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悠久的歷史,隱藏在世界的暗面中,每一個瞭解其中意義的人都會保持靜默,唯有離去之際纔會將這秘密傳續下去。
“最初與妖魔作戰的是福音教會,準確說是福音教會下的秘密組織獵魔教團。”
洛倫佐開始講述那本應被遺忘的歷史,視線恍惚,隱約看到那些舉起火把將自己暴露在黑夜之中的人們。
“最開始人類無法與妖魔對抗,唯一戰勝他們的方法只有靠人命堆,那是最黑暗最艱難的時代,我們只能躲在堡壘後瑟瑟發抖,亦或是獻祭同類來平息妖魔的侵略,這是血腥的時代,直到有一天有人說他受到了神的旨意。”
伊芙被洛倫佐的故事吸引了起來。
“神的……旨意?”
洛倫佐點點頭接着說道,就像所有神話怪誕一樣,總有那麼一個人開拓了一切。
“他說他得到了神的旨意,說在北方有着可以擺脫妖魔的神聖,於是他召集了一批相信他話的人,那批人應該是世界上最初的信徒,他們穿越了黑暗的大地,乘船離開了王國,歷經不知多少歲月,前往那被寒霜覆蓋的北方,踏足那無人的冰原。”
“很多年後,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們,唯一記着的人們也認爲他們死在了路上,可突然有一天那些人回來了,他們扛着用黃金與聖銀封死的青銅罐,其上是遠超當時技術能做到的工藝,就彷彿神與鬼都被禁錮在了那金屬之上,他們面目猙獰,鎮守着其中的知識。
那裡面藏有用古老的語音編寫的書籍,除了那位受到神的旨意的人外,就只有那些與他一同前進的信徒能看懂那些書,又經過很多年他們終於將那本書翻譯了出來。”
隨着洛倫佐的輕語,那與詭異的聯繫變得越發深刻,伊芙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來到了新的世界。
街頭傳來悠揚的琴音,低沉的禱告迴盪在這房間裡,這時兩人在意識到在這附近就是一處市區教堂,似乎今日有什麼活動,那管風琴彈奏着輝煌的曲目,教徒們呢喃着禱文。
“他們將那本書命名爲《福音書》,於是福音教會出現了,它被建立在七座山丘之上,於是七丘之所從那貧瘠之地崛起,接着便是信仰的擴張,神聖福音教皇國從那世界的版圖之上登場。”
這便是那古老團體出現的起因,帶着神話的色彩與史詩,一時間令伊芙都忘記了自己的異常。
“當然我是不會信這些的,故事而已,誰都能編出來,但可以肯定的是《福音書》並非那麼簡單,而且它其實有兩部,第一部是所有人瞭解的《福音書》它宣揚着神與信仰,而另一本只在教會的內部有所流傳。”
拿起了一根菸,洛倫佐用力的抽了起來,煙霧升起,這纔是真正涉及隱秘的地方。
“另一本的名字是《啓示錄》,正如《福音書》建立了福音教會,在黑暗裡《啓示錄》創立了獵魔教團,沒有什麼神與信仰,那本書裡有的只是關於妖魔的知識。”
那是涉及世界深處最詭秘的知識,但現在就這麼被洛倫佐隨意的說了出來,明明是數不清的人用血取得的財富,在洛倫佐的嘴裡卻顯得一文不值。
“有了信仰之後,福音教會整合了當時絕大部分的人,在黑暗的世界裡建立屬於人的神國,但這還不夠,對抗妖魔而言還不夠。於是當時的信徒們以着神的名號翻開了《啓示錄》建立了獵魔教團。”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人類遠比我們自己所認知的還要可怕。”
洛倫佐說着又一次笑了起來,帶着諷刺的意味。
“拋棄了倫理與道德,沒有任何底線,僅僅是爲了活着。”
“……你們做了什麼?”
