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宅
馮老爺隨時可能從南京回來,而馮希坤作爲家中的嬌子,雖然一貫受寵,但也沒膽子公然在自己樓中養個男寵。於是他毫不猶豫的開始在外面找房子,乾脆利落的就爲自己開闢出了一處小公館。
新房子是座二層小洋樓,隔院臨街,十分幽靜。此地距離小白樓一帶很近,門前又有寬闊馬路直通馮公館,所以既便於虞光廷出行遊玩,也便於馮希坤早晚往來。趁着馮老爺還沒回家,馮希坤從自家賬房那裡想方設法的弄來了一筆款子,不出幾日就將新房裝飾完畢,又按照那當紅外宅的標準,特地爲虞光廷購置了一輛汽車。
虞光廷是會開汽車的,不過馮希坤還是給他又派去了一位司機——不是怕他開車累着,而是怕他私自亂跑胡鬧。
馮希坤,別的大本事沒有,可是對待通房丫頭姨太太之流的人物,那手段可是層出不窮——馮家的男人好像是天生的就會這一手。
將虞光廷送去新房之後,馮希坤又去了趟日租界,把虞光廷的債主給找出來了。
三四萬的債務,說大,不算特別大;說小,可也絕對不小。馮希坤本來想和盛國綱談一談,然而盛國綱此刻卻是不在天津,一位一團和氣的杜爺出來,恭而敬之的招待了這位馮公子。
會談進行的很順利,馮希坤一分錢也沒出,也沒把債務頂到自己頭上。
他只是告訴那位杜爺,讓他重新打個條子,把利息停了!
杜爺顯然是不打算惹惱馮公子,所以思忖一番後就下了決定,果然重寫了一張條子——這回三四萬就是三四萬了,再過十年,要還也是隻還那三四萬。
“馮大少爺,您看這虞二爺本人沒到,那誰來籤這個名字呢?”杜爺笑呵呵的問馮希坤。
馮希坤一仰頭:“你籤你的就是了,然後把條子給我,我帶回去做個憑證。”
杜爺當即苦笑了:“哎……那這款子,虞二爺打算什麼時候還上呢?”
馮希坤一聽這話,便在口頭上做出了承諾:“以後你再想要錢,直接來找我就是了。”
杜爺連聲答應着,知道這筆款子一時半晌是不能到手了。
馮希坤像個無賴似的把這欠款一事暫且壓下,然後就奔赴那個嶄新愛巢,會他的子俊去了。
虞光廷現在無所事事,白天吃飯晚上行房,心情倒是堪稱平靜。
他如今這總算是自立了,沒仰仗任何人,全憑自己這一身細皮嫩肉,換來了汽車洋房和華服美食。起初他也羞愧,感覺自己成了個出來賣的兔子;不過他很快就停止羞愧,死心塌地的承認自己就是個出來賣的兔子。
他日漸少言寡語起來,因爲和任何人,包括馮希坤,都是無話可說。偶爾會自言自語兩句,聽衆也只是那隻小貓。
馮希坤抵達時,虞光廷正在一樓客室的窗前逗貓。小貓蹲在窗臺上,隔着一層白紗簾向他喵喵叫。貓叫一聲他也叫一聲,小貓高興了,伸着爪子去撓紗簾,結果一個不慎就向前摔了下去——貓最靈活,其實不怕摔,然而虞光廷手疾眼快,倒是一把就將它接住了。
於是馮希坤進門之後,首先便聽見虞光廷輕聲笑道:“妹妹嚇死了吧?”
馮希坤很高興能聽到虞光廷的笑語,當即就快步走到他身邊喚道:“子俊,我來了。”
虞光廷眼望着小貓,向他一偏臉:“知道。”
馮希坤看虞光廷不肯對自己正眼相視,還以爲他是關心寵物,並不知道虞光廷其實是見了他就厭煩。
馮希坤對虞光廷肖想了這許多年,如今終於到了手,簡直恨不能日夜守着他親熱。此刻他見虞光廷把小貓放回地上了,就亟不可待的上前一步摟抱住他,又擡起了他的下巴,低頭急急吻了下去——吻了片刻後他擡起頭,氣喘吁吁的命令道:“張嘴,把舌頭給我!”
虞光廷半閉着眼睛,果然微微張了嘴,輕輕吐出一點粉紅舌尖。
馮希坤這回一口咬了下去。
真的是咬,咬他的嘴脣,咬他的舌尖,一邊咬一邊用力的吮吸;虞光廷疼的直搖頭,可是始終躲閃不開。後來馮希坤起了性致,又懶得上樓去臥室,直接就把虞光廷按在沙發上扒了褲子。
現在他幹這事兒也是輕車熟路了,解開腰帶退下褲子,對準入口硬邦邦的就往裡捅,三下兩下便頂了個盡根。虞光廷將一隻沙發靠墊緊緊抱在胸前,大睜着眼睛直望向前方——他疼,可因爲一直是疼,所以也習慣了。
馮希坤幹了一會兒,見他一聲不吭,就俯下身去問道:“子俊,你感覺怎麼樣?”
虞光廷閉上了眼睛:“你輕一點兒。”
馮希坤果然放輕了動作,緩緩的抽 插:“這回……舒服了嗎?”
