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晴轉醒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皎潔的月光灑進房間,成爲了黑暗中唯一的一抹亮度。
她慢慢睜開眼睛,試着動動手指,有感覺,她還活着。
昏迷前的記憶,模糊又混亂,她只知道雷紹騫的懷抱很熱,吻得又急又狂,然後她就不省人事了。
她很不想承認,自己對雷紹騫的親吻竟然有了感覺。
“噢……”黎晚晴有種糾結的混亂,她不知道這算是日久生情,還是空白得太久,渴望尋求點刺激?
腦海裡回放着今天看到齊皓的畫面,有些時日沒見過了,他還是溫潤依舊,只是眉眼間多了分蒼涼。
黎晚晴抿脣無奈一笑,想到一首詞,描寫得很像現在齊皓的心情。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曾經她跟齊皓交往時,也經常生氣吵架鬥嘴,可那時候的憂傷,現在想想都覺得矯情,因爲知道彼此誰都不會先離開,所以心底總藏着最後的肆無忌憚。
不過今天再見到齊皓,黎晚晴越發覺得自己當時選擇離開他是對的。也許他還不太能忘記她這個“老愁”的滋味,可她卻看到了他的成熟,他的“而今識盡愁滋味”。
只是……這個“愁”,不再是她給他的困擾和苦辣酸甜了。總有一個人,會重新賦予他關於“愁”,關於“愛”的新定義。
房門被人擰開,一抹高大的人影赫然出現在黎晚晴的視線裡,用膝蓋想都知道,除了雷紹騫還能有誰。
“醒了?”他問得很多餘,因爲他的行爲已經先於他的聲音,打開了房間裡的壁燈。
黎晚晴用沒扎針的那個手背輕輕搭在額頭上,掩去了突然的光亮。
“抱歉。”雷紹騫又將燈關掉。他以爲她醒來很久,故意裝睡不理他。
“……”黎晚晴徹底無語,雷紹騫越來越幼稚是要鬧哪樣?
“開燈吧,我也睡不着了。”
燈光再次重新充滿房間,雷紹騫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他伸手摸摸她額頭,發現已經退燒,這才稍稍心安。
黎晚晴臉色一紅,薄責他的不動聲色,“你別總突然出手好麼?”
雷紹騫失笑,“我討厭該行動時玩禮貌。”
比如男人該吻女人時,就別婆婆媽媽、磨磨嘰嘰的,更別問什麼“我可以吻你麼”之類的愚蠢問題,要吻直接攬進懷裡就吻,問東問西簡直就是畫蛇添足。
你要人家女生怎麼回答?“你可以吻我”這樣的答案會顯得女生輕浮急躁,“你不可以吻我”……那真是憋得倆人都難受。
所以,不該問時別瞎問,該動口動手時就更別問了。
“雷紹騫,你對我是認真的?”黎晚晴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個問題。
雷紹騫有些怔然,他以爲黎晚晴要一直裝鴕鳥到底,一直不會面對這個問題。沒想到她竟然主動提及。
“嗯。”他回答得很簡單,卻堅定有力。
黎晚晴笑得蒼白,“可是我沒準備好。”
如果今天白天沒出這檔子事兒,雷紹騫會以爲黎晚晴還在找藉口,可現在他終於明白,她一定是經歷了什麼特別的事情,所以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明明是個小姑娘,卻偏偏有種“老先知”的味道。
“你不用準備,交給我就好。”雷紹騫幽幽一嘆,“如果你做不到,就先從忘記黎家開始。”
黎家,是黎晚晴生命裡的致命倒刺,此生若是不拔除,她死不瞑目
。
“不可能。”黎晚晴原本溫潤的表情瞬間變得生硬,“情愛跟報復,並不衝突。”
雷紹騫有些頭疼,她爲什麼就是不願意相信他呢!雷紹騫希望黎晚晴可以從報復的陰影裡走出來,享受乾淨的陽光,清鮮的草地,自由地呼吸,做一個快樂的小女人。
不要像現在這樣,揹負這麼多,以至於連放任自己愛一場的餘地都不留。
“黎晚晴,我從來不知道我雷紹騫也會有一天去勸慰別人。”雷紹騫自嘲一笑。
黎晚晴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也很想放開過去,給自己一條生路,可她做不到。從前世被黎家逼死,被金志成逼死,被安俊超逼死時,她就已經忘了怎麼爲自己活。
雷紹騫不喜歡用言語解決問題,男人都喜歡更直觀更直接更高效的手段。
房門被人輕巧,雷紹騫惡狠狠地喊了句“等着!”門外就再沒了動靜。
魏楠表情糾結地看着手裡的東西,心道老大現在怎麼這麼善變?明明是他剛纔告訴自己,十分鐘後敲門進去的,現在又變卦了!
“騫哥……您忘了啊?”魏楠站得腿發酸,終於咬咬牙,提着膽子湊近門縫輕喊。
雷紹騫突然想起自己的用意,可當着黎晚晴的面兒,又不好說什麼,只能硬着頭皮裝酷到底,“進。”
魏楠屁顛屁顛地跑進來,要不是雷紹騫眼神太犀利,他都要載歌載舞了。
“東西放下趕緊走人。”
“是。”魏楠說完這句話後,捂臉趕緊跑掉。
黎晚晴呆掉了,她望着魏楠消失的方向,吃驚地瞪大眼睛,“剛纔、剛纔那個人是魏楠?”
魏楠什麼時候嗓子做手術了?怎麼說話的聲音這麼甜?簡直比小姑娘還小啊!
