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花正紅,樹最綠,風兒帶着微微的暖意,吹拂在臉上,特別舒服。
青雲山是徐州和江州的臨界點,山這邊是徐州,翻過山就到了江州的地界。山上的樹木蔥蔥郁郁,翠綠色的草地上開着五顏六色的野花,林間不時有雪白的兔子躥過。
瀾心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她詢問着薛山:“如果我們現在停下來休息的話,可會錯過投宿的時辰?”
薛山打馬前去詢問鏢師李叔。這次一共請了四個鏢師,李叔是這四個人裡的頭目,和薛山一起負責瀾心的安危。阿西充當瀾心的車伕。而另外兩位鏢師則負責那一車行李,順便善後。李叔打馬過來笑着說道:“既然姑娘不急着趕路,現在休息也可以,天黑前,定會到達客棧的。”、
既然如此,瀾心就一聲令下,原地休息。鏢師們經常走鏢,經驗非常豐富。他們找了一個有水的地方,把鍋竈搭了起來。這處水源是活水,潺潺的流水歡快地奔向它們要去的地方,陽光照在水面上,像是在水面上撒了一把碎金,閃閃發亮。
不遠處的幾棵大樹下,有一塊平整寬敞的地方。陽光從翠綠的枝葉投下來,形成了斑駁的影子。鍋竈正好就架在樹蔭下,既不炎熱,又可以欣賞周圍的美景,真是一舉兩得。
瀾心在水邊洗了手,玩兒了一會兒水後,就帶着冬秀幾人慢慢地向林子走去。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投射下來,地上印滿了銅錢大小的粼粼光斑。
林子裡的草地上白的、黃的、紫的、白的各色的野花,就像是繡在一塊綠色大地毯上的燦爛的斑點。成羣結隊的蜜蜂在野花從中忙碌着,繫着花蕊,辛勤地飛來飛去。五彩斑斕的蝴蝶也忙進忙出的,從這朵花上飛到了另一朵上,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出門在外,她們都沒有穿長裙,所以走起路來也算是方便。“哇,姑娘,您看那隻蝴蝶多漂亮!”青荷指着一隻黑色帶白點的蝴蝶大呼小叫道,
“那隻纔是真的漂亮。”冬秀指着一朵白色野花上那隻煽動着一對彩色翅膀的蝴蝶說道。
青荷撇撇嘴說道:“還行吧,沒有我說的那隻漂亮。花花綠綠的,沒什麼看頭。”“誰說的?”冬秀立馬就不樂意了,“你看那對翅膀······唉,跟你說了也是白說。”
看到薛山和幾個鏢師要進林子裡打獵,“姑娘!”青荷眼巴巴地看着瀾心,一幅躍躍欲試的樣子。
瀾心沒有好氣兒地瞪了她一眼,無奈地說道:“去吧,自己小心些!”“知道了,姑娘!”青荷雀躍地點頭答應道,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
“姑娘,您看,這裡有蘑菇耶!”冬秀驚喜地喊道,“青雲山真不愧是鍾靈毓秀之地,居然在林子邊緣就可以採到蘑菇。”
瀾心好奇地走過去,只見樹蔭下長着一簇簇淡黃色、油汪汪的蘑菇,不遠處還有雪白略帶些許微黃的蘑菇,這些蘑菇又大又肥厚,鮮嫩無比。
瀾心看着一籠籠的蘑菇心裡也是一陣歡喜,蹲下身子,仔細地看着,好奇地問道:“這些蘑菇能吃嗎?我記得以前書上有記載,有人吃蘑菇,反倒被蘑菇毒死了。”說着,伸出一個手指,想觸碰一下那一把把的小雨傘,臨近時又嚇得縮回去了。
“呵呵!”冬秀被她的孩子氣逗笑了,笑眯眯地說道:“姑娘說的那應該是誤食了有毒的蘑菇。這兩種蘑菇奴婢都認識,以前到莊子上玩兒的時候,也採過。那一簇簇淡黃色的、油汪汪的是油菇,那一種的是臻菇,都是可以吃的。有時候,我們把蘑菇採回去不用油,也不用鹽,就用開水煮着吃,別提多鮮美了。如果放塊肉,或炒或燉的,更是鮮嫩無比,濃香怡人。哎呦,奴婢都快要流口水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多采些回去,一起嚐嚐你口中的美味!”瀾心也被她勾起了饞蟲,伸手採了一幾朵湊到鼻下聞了聞。一股甜潤、清新,充滿大自然芬芳的氣息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主僕幾人很快就採了一大筐,冬秀和紫衣擡着筐到水邊清洗。瀾心懷裡抱着一捧紅豔豔的山花,纖細的碧綠長莖頂着一圈淺薄嬌嫩的單層花瓣,中間是鮮亮的鵝黃花蕊,一根挨着一根,燦爛明媚。襯着少女臉上淺顯的笑容,整個一副優美的風景畫兒。
冬秀和紫衣把蘑菇收拾出來後,出去打獵的幾個人也回來了。青荷的臉色緋紅,不知道是爬山累得,還是興奮的,眼睛亮閃閃的,揚起手中的幾隻兔子和山雞。衝着瀾心高聲喊道,“姑娘,奴婢回來了。”
“哇,你們的收穫還真是不小啊!”瀾心驚呼道,“那些都是你獵來的嗎?”
