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面具。
這所代表的意義他們不會不知道,中年男人擡腳想要朝沈初星走過去,女孩卻啓脣說道:“穆叔叔,讓我來。”
中年男人聞言看了女孩一眼,女孩也沒等他再開口,徑直朝沈初星走去,夜鏡見此想要上前阻止女孩,中年男人攔住了夜鏡,擡手將他一把按到了地上。
夜鏡被中年男人按着頭,整個人都狼狽的趴在地上,臉貼着冰冷的地面,夾雜着泥土和雨水,讓他無法掙脫。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向夜鏡襲來,從沒有哪一刻他覺得自己如此弱小不堪一擊,他命令自己一定要記住這種感覺,口中充斥着血腥味,他趴在那裡無法移動分毫。
“別,別碰她……”夜鏡咬着牙,雨水有些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女孩一步步走向沈初星。
“銀色。”女孩一步步走近沈初星,沈初星站在那裡沒有動,她不是不想動,而是沒有辦法動,隨着女孩走過來的動作,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這種感覺令沈初星的身子如同僵住一般,她想要移動,可腳卻好像在那一個瞬間不再是自己的了。
沈初星只覺得自己的雙腿突然一軟,在女孩走過來的那一剎那,她不可控制的朝着女孩跪了下去,沈初星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一邊的牆壁,可身子卻完全不受控制。
女孩在她面前站定。
“你是銀色。”女孩伸手,指尖在她臉上的銀色面具上反覆摩擦,不小心觸碰到了她臉上的皮膚,帶起冰涼的寒意。
“你是誰?”女孩的聲音很輕,是在問沈初星,可又好像完全不需要她的回答,一切彷彿都只是女孩在喃喃自語。
突然另一股壓力朝着女孩的方向而來,女孩手上的動作一頓,中年男人的臉色變了變,衝上去一把將女孩抱起,然後遠離了沈初星的身邊。
兩股力量無形間碰撞到一起,這只是一種氣場,沈初星覺得身上的那股壓力陡然消失,她身子一軟,大口的喘着粗氣。
剛纔……那是什麼?
“是誰在那裡?”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終於完全消失,他盯着沈初星,但卻並沒有在看她。
夜鏡雙手戳在地上撐着自己的身子,他嘴角的血跡乾涸,臉上很髒,也看向沈初星所在的方向,見她並沒有受傷,心底一鬆,這纔想到沈初星身邊一直有人保護。
之前他曾經見過一次,猜想就是那個男人吧。
“是銀色的氣息。”女孩被中年男人抱在懷裡,手中的傘穩穩的打在自己頭上,只不過她漂亮的裙襬上不小心被沾上了一絲泥土。
“無天嗎?”中年男人將女孩放下,看向沈初星的視線複雜至極,“無天之神分明是男人,那面具怎麼戴在她的臉上?”
“是那個面具,唯一的,真正的。”女孩說:“和王的一樣。”
中年男人眸子一凜,不敢再輕易靠近沈初星,直白的打量眼神在沈初星身上反覆打轉,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的柔弱女人,她爲什麼會戴着專屬於無天之神的面具?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無天。”雖然不知道沈初星到底是什麼身份,但既然她戴着這張面具,和無天總是脫不了關係的,而且更讓他在意的是沈初星身後的那個人。
剛纔那股強大的壓力他站這麼遠都能感受到,一定不是泛泛之輩,中年男人想了想,這事既然牽扯上無天,看來他們的任務註定完成不了。
“雲琅小姐,我們回去了。”中年男人說着,看向站在那裡的女孩。
女孩沒有動,視線落在一點,中年男人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她眼神的落點並不在沈初星身上,男人皺了皺眉,語氣加重了一些,“雲琅小姐。”
女孩這才收回視線,她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她眼中的情緒,她將傘壓低,遮住了自己的臉,轉過了身去,雖然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是中年男人可以覺察到女孩不平靜的心緒,他眸中極快的閃過一抹詫異之色,又忍不住看向沈初星的位置。
好像心緒不寧的,不只是一個人。
“期待下次再見。”中年男人說完,和女孩一起走出大門,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雨中。
夜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他看着沈初星沒有前進一步,身子微晃。
“你到底是誰?”夜鏡低低的質問,語氣中有憤怒、有不甘、有懷疑、還有種……被欺騙的痛意。
“我不是都說過了嗎。”沈初星的身子靠着牆壁,臉色有些發白,不過有面具遮擋看不出來。
“你和無天有什麼關係?”夜鏡大聲質問道:“爲什麼你身邊會有那麼厲害的人在保護你?爲什麼你總是帶着那張銀色的面具?爲什麼你要到微風鎮來?”
