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上玄月如一彎金鉤懸掛在天上,朦朧的月光籠罩着整個大地。
瀾心睜着眼睛,呆呆地盯着帳頂。夜裡非常靜,她能清楚地聽到碧紗櫥裡,紫衣均勻的呼吸聲。今天的事情有些突然,可是仔細想起來又覺得沒有什麼。
但是腦子裡卻亂糟糟的。她閉上眼睛,腦子裡會出現許多畫面,她會看到玉枝姑姑的笑臉,會看到玉枝姑姑板着臉,很生氣的樣子,會看到玉枝姑姑彌留之際,眼中的不捨和擔憂。
想着玉枝姑姑的離開,思緒很自然地飄到了那個雪夜,兩人肩並肩地蹲在樹枝上,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卻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和倔強。餛飩的熱氣氤氳中,那雙眼睛裡似乎閃着淚花兒。轉眼間,那雙眼睛變得平靜而堅定,耳邊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只要你想做的,我會竭盡全力幫你做到。”
“他當時的表情那樣認真,說的是真的吧?”瀾心喃喃自語道。自己怎麼想起這些了?瀾心懊惱地揉了揉頭髮,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腦子裡揉出去。可是無論怎樣努力,這個聲音總是在耳邊響起,眼前還會出現一雙深邃而認真的眼睛。
“瘋了,瘋了,瘋了。”瀾心懊惱地嘀咕着。猛地一扯,把被子蒙到了頭頂,悶聲悶氣地說道,“睡覺,睡覺,馬上睡覺!”
半盞茶的時間,被子被掀開,瀾心胡亂地抹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撅着嘴,頹敗地盯着帳頂。心裡突然有些委屈,說不出緣由,就是委屈地想哭。
夜色中,陸震東雙手抱臂,站在玉家不遠的屋頂上,月光將他修長的身影拉的更長。一雙鷹目直直地盯着玉家,他能感覺有幾道戒備的目光緊緊地鎖在他的身上,那幾個人就像在黑暗中的獵豹,只要他有所行動,他們就會裡面撲過來將他拿下。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站在這裡。白天裡的話雖然他不後悔,但是卻有些擔心。所以鬼使神差地來到了玉家。大約離玉家百來米,就感覺到了若有若無的警告。爲了不與對方發生衝突,他選擇了這個視覺最好的屋頂。到了屋頂後,對方還是沒有放鬆警惕。
他的心裡不但沒有惱怒,反倒很欣慰瀾心能夠知道保護自己。同時,也有些心疼,若是父母兄長在的話,她也不需要這樣凡事親力親爲。透過朦朧的霧靄,他能感覺到此時的她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掏出袖中的竹笛,烏金色的笛身在月色下泛着溫潤的光。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着笛身,緊抿着嘴角,不知道在想着什麼。擡起胳膊,把笛子放到嘴邊,悠悠笛音便緩緩揚起。
瀾心正抱着被子在牀上烙餅呢!心裡也分不清是煩躁還是委屈。一陣清脆的笛音揚起,音韻悠遊柔轉,婉轉動聽,宛如一股清泉注入心扉,撫平了那些煩躁和惆悵。瀾心翻身的動作停了下來,不知不覺中,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陸震東似有所感,待瀾心熟睡後,他收回笛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玉宅的方向,一縱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守在暗中的冰一和冰二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原地,向內宅掠去,把剛纔的事情稟報了冰姑姑。冰姑姑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隨即沒入了黑暗之中。
瀾心第二天早晨起牀後,神清氣爽,心裡也沒有了先前的糾結和迷茫。吃早餐時,趁着屋裡無人之際,冰姑姑稟告了昨晚的事情。瀾心拿着勺子的手一頓,又繼續喝着碗裡的粥。垂下眼簾,擋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緒。冰姑姑見沒有其他吩咐,便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一切恢復平靜,屋裡只剩下瀾心嚼着小菜時那清脆的聲音。
早餐撤下後,瀾心懶洋洋地靠在引枕上喝茶。腦子裡卻飛速運轉着,想着如何安排一下接下來的事情。莊子上的事情不要操心了,已經安排妥當了。木器行裡也不需要太多的關注。前幾天,她已經把圖送過去了,相信墨家的那些傳人會按照她的要求把馬車做好的。等打出了樣子,自然會有訂單上門兒的。
而且,好像已經有人來定紫檀木了。按照計劃,她會賣出一小部分的紫檀木,剩下的都留在店裡。這樣要是有人想定做紫檀木傢俱的話,只能讓木器行裡的人做。這樣不但可以賺取手工費,提高木器行的知名度。更重要的是,讓木器行裡的人有事情做。
食肆裡面也有奎叔照看着,也不需要多費心。而且眼下手裡的已經有四十六萬兩的銀子,想到暗格裡的那些銀票,瀾心嘴角微翹,眼睛裡也溢滿了笑意。在最好的地段買下一個兩進的鋪子,大約是要五六萬兩銀子。而瀾心屬意的那個鋪子,大約兩萬兩銀子就拿下了,再修整一番,統共也就三萬兩銀子左右。所以再開一家鋪子,是富富有餘的。接下來的一年,甚至兩年的事情,都不會出海了。那就做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拿到鋪子裡賣。至於盈利······
“姑娘,外面有個自稱是慕夫人府上的人送來了一張請柬,說是邀請姑娘過府賞花。”瀾心剛想了一半,就被興匆匆走進來的青荷打斷了。青荷晃動着手裡的請柬,興奮地兩眼放光。也許是因爲走得急,整張小臉兒紅撲撲的,鼻間沁出一層薄汗。她雖然不知道姑娘和這個慕夫人那天談了些什麼,但是她知道她家姑娘這幾天一直在等着慕夫人的回覆。
瀾心伸手接過請柬,抿着嘴笑了,她有種預感,明月樓會同意她的提議的。打開紅色的請柬,一陣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瀾心看着請柬上那幾個雋秀中透着蒼勁的字,無聲地笑了。對青荷說道:“告訴來人,明日我會如約而至的。”
“哎,奴婢馬上就去。”說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姑娘笑了,一定是有好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