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乘風偷偷瞥了眼陸槐,對着邱寒天叩下三個響頭,“岳父大人,小婿喜歡蘭兒妹妹,可您先已同陸家結下了姻親。乘風鬼迷心竅,設計陷害陸槐,用卑鄙的手段把蘭兒娶到了手。”
邱寒天只是嘆氣,無話可說。
邱蘭哭得像個淚人一般,一邊哽咽,一邊喃喃着嶽乘風的名字。
“還有呢?”嶽逍遙冷聲問道。
“攻取邪派,蒐羅法器、珍寶,縱容屬下作惡。我的所作所爲,早已經偏離了武林正道。”嶽乘風滿臉慚愧,“父親,孩兒真的知道錯了!”
“殺害楊樂,有沒有你的份兒?慈濟庵逼婚,是不是你的主意?穆大俠的妻子是誰僱兇殺害的?又是誰眼見青青姑娘落入魔頭之手,不僅見死不救,而且還爲虎作倀……”嶽逍遙氣得臉色發青,一口氣沒有喘勻,“吭吭”的咳了起來。
“這些事……孩兒都有份!”嶽乘風不得不承認。
“還有,‘培元丹’是怎麼回事?”
“那是唐元霜煉製的,他從百毒邪神付千山手上得來的方子,可以快速提升修士的功力,但卻夾雜劇毒。我和大哥就是靠它來控制手下的修士。”
“你不是也靠‘培元丹’來增長功力嗎,你怎麼沒有事?”
“唐元霜送給我的‘培元丹’,先已消除了毒性。孩兒服用的都是純淨的‘培元丹’,所以無礙。”
“你把你妹妹囚禁在鷹嘴峰,就是爲了控制唐元霜?”
“父親!”嶽乘風滿臉驚容,“您……您都知道了?”
“以你犯下的罪孽,殺你百次也不過分!”嶽逍遙像是突然衰老了幾十歲,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孩兒知道錯了,請父親饒我一命!”嶽乘風咚咚咚的磕起頭來。
“放心,我不殺你!”嶽逍遙站起身,“子不教,父之過。嶽逍遙教子無方,爲江湖和修界帶來了無窮的災禍。嶽某自願一死,爲我兒贖罪!”
“爹?”濟安驚叫一聲,擡頭看去,“二哥已經知錯了,您千萬不要自責!”
“區區一個‘錯’字,能夠抵得上他所造下的罪孽嗎?嶽逍遙教子無方,能夠不承擔罪責嗎?”
“可是……您既然能夠原諒安兒,爲什麼不能原諒二哥?”
“雖然你們都是我的兒子,可你們不一樣。你腳下的路,是你自己走出來的。可你二哥不一樣,爲父不僅生育了他,而且還養育了他。他在爲父的言傳身教之下,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爲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該死,該死千萬次。可我是他的父親,不管他犯了什麼錯,闖了什麼禍,我也不能殺他。”
嶽逍遙手中有劍,劍就是他的手指,食指與中指並和,翻轉手腕,向着自己的喉嚨抹去。
“親家!”邱寒天大吼一聲,張手成爪,抓向嶽逍遙的手臂。
嶽逍遙手肘上挑,當即將他逼退。可他的“劍”卻沒有割在自己的脖頸上,而是斬中了一根手指。
唐善忽然站到他面前,用食指抵住了他的指劍,“該死的是他。眼見您要爲他承擔罪責,他竟然無動於衷,還是不肯自裁。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身爲人子!”
“孩兒不孝!”嶽乘風面如死灰,像是自知死期以至,流着眼淚涕泣道:“孩兒的確不想死,可孩兒並不怕死,只是放不下蘭兒。但……孩兒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父親代孩兒受死,孩兒願意自盡,以死謝罪。”
邱寒天跨步上前,像是害怕嶽逍遙再尋短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嶽乘風張手成爪,湊在眼前,可卻顫抖不已,遲遲不肯動手。
唐善沉下臉,冷聲說道:“嶽乘風,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幫你。”他忽然轉向青青,突地一笑,“正好可以替我老婆報仇。”
陸槐翻了他一眼,這傢伙重色輕友,明明知道自己與嶽乘風仇深似海,可卻連一個也沒有提。
唐善一掌拍落,只是激出三分功力,便將嶽乘風轟成了肉泥。
“乘風……”邱蘭痛呼一聲,已然背過氣去,癱倒在地。
阿三急忙跑過去,把她扶坐在椅子上。
“請教?”唐善對濟安打了一躬,“閣下的‘御劍錄’是怎麼回事?還有,爲什麼不惜動用‘滅殺法陣’也要殺了我?”
濟安失神的喃喃起來,“洪天劍,奔雷劍……全都出自‘御劍錄’。但不是我們所知的‘御劍錄’。我們所知的只是皮毛,真正的御劍功法,存在於通天玄界中。只要是突破凡仙境的修士,都可以修煉這部神功!”
