善的心。
此刻莫新光是化上流浪妝就已經讓她浮想聯翩,心思恍惚了,額頭上那道傷疤,更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麼表情,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什麼也不知道。
好半天,直到莫新看見她呆愣的靠在梳妝檯上不知想些什麼,纔出聲叫她。
“莫墨?你怎麼了?”
“啊,沒事。”
莫墨默回過神來,神色複雜難明的看了莫新一眼,隨後匆匆跑出化妝間,去往衛生間的路上,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掉落。
“她怎麼了?”
莫新看着莫墨默離開,隨後又望向兩個化妝師,對於莫墨默的反應完全摸不着頭腦。
徐月搖搖頭道:“不知道啊,我去看看。”
莫新點點頭。
徐月得到莫新應允後,便追出門,兩邊一看都沒有人,想了想,便朝着莫墨默相反的方向追去,其結果……當然是沒找到人。
莫墨默看着衛生間洗手檯上鏡子裡的自己,有些憔悴,有些恍惚。
那個人……真的是他嗎?
自己這一年多來所遭受的罪,又算什麼?
她只是默默地流了會兒眼淚,爲了不被人發現異常,便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潑在臉上,遮去了哭泣的痕跡。
“咦,你幹嘛?”
在外面晃盪一圈的趙紅顏正好想上衛生間,卻看見莫墨默往自己臉上潑水的一幕。
莫墨默身子一僵,擡起頭來,露出一絲牽強的笑容:“沒事啊,天太熱了。”
趙紅顏狐疑的看着她,眼睛好像有些紅,呃,哭了?不應該啊,難不成莫新哥哥欺負人家了?
只是這天太熱,都說八月流火,這話當真不假,光是在室內不開空調的話都讓人受不了,更別提室外了。
光從外表聲音來看一切如常,臉上被水漬打溼,趙紅顏也不確定莫墨默是不是哭過,她着急上廁所,奇怪的看了莫墨默一眼後便走進衛生間裡,等她出來,莫墨默也沒了身影。
化完妝後,便開始今天的拍攝。
只是莫墨默明顯心神不定,一個簡單的追跑鏡頭一連NG數次,甚至有兩次她差點摔倒。
莫新看出了她今天的態度有些奇怪,便將她叫到一邊,小聲詢問:“莫墨,你有事就告訴我,別悶在心裡,要是我哪裡做得不對你更應該開口告訴我,你知道我第一次執導,很多東西都是剛學的,你不說出來,我也不知道是我的原因還是你的原因。”
莫墨默目光平靜,心思複雜的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道:“我真的沒事,只是昨晚沒休息好,有些走神。”
“真沒事?是不是有人說你什麼了?”莫新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她再次搖頭否認。
“真沒事。”
一看見他的流浪妝,就讓她心疼難受,此刻兩人面對面,額角那道傷疤更加清晰,心裡的苦澀之味更加濃郁。
“要不你今天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拍這部分戲。”
莫新的提議讓她無從拒絕,她今天的心態是真的不適合拍戲。
“好,我先回房間了。”
莫墨默走後,莫新翻開劇本,趕緊看其他有哪些不需要莫墨默出場的戲份,隨後讓道具佈置場地。
等待的功夫,趙紅顏拉着莫新到一邊,小聲的詢問原因。
“她什麼都不說,我也不知道啊。”
趙紅顏想了想,回憶道:“我之前在衛生間好像看到她哭了。”
“啊?”莫新是真的一頭霧水。
“你不會欺負人家了吧?”
“瞎說什麼呢,我可什麼都不知道,不信你問徐月她們。”
“哼!”
“她真哭了?”
“我也不確定,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往臉上澆水,反正臉有點紅,眼睛也像是有點紅,問她原因她只說天太熱了。”
趙紅顏的回答讓莫新開始回想是不是這段時間自己有哪裡做得不好的地方,雖說前幾天因爲拍攝不順,讓他心裡窩火,還第一次罵人,可絕對沒有罵莫墨默啊。再說了,那都是好幾天前的事了,莫墨默今天才哭,肯定不是自己的問題。
那又是因爲什麼呢?
想半天也想不出理由,正當兩人商議的時候,道具已經佈置好場地,拍攝繼續進行。
~
話說莫墨默回到房間,莫新的模樣,莫新化流浪妝的模樣,那個人的模樣一直在她的腦海裡閃過。
一想到莫新可能是那個人,她的眼淚就忍不住掉落。
如果……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該告訴他嗎?
他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那晚自己並沒有化妝,他不應該沒有認出自己來啊,說句自誇的話,走到大街上,連七八歲的小朋友看到她都還能興高采烈的指着自己叫一聲莫墨默!
哪怕他是流浪漢,居無定所,也不至於連她的樣子都沒見過吧?
難道不是他?
那這該死的熟悉感,那道記憶猶新的傷疤又該怎麼解釋呢?
無數的念頭在莫墨默的心裡閃過,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也不知道在牀上躺了多久,莫墨默翻身起牀來到衛生間,看着鏡子裡自己那憔悴不堪,眼睛紅腫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指,牴觸在冰涼的玻璃上,隨後,她咬咬牙,下定決心。
不管他是不是,總該給自己一個交代,不僅僅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兩個孩子,哪怕他已經有了一個恩愛的女友,至少,要給自己一個答覆,不然她永遠也過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因爲兩個孩子對她而言,是一生的罪孽啊!
至於應該怎麼做,莫墨默現在還沒有具體的計劃,不過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