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辯!”
他一隻手伸過來想挑起我的下巴,我一巴掌拍掉,抗拒地動了動。
既然他主動坦白了,那我也直接把話說開:“什麼叫壓根沒關係?什麼叫不存在?你的家人都希望你和她結婚!這算沒有關係嘛!”
連恩微微嘆了一口氣,嘆息聲很輕,卻又相當無奈。
他把我擁得更緊了。
“我家人的希望並不代表我的希望,又不是生在古代,非要遵從什麼父母之命。”
“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我也能讓他們尊重我的決定。”
“你是不信任我?還是說,你認爲我連恩,是個需要靠女人錦上添花的男人?”
我哽咽着,想忍住眼淚好好說話的,可就是控制不住,淚水還是源源不斷地涌出來。
一直都覺得自己就算不是一個足夠堅強的女人,但也不至於是個隨隨便便就掉眼淚的女人。
可遇見這個男人以後,一切似乎都變了。
淚腺發達了,淚點也低了。
有時候僅僅只是因爲他的一句話,甚至僅僅只是一個眼神,都會觸動我的心絃,動不動就哭成淚人。
換做平時,很多負面情緒,能嚥下的我都能嚥下,並理智地處理解決。
但是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尤其是在他的懷裡,我就一點也沒法理智了,就想在他懷裡無理取鬧。
到最後,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委屈,還是恃寵而驕。
“那......之前我也跟你問起過方美蓮啊!當時你爲什麼不直說她是誰!你說清楚了,或許就沒有後面的事了啊!”
“還有那封文件,你明明知道其中的端倪,當時卻只告訴我是竊聽器,其他什麼都不說,這不是瞞是什麼啊!”
“的確,是我沒有考慮妥當,是我做的不對.....”連恩雙手捧起我的臉,語氣溫柔到不可思議,帶着深深的歉意,一邊柔聲安撫,一邊幫我擦眼淚。
接下去說的話,看着我的眼睛,格外的認真:“那個文件袋,是方美蓮公司專用的文件袋,當時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方美蓮這個人,城府深、心機重,還擅長玩心理戰術,是那種很典型的得不到就會不擇手段。”
“那天我一急,只想着儘快幫你處理掉,看看她到底耍什麼花招。若不是你逼問我,我可能一個字也不會跟你提,因爲我不想讓你害怕,也就沒有跟你細說。”
“後來,那天出去幫你買醬油的時候,其實我已經想好了,既然說都說了,就全部告訴你吧,包括方美蓮,讓你有所防範。可沒料到一回去,你就被綁走了,這是完全超出我計劃之外的。”
“方美蓮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在上海的住處,我本以爲那個竊聽器,不光是盯你,還是盯我。”
“我想,她偷聽了那晚我和你的對話,知道了你要來我家,一定會派人跟蹤你。而我家地理位置偏遠,我擔心她在路上對你使壞,就改變了主意,讓你留在家裡。”
“可......這正是我最失算的地方!我萬萬沒算到......沒算到......我......”
說着,他自責地低下了頭,愧疚的情緒徘徊在他的周身。
薄脣開闔了好幾次,反反覆覆,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可嘴上卻是再也說不出完整的一句。
沉默了半天,最後還是逸出最簡單的三個字,卻也是情真意切:“對不起......婉然......對不起......”
“你出事以後,我也反省過了,一朵花開在角落裡,旁人會以爲無人關懷,便一腳一腳的踩。”
“與其如此,不如坦然地把花兒捧在手心裡,再也不讓它受到傷害,所以.....”
捧着我臉頰的手慢慢放下,轉而將我一隻冰涼的手握在了手心裡。
他擡起頭,琥珀色的雙眼微微泛紅,凝視着我。
深邃的眼神,滿含深情,卻夾雜着淡淡的憂鬱。
深呼吸了一口氣,稍稍穩定了一下氣息後,才繼續道:“所以......以後......你可以......可以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嗎?”
“我想......想正大光明地牽着你的手,和你同進同出。”
“雖然......我這個人......有很多缺點,我不夠完美,但給我一次機會,讓我保護你,好嗎?”
......
他扣緊我的手,暖融融的溫度從我掌心蔓延,傳入心房。
並不是第一次和他十指緊扣了,可這一次在他的坦誠相待後,更覺得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靠近。
並不僅是身體上的距離,而是真正意義上心靈的靠近。
耳邊劃過《流星雨》的一句歌詞——
“牽你手,跟着我走,風再大又怎樣,你有了我。”
“再也不會迷路方向。”
一瞬間,觸景生情,我低垂下眼簾,剛平息下的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住,又奪眶而出。
“怎麼又哭了?”他一下又慌了,一把將我擁入了懷中。
性感的下巴貼着我的頭頂,手掌一下一下輕撫我的後腦勺。
“不要哭了,婉然,不要哭......”
“我不想再看你哭了......”
“你要我怎麼做,你纔不哭?嗯?”
......
其實有些人並不知道的是——當你用“不要哭”這三個字,去安撫一個想要哭的人,纔是最容易讓人出哭的。
尤其是聽到那一句“我這個人,有很多缺點,不夠完美。”
他這一段長長的坦白,對一般人來說,說出來也許很簡單。
可對他來說,從頭到尾,都說得有點磕磕絆絆的。
我知道,他是在極力地克服他的缺陷——儘管內心活動很大,卻不善言辭的阿斯伯格。
竭盡了全力,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我講清楚。
笨拙,卻又那麼真誠。
說不接受他的解釋,是不可能的,甚至還有一縷甜蜜悄悄滲入我心。
但是這甜蜜,也和擔憂攪在了一起,沖刷着我的神經。
就像是蜜裡調油的時候,還伴着一半的砒霜,太過讓人患得患失......
只是身體很誠實,還是擡起手,抱住了他的背脊,人往他懷裡蹭了蹭。
當然,機會不會馬上就給,亦不會馬上就點頭。
怎麼樣才能不哭?
我嘟着小臉,嘴上依舊不饒人:“你,再學兩聲雞叫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