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如海的敵人,它們擁有着尖牙與利爪,從那黑暗的最深處帶着不詳而來。
艾德如同降世的神明站在高地之上,身體上的淨焰熊熊燃燒。
鍊金術的銘文根據《福音書》中的天使們而命名,不同的銘文與秘血配合有着不同的效應,結合了秘血與鍊金術的力量,鍊金術師將其稱爲權能。
比如艾德所擁有的,那是米迦勒銘文帶來的權能,點燃一切的極致,熾熱的天使。
伴隨着艾德的燃燒,整個世界都躁動了起來,妖魔從那僵硬的血肉裡涌出,它們嘶啞着,渴望着血與肉,如同涌起的海潮衝擊着洛倫佐,還有那更遠處的光輝號。
那應該是恩德鎮的居民,他們沉睡在那該死的夢境中,到了現在徹底被侵蝕成了妖魔。
它們彷彿是艾德的士兵,從那熾熱的光旁掠過,咆哮着前進。
“真難過啊……”
洛倫佐靜靜的看着這一切,他沒有因那無盡的妖魔而恐懼,也沒有因艾德此刻的強大而畏懼,他只是覺得很悲傷。
無論是妖魔的復甦還是艾德的仇恨都不足以令洛倫佐動容。
只有那令人悲傷的逆反。
獵魔人與妖魔從來都是你死我活,而現在艾德與它們站在了一起,甚至沒有受到攻擊,洛倫佐不清楚有什麼技術能做到這些,但可以肯定的是妖魔們又回來,聖臨之夜付出的犧牲在此刻看來都失去了意義。
他爲此感到悲傷,還有憤怒。
“我……不是叛徒,至始至終,我與妖魔之間都是不死不休!”
洛倫佐憤怒的迴應着,熾熱的焰火盛放。
他握着燃燒的劍刃迎擊,熾白的影子在漆黑的潮水裡劈開了一道縫隙,漆黑的灰燼如雪花般隨風揚起。
鋒利的劍刃貫穿着妖魔們匯聚而成的海潮,視野完全被這些扭曲的身影占據,洛倫佐忘我的廝砍着,同時大步向前。
他要殺了艾德。
獵魔人觸及了洛倫佐那道不可侵犯的線,越線者必死。
可下一秒純白的光降臨,如同墜落的隕星。
艾德那燃燒的劍刃攜帶着高溫而來,純粹的淨焰與聖銀沸騰着,致命的火光涌動。
“與它們爲伍的你,纔是叛徒!”
溫徹斯特低吼着,彈丸近距離命中了艾德,可緊接着它們熔化成了鐵水灑落。
那是來自米迦勒的權能,最爲極致的高溫,如同行走的烈陽。
刺目的光芒下,洛倫佐的視野甚至開始模糊,但他仍固執的揮劍,秘血也在逐步甦醒中,他能做到的。
可緊接着熾熱的手扼住了洛倫佐的喉嚨,那狂暴的高溫瞬間令他窒息。
“不,你根本不懂我經歷了什麼。”
燃燒的惡魔低語着,他無視了劍擊。
“所有人都歡慶着妖魔時代的結束,可因爲聖臨之夜,教皇簽署了第十三號密令……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嗎?我們以爲我們是英雄,滿懷期待的回到了七丘之所,可等待我們的不是教皇的獎賞而是聖堂騎士團的圍攻!”
無盡的火洗禮着洛倫佐,他痛苦的嗚咽着,試着提起劍刺傷艾德,可在那極致的溫度下,釘劍被燒紅隨後如熔化的冰石般碎裂。
“那真是噩夢啊,所有人都死了,大家被圍困在七丘之所內,他們在城牆上灑下火油與彈幕。”
猩紅的眼眸看着洛倫佐,他在耳邊輕語。
“你知道米迦勒是怎麼死的嗎?”
聲音如同錘擊,撼動着洛倫佐的心神。
他當然清楚米迦勒是誰,獵魔教團最強大的獵魔人將有幸繼承天使的名字,那是他們的代號,也是他們的榮譽。
“他燃燒了秘血,甦醒程度突破了臨界值,那是墜落在大地之上的白晝,依靠他我才能逃出七丘之所,而他卻因縛銀之栓的融毀死在了原地,每一寸骨骼都被熔化的金屬覆蓋,就像雕塑一般。”
手腕微微用力,血肉之上發出被燒焦的聲響,這是場緩慢的處刑,發泄着艾德的仇恨。
“我們曾是獵人,可現在卻淪爲了獵物,他們燒死了每一位被捕獲的獵魔人,只有我逃了出來!所有人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毫無意義的死了!”