“嘿嘿,不是!”青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拿出一隻兔子顯擺道,“這隻,這隻算是奴婢獵到的。”她第一次出去打獵,不僅沒有經驗,還有些興奮。幾次都把薛山遇到的獵物驚走了。開始兩次,薛山還會跟她講,如何做、從哪個角度能打到獵物。可她嘴上說的好好好,是是是的。
等看到獵物時,興奮地什麼都忘了,把薛山交給她的那些技巧全都忘到腦後了。看到獵物被驚走後,她才醒悟過來。低垂着頭,小心地窺視着薛山的表情,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薛山懶得理她,自顧自地向前走着。青荷只能小心地跟在後面,看着薛山掛在腰間的兔子和山雞,心裡羨慕地不得了,可又無能爲力,只能悻悻地跟在後面。
薛山撿起一塊石頭朝一隻兔子飛過去,也許是方向判斷錯誤了,只傷到了兔子的兩條後腿。兔子不甘心被捉,拼命地向前跑着。慌亂中好死不死地偏偏跑向了青荷,青荷當仁不讓,一個飛撲過去,手腳並用地抓住的兔子。
薛山看着某人像個大蛤蟆似的趴在地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真是心疼那隻兔子。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青荷可顧不上什麼姿勢優不優美的。姿勢優美又不能捉兔子,她提着兔子的兩隻耳朵,興奮地手舞足蹈。儘管這隻兔子不完全是她的功勞,但她還是很高興。走在前面的薛山聽到身後那如孩子似的銀鈴般的笑聲,嘴角也不由地翹了起來。
瀾心看着青荷眼神飄忽,左右躲閃的樣子也沒有多問,笑着說道:“其餘這些都是薛山獵的?”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還是用力的點點頭,那個傢伙真是太厲害了。“呵呵,沒有想到薛山的本事這樣大!”瀾心誇讚道,她雖然沒有打過獵,但她知道,打獵一定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見他沒有跟幾個人一起回來,隨口問道,“薛山人呢?”
青荷朝河邊努努嘴,興奮地說道:“姑娘,那個傢伙看起來像塊木頭似的,可是打獵確實厲害,一個人居然獵了一頭鹿。”
“真的?怎麼沒拿過來?”瀾心頓時來了興趣。
“哥哥擔心太血腥了,驚擾到姑娘,準備收拾乾淨了再拿過來。”冬秀笑盈盈地說道,手裡還提着洗乾淨的蘑菇。看着青荷手裡的東西,皺着眉頭責怪道,“也不處理乾淨,就拿到姑娘面前。”
“我這不是覺得姑娘沒見過,拿來給姑娘看看嘛?”青荷聲色內荏地反駁道。原來姓薛的那個傢伙不讓拿過來是這個原因,還以爲他小肚雞腸,擔心我把功勞都搶走了。唉,看來是誤會他了。
“好了,我哪裡就那樣嬌氣了?我還沒見過鹿呢!走,我們一起過去看看。”瀾心笑着說道,幾個人一起來到了河邊。
阿西的刀法快,手法嫺熟。這麼短的時間裡,那隻鹿的皮已經被剝掉了,開始用刀分解鹿身。李叔站在邊上,不住的點頭:“你小子真是厲害,這麼大的一隻鹿居然被你一個人撂倒了。不簡單吶!”
