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大老爺看着陸家二老爺的樣子,豈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四下打量了也下,探頭到陸家二老爺的跟前,壓低聲音說道:“你在京城這麼長時間,也知道的,貴人的脾氣都是非常古怪的。他們對所用之人的身邊的人和事都是瞭若指掌的。”
言外之意,這是貴人那邊查出來的,不是我多事,揪着你的事情不放,讓你爲難的。第二層意思便是,你手裡的生意都是什麼,有多少,貴人那裡是一清二楚,若是你藏着掖着的話,貴人那邊可不好交代了。
陸家二老爺的心裡一凜,脊背一陣發涼,嘴脣不住蠕動着,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容家大老爺嘴角微翹,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很快便壓了下去。擡手拍拍陸家二老爺的肩膀,語氣溫和地說道:“貴人也好,其他人也好,那都是外人。我們兩個纔是至親,一些事情,只要我不去說,誰會知道那些細節呢?”
陸家二老爺有些迷茫地擡眼看着一臉真誠的容家大老爺,容家大老爺堅定地朝他點點頭。陸家二老爺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抓着容家大老爺的雙手,嘴脣顫抖着,不住喊着:“容兄,容兄,我,我······”
容家大老爺微笑着點點頭,聲音溫和地說道:“行了,行了,什麼都不用說了,我都明白的。”
雲香樓的門前,一輛青步馬車緩緩的離開。這一切被食味居二樓上的人盡收眼底,他微翹着嘴角,低聲說道:“少爺,他們出門了,看來好戲要開始了。”說話的人大約五十多歲,國字臉,濃眉大眼,下巴上留着稀疏的山羊鬍子。此人正是陸家二老爺和小廝口中的呂掌櫃的。
呂掌櫃的轉眼看着正在品着茶的陸震東,踱步在桌邊坐下,好奇地問道,“少爺就不擔心嗎?”說着,提起火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陸震東把玩着手裡的茶盞,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容,胸有成竹地說道:“木已成舟,有什麼可擔心的?!”眼睛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兩個檀木盒子,眼神複雜的垂下了眼簾。
呂掌櫃的也不由得好奇地看着那兩個盒子,其中一個他知道,正是他帶來的那一萬一千兩的銀票。而另外一個又是什麼呢?
“想知道就打開看看吧。”陸震東淡笑着說道。呂掌櫃的也不客氣,擡手將另外一個檀木盒子打開,驚訝的嘴半天沒有合攏,“這,這,這是······”盒子上面放的是整整齊齊的七萬兩銀票,下面是三個店鋪的契約。呂掌櫃的驚訝地翻看着這些東西,看着看着,眼圈泛紅,眼淚便流了出來,這一流出來便止不住了。
“哎呦,呂叔叔!”陸震東拍着額頭,無奈地嘆息一聲。自己的這個呂叔叔跟着他父親很多年了,爲人忠厚,也非常能幹。就是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愛哭。傷心的時候他會哭,開心的時候他也會哭。而具體要哭多長時間,那得看他個人的意願。
“少爺,少爺,你彆着急,老奴一會兒便好了,一會兒便好了。”呂掌櫃的一看到他家少爺的眉頭皺起來了,就知道是被自己哭地心煩了,哽咽着說道。老爺雖然對少爺管教嚴格,可是陸老爺就這麼一個兒子,所以性子難免驕縱一些,也沒有多少耐性。呂掌櫃的可不想一見面就把少爺給得罪了,感激收起眼淚。
“呼!”陸震東看着正在擦拭眼角的呂掌櫃的,暗鬆一口氣,若不是自己露出了不耐煩的樣子,呂叔叔還不知道會哭到什麼時候呢!擡手將呂掌櫃的茶杯倒滿。
也許是剛纔哭過的原因,呂掌櫃的感覺特別口渴,也沒有客氣,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的將杯子裡的茶喝光了。陸震東便又給他續了一杯。
呂掌櫃的喝了幾口,放下茶杯問道:“少爺,老奴有一事不明。”陸震東朝他輕輕點頭,示意他繼續說。呂掌櫃的便輕聲問道:“老奴一直以爲,少爺會過些日子處理京城的事情,這次爲何大刀闊斧地一下子將京城裡的事情處理乾淨了呢?”
