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丫頭進來快到一刻鐘了,自己剛進來的時候,夫人還笑盈盈地問她什麼事。可是剛稟報“玉家姑娘在外面求見。”夫人的臉“吧嗒”一下就沉下去了,不理她,也不叫起。她保持着行禮的姿勢已經近一刻鐘了,聽到夫人的問話,簡直就如同聽到了天籟之音。可惜,小丫頭剛要開口,盧夫人的目光轉向了別處。
小丫頭嘴脣不住地蠕動着,怯生生地看着盧夫人和李媽媽兩人,不知道是繼續說還是不說。看着盧夫人和李媽媽笑呵呵地說着話,抿着嘴脣,又垂下了頭。
大約又過了一刻鐘,盧夫人有些乏味地轉了轉手裡的茶碗,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兩腿輕顫的小丫頭,淡淡地說道:“你去門口告訴一聲,就說你家夫人我沒空見那些阿貓阿狗的。”
“啊?”小丫頭詫異地擡起頭,對上盧夫人那微眯着的眼睛,嚇得心口一顫,立馬低頭應道:“是,是,是,奴婢這就去。”也許是站得時間太長了,小丫頭晃晃悠悠地向外走,走到門檻處差點摔倒了。
一直站在身後,如同佈景般的白鶯走過來,笑盈盈地行禮說道:“夫人,還是讓奴婢替您跑一趟吧。奴婢擔心那個小丫頭太小,表達不清楚您的意思。”
“啊?哦!也行,你去吧。”盧夫人看着笑盈盈地站在眼前的人,不由得頓了一下,顯然是忘記了屋子裡還有這樣一個人物存在。白鶯是老夫人院子裡的人,早上臨出門時,老夫人讓跟過來的。本來,她以爲老夫人這樣做必定是有什麼目的的,可是這個白鶯一路上,不聲不響,就如同不存在一般,漸漸地,她也就忘記身邊還有這樣一個人了。
“多謝夫人。”白鶯屈膝行禮,笑盈盈地說道,可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的笑意。白鶯轉過臉時,臉便沉下來了,雙手疊於腹前,腳步輕盈地向前走着。看着搖搖晃晃的小丫頭,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低聲說道:“夫人讓我出去傳話,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啊?白······白鶯······姐······姐。”小丫頭被白鶯的動作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喊道。外面的冷風吹得讓人起雞皮疙瘩,可是小丫頭的額頭和鼻尖兒卻沁出了汗。
“行了,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白鶯低聲說道,說完,也不理會小丫頭暗戰戰兢兢的眼神,擡步繼續向前走着。心裡暗想着:已經讓玉姑娘在冷風裡等了近兩刻鐘了,無論對方說什麼難題的話,自己都要面帶微笑地接着,是絕對不能和玉姑娘發生衝突的。
“呼!”白鶯深呼一口氣,調整好臉上的表情,面帶微笑地拉開院門。看到對面一個穿着寶藍色繡着金色雛菊夾襖的一個女孩兒,脊背挺直,雙手疊於腹前,臉上掛着得體的笑容。臉頰和鼻尖泛紅,卻絲毫沒有不耐之色。
呃,白鶯頓了一下,才屈膝行禮,聲音恭敬地說道:“有勞玉姑娘久候了,只是夫人突然收到了府裡的口信,要馬上啓程回府。故怠慢玉姑娘了。”
“原來是這樣。”瀾心微笑着說道,“那到時瀾心失禮。既然如此,就不打擾夫人了。還請姑娘轉告夫人我的歉意。”
看着彬彬有禮的玉姑娘,白鶯一時心思百轉千回,抿着嘴脣,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能點頭應承道:“奴婢知道了。”
“姑娘是老夫人院子裡的人吧?”瀾心突然開口問道。
“玉姑娘怎麼會知道?”白鶯擡起頭,訝異地問道,隨即察覺自己失禮了,便垂下頭說道,“奴婢白鶯卻是在老夫人院子裡當差的。”
呵呵,若是你們夫人院子裡的人,出來定是沒有好話的。瀾心在心裡冷哼道,面色卻是微笑着說道:“我是覺得姑娘周身的氣派和翠鶯姑娘很像呢!”也不想聽白鶯繼續說下去,“還勞煩姑娘回去替瀾心給老夫人問好,等老夫人空閒時,瀾心會過府請安的。”
“奴婢一定會將姑娘的話帶到的。”白鶯恭敬地說道,瀾心淡淡地點點頭,便帶着冬秀和紅袖兩人離開了。白鶯對着三人的背影屈膝行禮道,“玉姑娘慢走。”
白鶯直起身子來,看着脊背挺直,腳步輕盈的三個人的背影。心裡一陣唏噓:唉,沒有想到夫人口中的那個粗鄙不堪的商戶女,竟然是個落落大方,氣質出衆的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呢?
轉念一想,自己操的是哪門子的心吶!夫人是主子,自然有她自己的判斷。自己不過是個下人,只要如實將今天的事情稟報給老夫人就是。
盧夫人彈了彈修剪完美、毫無灰塵的手指甲,掃了一眼下面的白鶯,漫不經心地問道:“打發走了?”
“是的,夫人。”白鶯恭敬地站在那裡,笑意不達眼地說道。
“哼!”盧夫人唾棄地哼了一聲,左右翻看着她那幾根保養得非常好的、玉蔥般的纖纖玉指。她就想不明白了,一個商戶女子,有什麼值得老夫人這樣看重的,竟然把老爺得來的雲錦都送了過去。她本來還想着把那些雲錦留給自己的侄女兒呢!這樣的聘禮,不但讓哥哥一家有面子,更讓顯哥兒有面子。
“哈!”盧夫人掩口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行了,出來這麼久了,我也累了,我們這就回府吧。”說完,挑着眉頭,嫌棄地掃了四周一眼,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是,夫人。”衆人行禮答應道,李媽媽很狗腿地站在盧夫人的身邊,臉上掛着諂媚的笑,攙扶着她向外走。不時提醒道:“夫人,小心門檻。夫人,小心腳下。夫人,這條路石頭忒多了,應該重新修葺一番的。夫人······”
白鶯緊蹙着眉頭看着前面的主僕:在京城時,夫人似乎不是這樣的。到底是什麼讓夫人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