隨着他的憤怒,鋒利的釘劍再次迸發,洛倫佐握着崩裂的斷劍在最後一刻掙脫了束縛,他的身上燃燒着白煙,痛苦的咳嗽着,差那麼一點他就被艾德燒焦了。
用力的後撤,同時釘劍斬擊着虛無縹緲的焰火,帶起涌動的光芒。
更多的妖魔撲了過來,接連的重創下洛倫佐一時間居然難以反擊,將斷劍刺入它的頭顱中,反手順着那張大的口器捅了下去。
看着狼狽不堪的洛倫佐,艾德慢步而來,隨着他的前進,燃燒還在繼續,妖魔僅僅是靠近他便會在瞬間化爲灰燼。
“我會讓你體會到他們的痛苦的,用神聖的淨焰徹底淨化你。”
聖堂騎士團沒有秘血,但他們的人數多如蟻羣,很多獵魔人是力竭而死,隨後被投入燃燒的篝火中,連同秘血與軀體一同燃燒殆盡。
“又或者……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或許可以讓你死的輕鬆些。”
那無法直視的焰火裡,洛倫佐居然察覺到了一絲的懇求,他笑了。
艾德從始至終都是這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追尋一個答案,關於聖臨之夜的答案。
爲什麼身懷榮耀的他們會成爲教會的敵人,爲什麼自己的朋友不明不白的死去了,又爲什麼這個眼前的獵魔人不願意說出真相。
就像個執着的孩子,他渴望的只是那個答案,一個能讓他停下的答案。
只要一個答案這一切都會結束,但洛倫佐很清楚,他說不出口,就像妖魔那詭異的污染性一樣,那個東西只能活在自己的回憶裡,一旦自己講述出去,自己的回憶便不再是它唯一的囚籠了。
它將活在艾德的回憶裡,隨後如病毒般擴張。
這是一個死結,只有一方死去才能結束。
於是憎惡的咆哮下,一切都陷入了模糊之中。
洛倫佐感覺很溫暖,倒不是那熔爐般的感受,而是令人安寧的溫和,如浸入溫水一般,這讓他想起他家的浴室了,可下一秒他便警覺了起來,是噩境之幻,這個詭異的夢境依舊影響着自己,與艾德的作戰中不知不覺的侵蝕了意志。
燃燒的戰場不見了,那涌動的妖魔也消失了,洛倫佐打了個寒顫,隨後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擡起頭那是一片晴朗的夜空,羣星清晰可見,釋放着繽紛的光芒,自己孤獨的站在寒風瑟瑟的冰原上,身邊只剩下一把見鬼的椅子。
該死!該死!
楞了稍許,他憤怒着捶打着冰面,拭去冰雪,暗藍的冰面上倒映着洛倫佐那可悲的臉。
自己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被夢境侵蝕,必須儘快儘快醒過來!
這一次洛倫佐是真的慌了,或許在自己捶地的時候自己已經被艾德殺死了。
醒來!
如此想着洛倫佐便試着抽出劍刃殺死自己,可他摸向熟悉的地方卻沒有自己的劍刃。
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教團時洛倫佐經歷過對於夢境這種異常的特訓,在夢境裡獵魔人依舊有着優勢,因爲那是自己的夢境,只要意志力夠強在夢裡你就是造物主,這也是爲什麼洛倫佐在最初的夢境時,能輕易的得到武器,畢竟沒有就幻想一個出來。
可現在他做不到了,一切是如此的僵硬,只有自己孤獨的在這荒涼的世界。
“你看起來真狼狽啊。”
突然有熟悉的聲音響起,洛倫佐猛的轉過頭在冰原的盡頭,龐大的滿月之下男人緩緩走來。
洛倫佐愣了愣,隨後意識到了問題的原因。
“這裡不是夢境……這裡是哪?”
男人微笑的張開了手,像是歡迎他一般說道。
“歡迎來到【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