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心詫異地挑着眉。看到桌子上的東西,以及桌子前圍着的三個人,她知道這是店裡的人過來上菜了。周玉雪見瀾心看過來,先是一驚,隨即有些窘迫地垂下頭,緊接着又倔強地擡起了頭。眼睛裡泛起了委屈的淚花兒,可又緊緊地咬着嘴脣,不讓眼淚流出來。
瀾心淡淡地掃了一眼周玉雪那故作堅強的樣子,垂下眼簾,看了一下那個“罪魁禍首”——還在輕微地顫抖的小盤子。掃了青荷一眼,就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遠處的梅樹上了。
周玉雪臉上的表情一僵,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在心裡演練了很多遍的足以讓人心生惻隱的表情,到了瀾心這裡竟然一文不值。看着瀾心放在桌子上,那如凝脂般白皙的手,窘迫地將自己的手縮到了袖子裡。
周玉雪在這裡自憐自哎的,旁邊的主事媽媽可是嚇壞了。那清脆的響聲出來的時候,她的心就猛地一跳。滿臉驚慌地抱歉道:“玉姑娘,實在是對不起,真是對不住,這······這·····”
“不礙事的。”青荷收到了她家姑娘的目光後,心裡便有數了,聽到主事媽媽道歉,便笑着說道,“這天氣寒冷,想必是這位嫂子的手滑了。好在是個空盤子,沒有弄髒姑娘的衣服。”
青荷這樣倨傲的態度,頓時就把玉雪惹急眼了,一個奴婢而已,在她面前也敢這樣說話?她猛地擡起頭,看到青荷那翠綠色的繡着淡黃色如意紋的綢緞夾襖。再想想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褂,剛升起的氣勢,一下子就下去了。
轉頭間,正好看到青荷頭上那赤金鑲珍珠的簪子,珍珠不大,但勝在個頭兒勻稱數量多。周玉雪腦子裡突然閃現出,上次宴會時,瀾心頭上的那個珍珠步搖。
是的,大姐姐向來對身邊的人十分大方的。想到這些,她失望地垂下頭,同時,心裡又萌生了一股新的希望。大姐姐也是個心軟的人。眼角偷偷地打量着瀾心的側臉,白皙的臉頰上鑲嵌着,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那濃密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忽閃忽閃的。不得不承認,大姐姐長得真是好看!
“多謝玉姑娘,多謝這位姑娘。”主事媽媽倒是個會來事兒的,先向瀾心行禮道謝,後又謝過了青荷。心裡也跟着鬆了一口氣。客人若是真要鬧起來,她今天的工錢可就沒有了。想到這裡,她便在心裡將周玉雪罵了十八遍。扯着盯着瀾心的側臉發呆的周玉雪,笑着說道:“還不快謝過玉姑娘和青荷姑娘。”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
玉雪的心思一直都在瀾心的身上,一時沒有聽清主事媽媽的話。她轉過頭,呆愣地看着主事媽媽。主事媽媽手上微微用力,眼睛微眯地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再給她惹事兒。
青荷不耐煩地說道:“行了,這天寒地凍的,我們姑娘是來吃飯的,不是來聊天的。”言外之意,你們快些離開吧。
玉雪不甘心青荷像轟蒼蠅一般將她們趕走,可又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抿着嘴,紅着眼圈兒地走了。眼睛卻一直盯着瀾心那邊的動作。
“等一下。”聽到瀾心的聲音,周玉雪心裡一喜,刻意放慢了腳步。只是瀾心下面的話,猶如盆涼水,將她從頭澆到腳。只見瀾心指着薛山的桌子說道:“給那張桌子上再加兩盤肉。”周玉雪心裡一陣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走回到後廚的。
青荷夾了幾片肉放到鍋子裡攪動着,突然湊到瀾心跟前,小聲地說道:“姑娘,這東西還能吃嗎?她會不會做了什麼手腳啊?”
瀾心挑起眉頭,哭笑不得地看着青荷那一臉小心眼兒的樣子,搖頭說道:“沒事的。她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我們今天會過吃飯呢?再說,看她剛纔的樣子,顯然是也很驚訝的.”
“可是現在知道啦!您不是吩咐再上兩盤肉麼?”青荷咬着筷子,仍然有些不放心。
“不會的,她是沒有機會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瀾心篤定地說道,見青荷還要再說,瀾心故作生氣地說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疑神疑鬼的了?趕緊吃東西吧!”順手將夾起的肉片放到了青荷眼前的盤子裡。
青荷將肉片吃完後,不滿地嘟囔道:“奴婢這不是後怕嗎?!二姑娘那個人心眼兒忒多,誰知道她會打什麼主意?”
瀾心夾菜的手一頓,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是,玉雪不是依雲那個沒有腦子的,壞心眼兒倒是不少。雖然我們無需將她放在眼裡,可是也不想讓她膈應到。回去讓奎叔找人查一下她的近況。”後面那句話,顯然是對薛山說的。
周玉雪蹲在地上,看着盆子裡的滿滿的髒碟子,心裡一陣嘆息,看着那幾個進進出出的身影,知道今天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到前面去。其實,即使主事媽媽不去找總管,她也不想繼續到前面去了,至少是大姐姐離開前,她是不會出去的。
自從上次在盧府見過面後,周玉雪就一直在心裡思量着,如何能夠攀上瀾心這棵大樹。她聽到嫣紅在書房裡的嬉笑聲,又看到她的爹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是有事情的。
她在盧家見到那些官夫人後,心裡那股想成爲貴人的火兒,燒得更旺了。而她眼下唯一的機會,就是抓住孔海。她跟孔海說,盧大人喜歡家世清白,爲人上進的人。孔海聽到她這樣說,便不在叫嫣紅進書房磨墨了,只專心讀書。
嫣紅無事可做,也只好纏住周家三老爺了。三夫人李氏只是外表精明,內裡糊塗的人,根本就沒有發現家裡的那些微妙的變化。周玉雪看着孔海用功,心裡十分安慰,每天變着法的給三夫人要錢,給孔海補身體。三老爺和三夫人可是在孔海身上下了大注的人,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吝嗇了。
一切都非常順利,每個人的心裡也都充滿了希望。只可惜,天不遂人願,意外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