陸震東端着茶杯的手一頓,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擡眼看着緊盯着自己的呂掌櫃的,“咳!”放下茶杯,掩嘴輕咳一聲,面色微紅地說道,“你也看到了,隨着那幾個人漸漸地長大,這京城裡的水也開始慢慢的渾濁起來了。容家不死心,非要拖着陸家下水。我可不想父親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被他們毀爲一旦。”
“嗯,少爺說的是!”呂掌櫃的認真地盯着他,鄭重地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
陸震東一噎,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弄得有些手足無措,抿着嘴,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心裡暗罵道:“真是老狐狸!”垂下頭,認真地品着杯子裡的茶。
呂掌櫃的看着自家少爺那惱羞成怒的樣子,面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卻樂開花了!哈哈哈!少爺害羞了,看來少爺是真的長大了!也不知道那個姑娘是什麼樣子的,能不能配上我們少爺?
再說陸家二老爺和容家大老爺兩個人坐着馬車,左拐右拐的來到了一個小院子的門前。兩人揹着手站在那裡,示意小廝去敲門。小廝敲了半天,裡面也沒有反應,倒是把旁邊的鄰居驚動了。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打開門,探頭看着陸家二老爺幾人。打量了半天,纔開口問道:“你們找這家人什麼事呀?是要租房子嗎?”
“租房子?”陸家二老爺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語氣不善地說道,“租什麼房子?!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人,你想找什麼人啊?”老太太上上下下將陸家二老爺打量了一番,撇嘴說道,“這裡的人可是年前就離開了,哪有什麼人呀?”
“不可能!”陸家二老爺瞪圓了他那雙大眼睛,厲聲呵斥道。接着,也不用身邊的小廝,整個身子就向大門上撞去······
三百六十三章上當
陸家二老爺撞了很多下也沒有撞開,可想想那些銀子便心有不甘,不管不顧地繼續撞着。
老太太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半天才回過神。嚥了咽口水,試探着問道:“你這是遇到了多大的難事,這麼想不開呀?這上元節還沒過呢,就想着去死啊?”
“撲通”,陸家二老爺被老太太這驚人的話語雷到了,一個沒有注意,頭撞到門板上了。他身邊的小廝急忙衝過去,扶着陸家二老爺,驚慌地問道:“老爺,老爺,您沒事兒吧?哎呀,都腫起來了,趕緊去醫館吧!”小廝看着陸家二老爺額頭上迅速高起來的大包,嚇得眼圈兒都紅了。
“鬼叫什麼呀?”陸家二老爺心裡正好有火沒地發呢!聽着小廝慌亂的聲音,瞪着眼睛呵斥道,看着不遠處看熱鬧的老太太,沒有好氣兒地訓斥道,“看你一把年紀了,做事說話怎麼就那麼沒有腦子呢?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尋死了?你······”
陸家大老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系列的事情弄蒙了,一看到老太太面色不虞,頓覺不好,藉着查看傷口,用袖子擋住了陸家二老爺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他走到老太太的面前,笑着賠禮道:“這位老嫂子,你大人有大量,別和我這位兄弟一般見識啊!我這兄弟也是一時情急,才口不擇言的。”
老太太面沉似水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陸家二老爺,啐了他一口,“呸,看你穿着人模狗樣的。可惜是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你也不用大呼小叫的,我告訴你,這門要是有什麼破損的,我就去報官!”
“報官?你這······”陸家二老爺從地上爬起了,剛要說話,就被容家大老爺扯住了,他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雖然已經沒有了官位,可是多年積壓的官威還是有的。只這一眼,就把陸家二老爺鎮住了。他轉過頭,笑着對老太太說道:“聽老嫂子的意思,這宅子是你的?”