雷紹騫側身躺下,將黎晚晴攬進自己的懷裡,又把魏楠拿進來的文件翻開,“你也可以叫他李思淺小姐。”
“李思淺?”黎晚晴覺得自己的腦細胞明顯不夠用,“魏楠原來是女的?你居然……”
“STOP!”雷紹騫對她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黎小姐,看完再下結論。”
黎晚晴心中的疑問太多太多,索性捧起文件認真地看起來。
雷紹騫勾玩着她的髮尾,他將它們揉成一團放在掌心,柔柔軟軟的觸感像小動物的毛毛,雷紹騫在這邊玩得不亦樂乎,黎晚晴卻一點不介意!
實在是她看到的內容太……讓她意外。
“上個月你消失那麼久,就是爲了佈局?花了那麼多錢就爲了布個局?”
雷紹騫一點都不在乎這幾個錢,再他看來,玩得爽玩得過癮刺激更重要。
“看完了?”
黎晚晴闔上文件,有點頭疼地看着身旁的男人,“你讓我忘記黎家,可你卻……”
雷紹騫勾脣一笑,什麼都沒說。
因爲他是男人,他本來就從黑暗裡出生,他的骨子裡就沒有陽光這個詞兒,還怕什麼更陰狠更骯髒?
可是,他卻希望她一直保持一顆乾淨的心,不被塵世玷污,永遠清新如空谷幽蘭。
她可以高傲冷豔,可她也該有搖曳生姿的一面;她可以睿智聰敏,但女人偶爾傻乎乎一些,更可愛不是麼?
“我不喜歡說,只喜歡……做。”雷紹騫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將“做”這個字咬得很曖昧。
黎晚晴神情一怔,明白他話裡有話,故意裝傻,連忙低頭岔開話題,“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跟黎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唔!”
雷紹騫無語了,黎晚晴這麼愛當鴕
鳥,他以前怎麼不知道呢?
他花巨資釣林強,再通過林強釣金志文,讓金志文像毒藥一樣,悄無聲息地侵入黎家,等黎天他們反應過來時,黎家還有麼?誰是黎家?
鬼才知道。
其實,收買林強不用錢也可以,他掌管着“颶風”,要弄一個人,簡直比碾死只螞蟻還容易。可是金志成不好對付,雖然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卻無比老奸巨猾,雷紹騫在美國親自監視他一個月,卻沒有收買實質性的進展,自保性極強。
讓魏楠喝下維克托研發的變聲藥水,可以擁有甜美如少女般的聲線。林強這種人,貪慾強,如果以暴制暴,未必會有什麼好的效果。
不過用這種“美人計”外加“金錢的誘惑”,效果卻好得出奇。
雷紹騫的大手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游移,雖然她的衣服還都完好地在她身上,可她感覺要保不住它們了。
“黎晚晴,報復的最高水平是你想放過他們,他們都求着讓你繼續。”雷紹騫粗糲的指腹,溫柔地拂過她懵懂如小鹿斑比的雙眼,忍不住吻了上去。
黎晚晴沒辦法再思考,她的世界被他關上了窗,卻又送來源源不斷的溫暖,安心又滿足,她雖然看不見,可她彷彿能感受到雷紹騫掌心的每一處掌紋。
或深或淺,或縱或橫。
暈黃的光線灑下旖旎的風情,黎晚晴第一次放下所有防備,讓自己徹底沉浸在被寵愛的滋味裡。
就算被騙又怎樣呢?她的生命也快到了盡頭,如果再不體驗,會不會沒機會了呢?
“分心?”雷紹騫從她的頸窩間擡頭,濃密的眉宇泄露出他的不滿,“黎晚晴,你打擊到我了。”
黎晚晴泛着水色的雙眸,迷離地看着雷紹騫,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想要全副身心投入其中,卻終是在最後被恐懼拉住前進的腳步。
“雷紹騫,我怕……”黎晚晴又想到了從前,那些讓她痛苦不堪的回憶,像一個惡魔,在她想要敞開心扉時,殘忍地將她囚困束縛。
黎晚晴眼角流下晶瑩的淚水,那些夜夜糾纏她的噩夢,從來沒有放過她。
面對黎晚晴的梨花帶雨,雷紹騫雖然慾望難紓,脹痛的感覺不好受,可她的淚水更讓他心疼。
他翻身躺在她的身旁,像抱嬰兒一樣將她小心地納入自己的懷裡,一下又一下地輕拍着她的後心,喃喃道:“有我在,晚晴,一切有我。”
重生以後,她一直用堅強和冷血僞裝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捱過一個個不眠之夜,怎麼忍受嗜心之痛,看着生命日期的倒計時,她的壓力有多大,沒人能想象。
黎晚晴最開始只是抽泣,到最後索性變成了嚎啕大哭,她埋首在雷紹騫溫熱的懷裡,第一次發現淚水不在冰涼。
她的淚,滴落在他的心口處,而他的心,火熱地熨燙着她的全部……
雷紹騫不是好人,她一直這麼認爲,甚至在他這養傷時,她也對他充滿戒備和提防,可是相處得越久,她越發現自己跟他的共同之處。
比如冷靜睿智,比如高傲淡漠。
只不過他是與生俱來,她是後天培養……
“雷紹騫,我……”黎晚晴心中波瀾起伏,雷紹騫爲她做的事,讓她動容,可又不僅僅是因爲動容纔會產生要答應他的念頭。
“不想說就別說,等到你願意的那天。”雷紹騫抽出紙巾,無奈又好笑地幫她擦去滿臉的淚水,黎晚晴卻哭得更洶。
面對雷紹騫,她忘記了什麼是女人的強大,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懼,統統丟給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