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三人魚貫而入,坐在廳裡的老大夫皺着眉頭,不滿地瞪着這三個突然闖進來的人,見她們要往內室走,開口阻止道:“屋裡的人身子弱,你們就這樣進去會把寒氣帶進去的。”
冬秀低頭看了看三人身上的泥塵,朝大夫深深一福,道謝道:“多謝您提醒,我們這就去收拾一下。”順手拉住不顧勸阻的青荷。
老大夫對冬秀的識趣很是滿意,點點頭說道:“嗯,去吧。”
三個人到耳房裡梳洗一番後,重新來的廳子裡。老大夫垂着眼皮喝茶,沒有再說什麼。三個人繞過屏風走進內室,屋裡的醫女正在給瀾心的後背塗藥。
看着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冬秀和紫衣都哭了。她們不敢大聲哭,生怕吵到了牀上的人,可又忍不住眼中的淚水,只能捂着嘴,默默地流淚。
青荷看到那些傷口有些發白,就知道是被雨水泡過了。她眼睛猩紅,奮力握着拳頭,牙齒咬得咯咯響,活像一頭憤怒的獅子。
醫女手上的動作輕柔嫺熟,很快就把一碗黑乎乎的藥均勻地塗抹到了瀾心的背上。她用一塊輕柔的棉布蓋上,然後把旁邊的薄被搭在了瀾心的身上。轉身向冬秀三人交待道:“病人的傷口被雨水泡過了,不好癒合,你們要每隔兩個時辰把她身上的藥洗去,重新塗上藥。還有她現在開始發燒了,身邊不能離人,頭上的帕子要勤換着。”
“謝謝您,我們知道了。只是我們姑娘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冬秀深深一福,紅着眼睛答應道。
“這個不好說,但怎麼也要燒退了以後才能醒。”醫女看了一眼牀上的人說道,然後又把煎藥和喂藥的一些注意事項交待了一遍。朝三人點點頭,就起身離開了。
冬秀走上去用手試了試瀾心額頭上的帕子,又從盆裡重新擰了一個帕子換上。
瀾心似乎很難受,不住地扭着身子。“可是傷口疼了?”紫衣小心地掖了掖被角,小聲問道。
“很有可能的。”冬秀想了想說道,“只是······”
冬秀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瀾心蹙着眉頭,嘴裡低喃着。雖然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但是能感覺到她現在一定很傷心。過了一會兒,她不再低喃,無聲的哭了起來。
青荷一邊替她擦着眼淚,一邊哭着說道:“姑娘,您別哭了。您哭了奴婢也跟着難受。爲那些人傷心不值得的。姑娘······”
“閉嘴,不許哭!”冬秀小聲呵斥着青荷,皺着眉頭說道,“我可是聽老人說過,像這樣跟着病人一起哭是不吉利的。”
“嗝!”青荷嚇得打了一個嗝,趕緊收起了眼淚。也不說話了,只是眼圈紅紅地替瀾心擦着眼淚。
瀾心的燒終於退了。看着她安穩的睡顏,三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青荷雙手抱臂,斜着身子靠在廊下的柱子上,仰望着深藍的夜空。也許是因爲下過雨的緣故,今天的夜空特別藍。星星如一顆顆鑽石傾灑着萬點銀灰,月亮皎潔地好似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這樣的美景她卻無心欣賞。
冬秀走出來站在她的身旁,隨着她一起仰望着星空。輕聲說道:“紫衣去休息了,你也休息一會兒吧。我先守着姑娘,等我撐不住的時候,你再來替我。”
青荷沒有轉頭,聲音低沉地說道:“有你守着姑娘,我也放心。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你要去哪兒?”冬秀驚訝地看着她,脫口問道。青荷沒有回答,也沒有轉頭,只是神色堅定而冰冷地看着夜空。
“唉!”冬秀把目光轉向了夜空,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對青荷的這個決定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心裡還是有些擔心,她輕聲說道,“在我的枕頭裡有個荷包,那是我的全部積蓄,幫我拿回來。順便幫我把櫃子裡的藍花包袱拿回來。還有,還有就是你要小心,也要,也要注意分寸。”
青荷站直了身體,看着遙遠的天空說道:“放心吧,我會很快就回來的。還有,我不會給姑娘添麻煩的。倒是你這邊,你要好好照顧姑娘,雖然姑娘的燒退了,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的。”
“嗯,這些我知道的。”冬秀輕聲回答道,“等姑娘的身體好了,我們就離開徐州。沒有了周家,我們一樣會過得好的。”
“一定會的!”青荷堅定地點點頭,一縱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周家正院裡,劉氏寵溺地看着依雲捧着庚帖和婚契看了一遍又一遍,微笑着勸道:“好了,好了。趕緊收起來吧,你都看了很多遍了。”
“娘,您讓我再看看吧,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依雲眼睛緊盯着手裡的東西,撒嬌道。
“這能有假嗎?”劉氏嗔怪道,“我看是你高興傻了。”說着,抽出依雲手裡的庚帖和婚契,平整地放進了紅漆的吉祥如意盒子裡。遞給旁邊的綠衣,讓她仔細地收好。
周大海送走了最後幾個管事後,走出書房,邊揉着眉心,邊問道:“大姑娘那邊怎麼樣了?可請大夫看過了?”
身邊提着燈籠的長隨腳步一頓,爲難地看着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呃,那個,那個······”
“什麼那個這個的?有話就快說!”周大海不耐煩地催促道,今天的煩心事已經夠多的了,偏偏還有人給他添堵。越想越心煩,擡腳就踹了出去。
長隨被踹得一個趔趄,燈籠也撲滅了。趕緊爬起來,跪在周大海的面前,哆哆嗦嗦地說道:“回,回老,老爺的話,大姑娘她,她不在府裡。”
“不在府裡?”周大海擰着眉問道,慢慢放下了擡起的腳。
長隨垂着頭,看到那落到地上的腳,心裡鬆了一口氣,低聲回答道:“是的。今天上午,兩個管事媽媽把,把大姑娘從,從角門扔,扔,扔出府了。”
“扔出府了?”周大海聲音低緩地問道。見長隨哆哆嗦嗦地點頭,他到“呵呵”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越笑他的眼睛裡越是冰冷,彷彿蒙上了一層冰渣子。他沒有提燈籠,甩着袖子,疾步向正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