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心眼角的餘光掃到正襟危坐的裴傑明,垂下眼簾,專心的品着杯子裡的茶,沒有率先開口的打算。
裴傑明抿了抿嘴脣,緊緊地攥着藏在衣袖下面的手。胸口如同揣了一隻兔子一般,砰砰亂跳。看着一派閒適,認真品茶的瀾心,心裡更緊張了。他知道,若是他不開口,瀾心也絕不會先開口的。他暗地裡深呼一口氣,斟酌了一番,笑着開口道:“裴某回去想了一下,覺得這次出門遊歷,是個難得的機會。裴某也想着出去走走,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當然是好呀?”瀾心放下茶杯,微笑着說道,“你本來就是這些孩子的先生,能夠一直陪在他們的身邊,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而且,先生的才華和見識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先生肯走這一趟,倒是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煩的。”
裴傑明的心裡有些發堵,眼前的人這樣聰明,自己過來的目的,她不會不清楚的。可是她偏偏就是這樣一幅就事論事的樣子,讓他的心裡更加沒有底了。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更何況他有一種預感,若是今天自己退縮了,以後是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咳!”他輕咳一聲,壓下心裡的忐忑,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只是這次出門遊歷,最多兩年,至少一年能夠回來。所以······所以,我想向姑娘要一個人。”話說出口後,他便定定地坐在那裡,目光沉靜,以表示自己那認真而堅定的態度。
瀾心玩味地挑了挑眉頭,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聲音平靜地問道:“不知道,裴先生想要誰?”
“姑娘身邊的那位冬秀姑娘。”裴傑明的聲音有些急促,期待地看着瀾心。
“冬秀?”瀾心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更濃了,一時讓人捉摸不透。訝異地問道:“先生怎麼會想起要冬秀呢?先生應該知道的,冬秀是我身邊得用的人,你若是就這樣將人要走了,我這邊該如何安排呀?”瀾心的聲音不大,甚至還有些輕柔,只是這一句句的疑問,讓裴傑明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熱。
裴傑明顫抖着嘴脣,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裴······裴某考慮不周,還·······希望······希望姑娘不要介意我的唐突。只是······只是我是真心·······真心希望姑娘可以答應的。”
瀾心嘴角含笑地看着裴傑明,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目光淡淡地掃在裴傑明的身上,讓他渾身一激靈。他抿了抿嘴脣,倔強地迎上了瀾心的目光。不知對視了多久,裴傑明額頭上已經滲出一層細汗來了。
瀾心移開目光,淡淡地說道:“裴先生應該知道,出門遊歷,本就是要磨練那些孩子的意志的。若是事事有丫鬟操心,過的比在家裡還要舒服,那也就失去了遊學的意義了,不是嗎?”言外之意,這丫鬟、護衛帶了一大堆,那就不是遊學了,而是遊山玩水了。
“姑娘說的是。”裴傑明點頭贊同道,“只是裴某是爲自己向姑娘求冬秀姑娘的。”
“我身邊的人不爲妾。”瀾心淡淡地說道。她聲音平淡輕柔,卻是乾脆利落,鏗鏘有力,更是毋庸置疑。
裴傑明心裡有些發苦,他蠕動了幾次嘴脣,乾巴巴地說道:“姑娘誤會了。我如今雖然有着秀才的功名在身,卻是孑然一身,家徒四壁之人,若不是來到姑娘的學堂,說不定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呢,怎麼會有納妾的心思呢?”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每說一句,就彷彿揭開了一道心上的傷疤。而且,這樣細數下來,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配得上冬秀的。
瀾心只是淡淡地看着面色愁苦的裴傑明,輕聲問道:“聘者爲妻,奔者爲妾。你這樣沒頭沒腦地向我要人,不是納妾,又是爲了什麼呢?如果,你想身邊多一個伺候的丫鬟的話,也無需要我身邊的大丫鬟的。”隨便買個小丫鬟就好了。
瀾心這咄咄逼人的態度,讓裴傑明有些喘不過氣來。雖然,他一直都知道,瀾心能夠撐起玉家的家業,不會是像面上看起來那樣人畜無害的,但也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這般厲害。眼前閃現出那一抹翠綠色的身影,和那恬靜的笑臉,心裡一動,脫口而出道:“我想娶冬秀爲妻。”
“哦?”瀾心挑了挑眉,好奇地問道:“裴先生此話當真?”見裴傑明點頭,便笑着說道,“那裴先生應該知道的,冬秀她是玉家的奴婢,是有奴籍的人的。”
“是的,裴某清楚。但是,裴某也不是三歲的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裴傑明眼神認真,語氣堅定地說道。
瀾心卻不爲所動,淡淡地說道:“冬秀雖然是我身邊的大丫鬟,但她和青荷是不同的。而且,她也是有父母兄長的。”
言外之意,就算是她成親了,我也不一定會還了她的賣身契,讓她脫離奴籍的。況且,她自己有父母兄長,我作爲主家,也不會像青荷出嫁時那般,陪嫁那麼多東西的。
裴傑明驚詫地看着瀾心,他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看上的是冬秀這個人,夜深人靜的時候,眼前總是會出現她淺笑倩兮的樣子。擔心自己遊學回來後,冬秀已經被許配給別人了,所以今天倉促地提了這件事情。眼睛轉了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瀾心這邊也不急着聽他表態,端起茶杯,輕輕的抿着杯子裡的茶。
裴傑明第一次有一種無力感,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這樣曲折。深呼一口氣,語氣平靜地說道:“姑娘提醒的是,裴某真的沒有想過那麼多。但是,裴某現在也算是姑娘府上的人了,這些也不矛盾的。”
瀾心停下喝茶的動作,端着茶杯,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聽着裴傑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