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慵懶地透過窗櫺,照射到屋子裡,給整間屋子都鍍上了一層金色,也帶來了這個季節獨有的味道。
瀾心斜靠在軟榻上,眼神迷離地看着牆角高几花瓶裡,那束綻放的紅梅。旁邊桌子上那汝窯雨過天晴茶壺裡,正泡着珍媽媽親事窖制的花茶,茶杯裡的熱茶氤氳着嫋嫋的熱氣。
紫衣端坐在桌前,認真地對着手中的賬冊。那“噼裡啪啦”地撥弄算盤的聲音,給這個安逸美好的午後增添了濃重的色彩。
“姑娘!”連喊了兩聲,瀾心都沒有回過神來,紫衣不由得擡高了聲音。“哦?噢!”瀾心回過神來看着紫衣手裡的賬冊,笑着說道,“這麼快就對完了?”接過紫衣遞過來的賬冊,隨手翻看了兩頁,就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了,擡手招呼道,“過來坐,喝杯茶,暖暖身子。”
“姑娘這裡燒了地龍,奴婢倒是沒有感覺到冷的。”紫衣笑着說道,不過還是聽話地坐在了腳踏上。看着桌子上的賬冊,說道,“這個月的事情多,所以賬冊上的賬目也就多了一些。奴婢的速度也不算快,只是姑娘在想事情,沒有注意時間罷了。”
瀾心擡手給她倒了一杯茶,笑着說道:“這是珍媽媽窖制的梅花茶,還帶着梅花的香氣,現在喝也算是應景了,你嚐嚐看。”放下茶壺後,又把桌子上的點心往紫衣面前推了推,繼續說道,“以前在徐州的時候,倒是沒有覺得。現在輪到自己自立門戶了,才真的理解了‘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的那句話。凡事都得想到了,稍有疏忽,就會出點紕漏。”說着無奈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小口地抿着茶。眼角的餘光看着正在喝茶的紫衣。
紫衣知道,她家姑娘在這些吃食上,從來都是非常大方的。她痛痛快快地吃了一塊豌豆黃,又抿了幾口茶。笑着說道:“姑娘說的是,珍媽媽窖制的茶真的是好喝。奴婢曾學着珍媽媽窖茶,明明步驟和原料都是一樣的,可是無法窖製出和珍媽媽一樣的味道。”
“所以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如果每個人窖制的茶都是一個味道,也就分不出好壞了。”瀾心笑吟吟地說道,“這幾天一直都在忙,我也沒有細問。楊媽媽現在的身體可好些了?聽說,這場風寒挺兇險的。”
“嗯,好多了。還能偶爾去照顧一下鋪子裡的生意的。就是咳嗽得厲害。不過,有了姑娘的枇杷膏,也就不似先前那般遭罪了。”紫衣微笑着說道。
瀾心抿着嘴,有意無意地打量着紫衣,只見她嘴角含笑,面色坦然地與自己對視着,沒有絲毫地躲閃。瀾心不由得在心裡嘀咕着:難道是暗衛看錯了,紫衣並沒有送枇杷膏給周文濤?
瀾心單手托腮看着紫衣,笑着問道:“時隔這麼久,再次回到徐州,可有什麼感觸?有沒有去買一些我們以前經常吃的那些東西解解饞?”
呃?紫衣的心裡一顫,難道姑娘知道自己上街的事情了?轉念一想,不可能!她嚴厲地叮囑過小春,不準把徐州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甚至連小秋都不可以。小春兄妹向來對自己言聽計從,他是絕對不可能說出去的。
而她帶着小春出門的事情,可是連楊媽媽和春芽她們都不知道的,又怎麼會傳到姑娘的耳朵裡呢?看着她家姑娘那一臉好奇的樣子,暗怪自己想多了,姑娘也只是隨口一問而已,自己怎麼就沉不住氣了呢?她笑着說道:“奴婢知道姑娘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錦繡坊的事情,所以,奴婢一直待在院子裡,並沒有出去過。”
瀾心面上帶着和煦的笑容,心裡卻是一沉,這是不打算說實話了?“哦,是嗎?不管怎麼說,我們在徐州城裡住了這麼多年,那裡就沒有讓你放不下的物或者是人嗎?”瀾心的語速很慢,也是告訴紫衣,想好了再說,“我們主僕這麼多年,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也算是患難與共了。
無論是你,還是青荷,還有冬秀,我都把你們看成是我的親人。所以,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若是徐州······”
“沒有!”紫衣下意識地打斷了瀾心的話,看到她家姑娘那驚詫的眼神。驚覺自己唐突了,赧然地笑了笑,拉着瀾心的衣袖,乞求地說道,“姑娘,奴婢何曾不是把姑娘當成了最親的人呢?奴婢,奴婢對徐州真的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奴婢,奴婢求求您,千萬,千萬別將奴婢打發到徐州去。奴婢就留在您的身邊,哪兒也不去。”說完,小心翼翼地盯着瀾心看,如同一隻生怕主人丟棄的小狗。
瀾心看着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瞧瞧你現在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家姑娘我是個惡主,要把你怎麼着了似的。”抿了一口茶,嗔怪道,“行了,你也不用在我這兒裝可憐了。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去做呢!柳媽媽說你細心,想讓你去負責暖廳那邊的佈置。我覺得她的這個提議很好,你去把紅綃叫進來,把你手上的事情跟她交接一下。然後,你就去柳媽媽那裡報到吧。”
“行,奴婢聽姑娘的安排。”紫衣絲毫沒有猶豫,爽快地答應下來了。
瀾心看着紫衣臉上那明媚的笑容,只覺得異常刺眼,淡笑道:“你也別高興太早了,這可是個苦差事的。”她揮手打斷紫衣要表決心的話,繼續說道,“行了,那些虛頭巴腦的話你也別說了。這也不像是你的性格,趕緊去做事吧!”
紫衣聽到她家姑娘前面那半句話,心裡一緊,接着心裡又是一鬆。衣袖下面的手,用力地攥着拳頭,儘量讓自己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自然,笑着屈膝行禮道:“是,姑娘,奴婢這就去把紅綃找來。”
看着紫衣疾步離開的背影,瀾心的臉漸漸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