“你打聽這個幹什麼?”老太太戒備地看着容家大老爺,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呵呵,我倒是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想進去看看。”容大老爺笑呵呵地說道。老太太剛要開口反對,容大老爺從荷包裡掏出兩個銀鏍子,遞到了老太太的手裡,笑着說道,“大過年的,給孩子買糖吃。”
老太太看着手裡的銀鏍子,轉頭向院子裡望去。雖然看不到裡面,但是聽到裡面幾個孩子的笑聲,臉上也出現了慈愛的笑容。在看向容大老爺的時候,面色也緩和了許多,笑着說道:“那老婆子我就替孩子們謝謝這位爺了。”說着,便轉身向院子裡走去。
“嗨嗨,老嫂子,老嫂子。”容大老爺緊走幾步追了過去,陪着笑臉說道,“老嫂子先別急着走啊!我還有幾句話想問問老嫂子呢!”
“什麼話?”老太太轉過頭,笑着問道,看着容大老爺轉頭看向陸家二老爺,老太太爽快地說道,“看在這銀鏍子的份兒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他撞門的事情了。”
“唉,老嫂子,不是這個事兒,是別的事情。”容大老爺急忙留住人,示意陸家二老爺詢問一下關於孫掌櫃的事情,可是陸家二老爺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擠眉弄眼,根本沒有明白什麼意思。容大老爺心裡暗罵一句:真是爛泥扶不上牆!轉頭笑着說道,“老嫂子,我們想跟你打聽一下,上一個租這個院子的人的事情。”
“這可不行,我們是不能隨便把租客的消息告訴別人的。”老太太搖頭拒絕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容大老爺,那意思很明顯,就憑這麼兩個銀鏍子就想打聽那麼多事情,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呃,容大老爺一噎,心裡暗自咬牙:這個老太太也特麼的太貪心了吧?!面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忍着肉痛,又從荷包裡掏出了三個銀鏍子,遞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掂了掂手裡的銀鏍子,嫌棄地撇撇嘴,放到荷包裡後,有些不耐煩地問道:“想知道什麼,趕緊問吧!”微揚着頭,似乎跟他們說話,就是恩賜一般。
容家大老爺和陸家二老爺心裡不舒服,但也知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兩人對視一眼,陸家二老爺輕聲問道:“孫掌櫃的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看着老太太滿眼疑惑的樣子,趕緊解釋道,“就是這個院子裡先前住的那個人。”
“哦,你說他呀?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做什麼的。他是年前就走的。具體哪一天?你們讓我想想······哦,對了,就是臘月二十六那天退房離開的。”老太太邊回憶邊說。
“臘月二十六?”陸家二老爺驚呼道。孫掌櫃的是臘月二十八那天派人找他的,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提起兩天就離開了。“那個老嫂子,他走時是一個人走的嗎?可帶了什麼東西?我們能進這個院子看看嗎?”
老太太猶豫了一會兒才點頭說道:“行吧,但是進去之後,你們不能東院子裡的任何東西。”見兩人都點頭答應了,老太太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上的鎖頭。陸二老爺和容大老爺對視一眼,剛纔兩個人是多糊塗啊,竟然沒有看到門上的鎖頭?
進到院子後,陸家二老爺就迅速跑到了孫掌櫃的住的屋子,只見屋裡除了幾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留下。他轉身又跑到了那個裝貨的屋子,不出所料,裡面空空如也。他跌跌撞撞地從屋子裡跑出了,顫抖地指着那個屋子,“貨,貨,貨呢?他全拉走了?”
“貨?”老太太嗤笑道,“他就是孑然一人,哪來的貨?那個屋子是一個跑海商的人存放在這裡的。”
“噗通”,陸家二老爺腿下一軟,跌坐在地上,一幅生無可戀的樣子。老太太驚呼道:“哎呀呀,你這是怎麼啦?趕緊將人弄走,可別死在我的院子裡,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