整座“修身堂”,上千修士,沒有一絲聲響,全都豎起耳朵探聽,生怕漏過一個字。
濟安繼續喃喃道:“你見過喬老頭吧?金仙境的高手!他指點了我和二哥兩招,我們就修成了‘洪天劍’和‘奔雷劍’。我們知道他去找你,怕你成爲我們的競爭對手。你說,我們是不是必須殺掉你?”
唐善心中一動,“嶽追風呢?是不是進入了通天玄界?”
“不僅是我大哥,他還帶去許多許多修士……不過你放心,他們不會再回來了。”濟安慢慢轉身,失神的看向門外,像是看透了虛空,“這麼多年,我們兄弟這麼辛苦,毫無顧忌,拼命斂財,就是爲了讓大哥進入玄界修煉。現在,我們終於做到了!”
他從懷裡捏出一顆藥丸,業已驅除毒素,純淨的“培元丹”,丟在了自己嘴裡。
唐善搖了搖頭,濟安的元神業已被她湮滅,此時與常人無異,根本無法承受“培元丹”的藥效。
“爹!孩兒罪孽深重,不能在您身前盡孝了!”濟安跪在嶽逍遙身下,身體四肢瞬時暴漲起來,足足粗壯了一倍,“阿三……去把小姐接回家,請她照顧……”他的話沒有說完,肌肉骨骼再也承受不住強大的藥效,“嘭”的爆散。
嶽逍遙慢慢撥開邱寒天的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於掌教,嶽某可以走了嗎?”
於良成站起身。
嶽逍遙擺了擺手,“於掌教,不必送了!親家,蘭兒,阿三,我們走。”
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的腿有些抖。可當他邁出第二步的時候,他的腳步已經變得非常穩健。
當他走出門口的時候,他挺起了自己的胸膛,這樣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立刻顯露出萬丈豪氣。
上千修士,包括四位掌教,全部對嶽逍遙義薄雲天的豪氣而感到震驚。
唐善皺着眉頭,滿腦只有兩個字,玄界!
忽然,他看向堂上的霞兒,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見,連眨了七八下眼睛。
於良成平息了叛亂,順利接任釋宗掌教,設宴款待衆位賓朋。
盛情難卻,誰也不好離開。
唐善還在打量霞兒,一口菜也沒吃,一口酒也沒喝。
霞兒瞟了他一眼,藉故離席。
城牆,銅澆鐵鑄。
霞兒漫步其上,戰袍上,九條滾金飛龍隨着衣襬飄揚,栩栩如生。
青影一閃,唐善已經落在了霞兒身旁,與她並肩同行,就像一直在陪同她散步一般。
霞兒表情孤傲,氣質高貴,目不斜視,淡淡的問:“有什麼要問的?”
“怎麼是你?”
“爲什麼不能是我?”
“不爲什麼,只是……覺得怪怪的!”
“因爲我們認識,還是因爲我是女人?”
“陽少的轉世?”唐善嘀咕了一句,“我只是想不通,你怎麼會是陽少?”
“我不是陽少,我是楊霞。”霞兒先是對他的話加以更正,隨後神秘一笑,說道:“其實你不知道,做他的轉世很好。我可以繼承他的元神,從而得到他的全部功力。”
她想也不想便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唐善,顯然對唐善絕對信任,沒有任何提防之心。
唐善心裡泛起一陣暖流,詢問道:“你打算怎麼對付聶魂?”
他認爲,既然霞兒表明了身份,那就說明霞兒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沒想到,霞兒輕輕搖頭,“我還沒有完全煉化陽少的元神,恐怕不是聶魂的對手。這次來到釋宗,一是爲了祝賀於先生接掌釋宗掌教,再就是爲了釋宗所藏的通天寶鏡!”
“通天寶鏡?”唐善馬上想到,自己將真元灌入青玉,瞬移進入的洞穴,在其中所見到的那面銅鏡。
但霞兒所說的顯然不是洞穴裡的那面銅鏡,而是由銅鏡的碎片煉化而成的靈符。
“芊芊不是跟你講過有關玄界的事情嗎?”霞兒走去牆邊,遙視遠方。
“說了一些,可她知道的也不多。”
“我們知道的都不多!”霞兒嘆道:“濟安的話你也都聽到了,嶽追風已經進入了玄界。也就是說,釋宗所藏的通天寶鏡被他擄走了。如果真如濟安所說,嶽追風再也不會回來,也算天下太平,自然最好。可是,萬一嶽追風從玄界返回我們修界,只怕天下修士都要變成他的奴隸。”
“嶽追風處心積慮經營了這麼多年,就是爲了進入玄界繼續修煉。如今他得償所願,依我看,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喬老頭是怎麼回事?金仙境的高手?難道是從玄界來到我們修界的修士?還有‘洪天劍’、‘奔雷劍’,竟然是從御劍錄中演化而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唐善站在她的身邊,扶着牆垛,把喬老頭等人的事情悄悄告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