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莫凡一瓶酒見了底,又準備再開一瓶。蘇漠然拉住了他,“顧先生,你已經喝很多了,不要再喝了。”
顧莫凡輕輕地拿開了她的手,“我說過我不喜歡喝酒,既然喝了就要喝醉,我喜歡喝醉的感覺。”
蘇漠然抓住了酒瓶,“可是你現在已經喝醉了。”
顧莫凡沒有搶,他鬆開了手頹然的坐在了凳子上喃喃自語,“我喝醉了嗎?那爲什麼我還是覺得很難過,爲什麼我沒有感覺到幸福?”
蘇漠然靜靜地望着他,他是醉了,只是醉的還不夠,還沒有到可以忘記一切的地步,這種半醉半醒的狀態反而把他的痛苦放大了。
蘇漠然在他對面坐下,她溫柔的說:“其實想減輕痛苦不是隻有喝醉一種方法,你可以找個人說一說。把心裡的苦悶都說出來,不要一直憋着。今天我可以做你的聽衆,反正我們沒什麼交集,合作完之後就不會再見了,你也不用有後顧之憂。”
顧莫凡也認真地望着她,只是他喝得確實有點多了,眼睛不能很好的聚焦,蘇漠然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
顧莫凡看了看四周,那些客人都在各吃各的,沒有人注意他們。他突然拉住了蘇漠然的手,蘇漠然也沒有把手抽回來而是任由他拉着。
“爲什麼?爲什麼他們要這麼對我, 爲什麼他們不能像別的父母那樣對待孩子?”顧莫凡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蘇漠然沒有插話,他應該還有話想說吧。平時說不出的話今天可以藉着酒勁說出來,她只要要聽着就好。
顧莫凡搖了搖頭,“他們根本不配做父母,他們心裡只有自己,他們可能都不記得自己還有兒子了。”
蘇漠然覺得有些奇怪,如果顧莫凡的父母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那他上次爲什麼還非要買那幅畫?
“顧先生上次買畫不是送給你母親的嗎?”蘇漠然問出了她的疑惑。
顧莫凡愣了一下,他什麼時候給趙玉買畫了?忽然想到了那幅《野餐》,他突然笑了,“送給她?她根本不懂藝術,也不認識暗夜,我也不可能送她禮物。”
“所以,你上次騙了我?”蘇漠然有些生氣,她抽出了自己的手,“你爲什麼要那麼做?”
她當時還爲自己拒絕了顧莫凡感到內疚,還畫了漫畫送他,沒想到他居然是騙她的,那她的畫呢?他和母親的關係這麼不好,肯定不會送出去的。
顧莫凡覺得手裡空空的,心似乎也變得空蕩蕩的,他沒有回答蘇漠然的話,轉身拿起桌上的啤酒又喝了起來。
蘇漠然這次用力的奪下了他的瓶子,“顧莫凡,你這樣是沒有用的,就算今天喝醉了,明天你還是會醒來,該面對的問題還是要面對。你雖然跟父母關係不好,但他們畢竟還在,你是還有機會和他們和解的。”
“和解?”顧莫凡覺得很好笑,“他們倒是想和解,可我不想。他們小時候沒有養育我,現在我長大了又想起我是他們的兒子了,想讓我負起做兒子的責任,憑什麼?我是他們的玩物嗎?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趙玉生下他沒多久就走了,如果她永遠不回來,他可能也不會那麼恨。可她回來過,給過他短暫的溫暖,讓他知道了有媽媽是什麼樣的感覺。在他感覺到自己也是有人愛的時候她又狠心離開,任他怎樣哭鬧求她,她就是不肯留下。其實她完全可以離婚帶着他走,可她沒有。她放不下那些利益,她終究是自私的。
所以現在就算趙玉一次次對他示好,他也無法接受。他的傷口還在滴血,她卻以爲他早已痊癒。
見他這樣激動,蘇漠然知道他心裡肯定很在意自己的父母,愛的深纔會恨的深 。
她扶着顧莫凡坐下,輕聲地說:“你可以不跟他們和解,但是你應該跟自己和解,恨他們就是折磨你自己。”
她不知道顧莫凡經歷過什麼事,也不能勸他大度的原諒,有些事情確實是無法原諒的。他的父母在他小時候沒有盡到責任,現在再怎麼彌補都填補不了曾經的虧欠。
就像她對溫馨,就算她做太多,溫馨的腿也不會好了,她再也不能站在舞臺上跳舞。這就是無論如何都彌補不了的虧欠。
蘇漠然望向顧莫凡,發現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現在要怎麼辦,她要把他丟在這嗎?這樣好像不太厚道。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把顧莫凡弄到哪去,帶到自己家肯定不行,她不能帶一個男人回家。
只能把顧莫凡送回他家了,可是她不知道顧莫凡家在哪。
“顧莫凡,你醒一醒,我要把你送到哪裡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