“我只是趕巧碰到它被藤蔓纏住了而已。”薛山謙虛地回道,聽到腳步聲,見瀾心幾人走過來,他不贊同地說道,“姑娘,您怎麼沒等在那邊,這裡太血腥了。”
“難得有機會見識到這樣的場面,自然不能錯過的。”瀾心微笑着說道,頷首跟李叔幾人見禮,李叔拱手還禮。
“阿西師傅,我要的鹿血可弄好了?”冬秀湊過去問道。“鹿血羹?這可是一道名菜呀!早就聽聞了,沒有想到今天居然能看到!”其中的一位鏢師端着一盆鹿血遞給冬秀,感慨道。
“師傅這句話倒是奇怪了,怎麼是看到呢?明明是可以吃到的。”瀾心微笑着說道。
“啊?”那位師傅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來李叔都是目露驚色地看着她,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她剛纔話代表着什麼呀?陽光下的女孩兒亭亭玉立,梨渦深陷,但笑不語,似乎並沒有看到他們臉上的震驚。
李叔看着瀾心的眼神不由得有些複雜,這個丫頭表面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一幅嬌滴滴的樣子,而做起事來卻是豪氣雲天,真是不簡單吶!這樣的人如果無法爲友,也決不能爲敵。
幾個人都是個中高手,一堆獵物很快就收拾好了。大家商量了一下,把東西都做熟了,吃不完,就帶上,等到了客棧熱一下就行了。
瀾心看着洗的白白淨淨的山雞,微笑着說道:“我曾讀過一本古籍,那上面記載着一個做法,就是把雞用荷葉包好,然後裹上黃泥,埋在火下面。那樣做出來的雞肉香氣四溢,爽嫩可口。”
“那我們試試吧,這裡沒荷葉,我們就用那種大大的香葉吧。”冬秀指着不遠處的樹說道,“那種樹的葉子還是嫩芽的時候,可以用來做菜吃。現在長成大葉子了,雖然不能吃,但絕對是沒有毒的。”
說幹就幹,青荷爬到樹上挑了幾個好的香葉下來。一共六隻山雞,冬秀用了兩隻來做山雞蘑菇湯,剩下的四隻都用黃泥包裹上了,主僕二人還別出心裁地把山雞的肚子裡塞滿了蘑菇。
兩人這邊完工了,薛山那邊的坑也挖好了,生了兩堆火,一堆留着做羹湯,另一堆則烤鹿肉。烤了一會兒,紫衣在冬秀的指揮下,把事先準備好的調料抹到了肉上。頓時香飄四溢,讓人忍不住流口水。
“嘶!”瀾心聽到有人吸鼻子的聲音,心裡一驚,警惕地看着四周。看到阿西把鼻子湊到鹿腿旁,一邊用手扇着香氣,一邊吸着鼻子,瀾心搖搖頭,笑自己想多了。不說薛山,就是這裡的四個鏢師,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異常敏銳之人?如果周圍真的有什麼人,他們一定不會毫無警覺的。
眯着眼睛仰頭看着一棵四個成人合抱才能抱起來的參天古樹。大樹高聳入雲,枝幹懸空,姿態獨特。那巨大的樹冠像是一把撐開的綠傘。瀾心總覺得上面有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轉念一想,這樣高的樹,怎麼會有人上的去呢?一定是被太陽烤的,才暈了頭,胡思亂想起來。
古樹上的人垂下眼簾,收回目光,暗忖道:沒有想到還會有這樣敏銳的人。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平地的邊上正好有兩塊挨着的大石頭,瀾心帶着冬秀、青荷和紫衣佔了一塊石頭,李叔和薛上他們佔了一塊兒。紫衣本想在瀾心這塊石頭上鋪一塊錦布,被瀾心阻止了。出門在外,一切從簡。
接過冬秀遞過來的山雞蘑菇湯,喝了一小口後,點頭讚歎道:“嗯,濃淡合宜,脣齒留香,真的好喝!大家都趕緊趁熱嚐嚐。”
瀾心喝過後,其他人也都開始動筷了,一時間,整個山林裡就剩下喝湯的咕嚕聲,和吃東西的咀嚼聲。瀾心喝了一小碗後,就不喝了。李叔一連喝了兩大碗後,笑着問道:“姑娘怎麼不喝了?可是被我們的粗魯相嚇到了,還是擔心不夠?”
“怎麼會呢?”瀾心笑着說道,“李叔幾人都是義薄雲天的豪爽之人,我豈是那樣沒有見識的人?湯也很多,完全夠了。”
“那是爲何?”李叔疑惑地問道。瀾心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