伊芙感到些許的不妙,身體很冷,似乎有蛇羣纏繞着她,那冰冷的鱗片刮擦着她的皮膚。
“想要殺死一個惡魔,就要先成爲一個惡魔。”
那是鐘鳴般的發言撞擊着伊芙的心臟,她感受到了,那種聯繫加深的感覺,那種無法說明但又清晰可見的詭異的感,這個世界上對於她而言多了什麼,就像一個臺見鬼的機器,之前她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操作員,但現在更多的功能向其敞開大門。
“妖魔很詭異,它們的生命力出奇的頑強,不需要過多的進食,可以輕易撕開盔甲的力量,還有那侵蝕我們意志的能力,我們用火焰焚燒用劍刃斬擊都難以殺死它們,與它們比起來人類又是如此的脆弱……”
伊芙注視着洛倫佐,她的呼吸止不住的急促了起來,耳邊清晰的迴盪着自己的心跳聲。
那扇大門打開了,那扇黑暗的大門。
“你們……你們……”
伊芙猜到了什麼,但她不敢說出來,名爲恐懼的情緒從心底升起,就好像言靈一般,她覺得當她說出那個可怕的事實時,那個事實就會成爲現實。
洛倫佐微微笑,似乎沒想到伊芙的反應會這麼快,他說道。
“這種技術被成爲‘秘血’。”
“我們殺死那些妖魔,經過一系列被稱作鍊金術的複雜工藝從其中提出鮮血,然後服用它,它能令我們變得如妖魔般強大,但充滿了不可控性。根據教團的記載,最初食用秘血之人都是一次性用品,他們的理智只能維持幾分鐘,然後徹底陷入黑暗成爲妖魔的一員。”
“雖然副作用巨大,但至少我們從妖魔的手中贏了一回,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實驗階段,實驗體被關入鐵籠之中,數十人拿着鐵矛指着他,一旦失敗他就會被立刻貫穿殺死……”
“這……太瘋狂了!”
僅僅是聽洛倫佐講述伊芙都能感到那黑暗的絕望,她窩在沙發裡就像個受驚的小動物。
“你們能接受這些?”
“比起人類能不再活在恐懼中,這些代價可真是太廉價了。”
洛倫佐淡淡的說着,那黑暗的歷史沒有任何人可以隨意評判。
“這樣的實驗持續了上百年,直到第一代穩定體的出現,他們能控制妖魔的力量但又可以保持理智,他們是秘血的適格者,也是第一批獵魔人,那是人類第一次擁有了與妖魔正面作戰的力量。”
舉起手,洛倫佐手臂上的傷口也在緩緩癒合,他微笑的看着伊芙。
“薩博之所以會死僅僅因爲他不是適格者,他的身體無法承受秘血的壓力,而你不同,伊芙我猜你很久之前就成爲了適格者,只是你根本不知道。”
這纔是洛倫佐認爲的原因,伊芙也是一個擁有秘血的適格者,只是她活了這麼久從未意識到這些。
“怎麼可能!”
伊芙尖叫道,她想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和這種東西扯上關係,過往的記憶不斷在眼前回顧,明明是如此熟悉的過去但此刻卻披蓋上了一層虛幻。
“這是唯一的結果,就像數學公式,無論結果多麼離譜,可公式不會騙人,那就是唯一正確的結果,就像你一樣,你擁有秘血,你還活着,而且健康的活了這麼久,如果不是今夜的一切,你的秘血或許會永遠沉浸在你的身體裡,直到你死的那一天都不會甦醒。”
大偵探說着他的推理,就像殘酷註定的命運一樣。
“你在過往的某個時刻一定是接觸了它,那時起你與黑暗就建立了聯繫……”
他說着,可突然停了下來,冷汗緩緩的流淌,洛倫佐擡起頭看着那畫有花紋的天花板,目光似乎穿透了那物質,抵達那天穹之上,他試着看到那個人,那個操控命運的人。
似乎有某個未知的存在,它或許是神又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它在暗中操控着命運的細線,從很久之前起伊芙就早已與黑暗建立了聯繫,黑暗從未放過她,僅僅是時間推遲到了現在而已。
某種程度上說並不是洛倫佐找到了伊芙開啓了這瘋狂的一夜,而是那久遠的聯繫令伊芙被他找到了,如同命運的昆古尼爾,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它就已經帶着伊芙的命運被擲出,直到今日貫穿了這瘋狂的夜晚。
這是註定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