虞光廷在心中對這問話嗤之以鼻,可是在表面上,還是低低的“嗯”了一聲。
馮希坤進門幹了這麼一場,感覺十分暢快。事後他讓虞光廷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邊把手從那襯衫下襬處伸進去摸摸索索,一邊仰起臉向他微笑道:“現在這天氣是越來越暖和了,我帶你出去玩玩,好不好?”
虞光廷扭頭望向窗外:“好啊。”
馮希坤把虞光廷打扮好了,然後以一種大獲全勝的心情,展覽似的出發了。
他挺尊重對方的意見,上車之後還想着問了一句:“子俊,你想去哪裡玩呢?”
虞光廷想了一下,這回擡眼望向了馮希坤:“我要去看回力球,可是我沒有錢。”
馮希坤當時就笑了:“傻寶貝兒,你沒有,我有啊。走吧,咱們去看回力球,你想下多少錢都行。”
虞光廷在意租界的球房門口,一鼓作氣就買了八百塊錢的彩票。馮希坤笑微微的掏錢付賬,毫無異議。
兩人進入看臺坐下,周遭的觀衆們大部分也都是下了注的,所以臺上氣氛熱烈;虞光廷到了如今,那心情才略略開朗了一些;及至場地上比賽開始,他捏着彩票聚精會神的觀看賽事,也隨着身邊人羣一起緊張激動起來。
他今日買了二號運動員,大概今晚和他同樣選擇的人也不少,所以二號一上場,看臺上便響起了一陣歡呼吶喊。馮希坤饒有興味的旁觀着虞光廷,只見他興奮的面孔泛紅,和旁人一樣揮着彩票爲二號加油,那樣子真是活潑稚氣,可愛極了。
然而二號輸了。
虞光廷很沮喪,長出一口氣委頓了身體,當場就把彩票撕碎扔在了地上。馮希坤見狀,立刻安慰他道:“這有什麼,明晚我還帶你來看。現在我們去吃點夜宵,然後再回去休息,好不好?”
虞光廷徑自起身,沒理會他。
馮希坤和虞光廷坐上汽車,一直返回到了英租界小白樓附近。馮希坤本打算找家俄國館子隨便吃上一頓,哪知剛進館子大門,便迎面遇上了一隊朋友。
他那些朋友,無非是紈絝之流,如今相見,便亂哄哄的互相取笑一番。虞光廷在這人羣中消失了好幾個月,人人都知道他出了事情,如今見他驟然出現,又是和馮希坤在一起,不禁要在心中暗暗嘀咕。其中有一位李公子,往日就最愛調侃這馮虞二人,還曾因此捱過虞光廷的罵,這時思忖了一下,大着膽子試探着笑問道:“哎?虞二爺,好久不見啊。怎麼着?現在不和我們玩了,專跟老馮好了?”
虞光廷瞟了李公子一眼,恨不能一腳踢死他:“好久不見,你想我了?”
李公子立刻笑道:“那我哪兒敢啊!君子不奪人之美,你還是想老馮吧!”
虞光廷針鋒相對的和他鬥嘴:“我不想老馮,難道還想你不成?”
李公子見他來勢不善,又不好多說,幾乎有些下不來臺;而馮希坤聽了這有來言有去語的一番對話,正中下懷,立刻就把虞光廷拉扯到身前,當衆從後方摟住了他的腰,又微笑着調解道:“好了,老李也沒說什麼,你甭追着他不放了。”
虞光廷低頭看了看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隨即破罐子破摔的擡頭面向前方,翻了一個範圍很廣闊的白眼兒。
馮希坤本來只是想吃點夜宵,可是此刻他改變了主意,炫耀似的要大請客;而他的這幫朋友們雖也已經吃飽喝足,可是並不在意再去喝點好酒胡鬧一夜。故而這些人一拍即合,立刻就涌出了俄國館子,找那大飯店去了。
坐在皇宮飯店的雅間裡,這些人說說笑笑,吃吃喝喝,十分快活。
酒過三巡之後,以李公子爲首的話多之徒蠢蠢欲動,又拿馮虞二人開起玩笑來。虞光廷老着臉皮坐在一旁,很覺麻木;而馮希坤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醉醺醺的扭頭吐掉口中菸捲,他忽然轉身伸手,一個用力就把虞光廷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旁人鬨堂大笑,紛紛表示恭喜,又讓這兩人喝個交杯酒。虞光廷往日在這些人中一直驕傲的很,如今落到這般境地,無論如何都成了個笑柄,索性也不要臉了,讓喝就喝。馮希坤志滿意得,哈哈大笑,竟是捧着他那臉蛋叭叭親了兩口。
一時席畢,虞光廷獨自起身去那洗手間中小解,出來後正對着大玻璃鏡子洗手,不想這李公子忽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他身後。
李公子醉的紅頭漲臉,笑嘻嘻的盯着虞光廷說道:“虞二爺,我沒說錯吧?因爲這個笑話,你原來可是沒少罵過我,現在怎麼樣?落了個現世報!”
說完他擡手一捏虞光廷的下巴:“等以後老馮玩膩了,你就來找我吧,如何?”
虞光廷望着他那張油光滿面的紅臉,揚手就抽了他一個嘴巴:“你也配!”
李公子毫不動氣,放下手嘿嘿笑道:“我把這話放在這兒,你心裡有數就行。”然後他甩手一拍虞光廷的屁股,隨即自顧自的且向裡走且嘆道:“哎,美人兒啊……”
虞光廷不好追着個撒尿的人打架,又覺着自己現在這一身皮肉並不值錢,於是就嚥下這口氣,轉身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