夜鏡覺得自己被沈初星騙了,沈初星說她和老公吵架纔會來到這裡,因爲她相貌醜陋所以才帶着面具,之前那次也是,她一眼就看出那些所謂的無天的人是假的,如果不是因爲身份特殊,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厲害的人時刻在她身邊保護着她?
夜鏡差點就相信了,相信沈初星所說的話,他以爲這個女孩雖然不溫柔一點都不淑女,脾氣又差嘴巴也毒,但至少她沒有壞心腸,至少他相信她沒有想要傷害微風鎮裡的人,也沒有想要傷害爺爺奶奶和他……可是她爲什麼要騙他?
她所說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甚至差一點就……爲什麼要這樣對他?
面對夜鏡的質問,沈初星沒有辦法回答,她的沉默更是激怒了夜鏡,夜鏡不顧一切的朝沈初星衝了過來,可是他還沒有走到沈初星身邊,頸部突然被人重重的擊打了一下,夜鏡還沒來得及反應,雙眼一翻,已經暈了過去。
夜鏡倒在地上,沈初星側目去看,看到了站在夜鏡身後的蔚藍。
“少夫人。”蔚藍開口叫沈初星,對倒在腳邊的夜鏡毫不在意。
沈初星正要開口,黑色的雨傘映入眼中,南流澈清雅俊秀的身影闖入視線中,沈初星一滯,感覺這種場面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記得那個時候從顧家出來她倒在雪地裡,意識模糊間看到的就是南流澈打着一把黑色的傘信步走來,黑色的傘更襯得他風雅無雙。
“初星。”沈初星一個走神的功夫,南流澈已經走到了她面前,他蹲了下來,視線和沈初星平齊,面露擔憂之色。
沈初星迴過神來,發覺她和南流澈之間的距離有些近,她動了動身子,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南流澈因爲在意沈初星所以並沒有覺察到她這個小動作,只是問道:“有沒有受傷?”
沈初星搖頭,看了倒在那裡的夜鏡一眼,對南流澈說:“是暗夜的人來過。”
“我知道。”南流澈說:“你沒有受傷就好。”
南流澈說着,伸手去扶她,沈初星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自己的手去,藉着南流澈的勁站起身來,同時心裡暗暗驚訝,只是因爲那個女孩逼近她居然就完全沒辦法行動,在那一刻好像身體被牽引了一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初星把身體的重量都放在南流澈身上,南流澈一隻手扶在沈初星的腰間,看上去是很親密的動作,兩人同時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夜伯攙着梅婆站在了他們面前,沈初星完全沒有覺察到,就連南流澈的眼神都深了深,他也沒發現夜伯和梅婆的靠近。
“哎。”梅婆嘆了口氣,眼神在沈初星和昏倒在那邊的夜鏡身上來回掃視着,夜伯的神色不善,眼神卻是在看南流澈。
沈初星僵硬着身子,像是被人當面打了一耳光似的,心裡無端就生出了一股濃濃的愧疚感,她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畢竟她對他們撒謊是真的。
“先進來吧。”梅婆說着,對夜鏡身邊的蔚藍說:“能不能麻煩把我家的臭小子扶到屋裡來?”
蔚藍聞言看向南流澈,南流澈點了點頭,神色寡淡。蔚藍這才彎下身子扶起已經昏過去的夜鏡,把他扶到屋子裡去,沈初星和南流澈也都進到了屋裡。
夜伯去檢查了一下夜鏡的傷勢,發現他的肋骨斷了一根,不過好在不算嚴重,夜伯馬上幫夜鏡處理傷勢,梅婆坐在椅子上,眼神落在南流澈身上,過了好半響纔開口問道:“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南氏集團的總裁,同時也是無天的首領南流澈吧?”
南流澈抿脣不語,在梅婆打量着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着梅婆。
梅婆絲毫不在意南流澈打量的眼神,他不說話就代表是默認,梅婆轉向沈初星,對她說:“這就是你的老公了吧。”
腰上的動作一緊,沈初星沒有在意南流澈的反應,雖然梅婆語氣中並無一絲責怪之意,但沈初星就是覺得很對不起她。
畢竟,是她說了謊。
“對不起,梅奶奶。”沈初星說:“我不是故意想要騙您。”
“我知道。”梅婆說:“關於這點我早就知道了,姑娘非富即貴,老婆子我雖然上了年紀,可眼睛不瞎,你不用覺得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