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聖壇。
祭壇裡的聖火已經湮滅,整個總壇沒有一絲人氣,宛如一座陰森恐怖的墳墓。
聖刀,猶如石雕,插入堅石,屹立在聖壇之上。
聶魂坐在地上,背後就是聖刀。他像是在修煉,可又像是已經作古,就如同身後業已石化的聖刀一般,沒有任何威能,沒有任何氣息。
唰……
聖刀動了,有如長虹貫空,留下絢麗的金光,帶起堅石碎屑,飛入上空,消失不見。
聶魂猛地睜開雙眼,兩點寒光爆閃,沉聲吼喝,“來人。”
四個勁裝男子,身背混鐵棍,幻身來到,單膝跪拜在地,齊聲問道:“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你去釋宗見濟安,把我們武修弟子全部調回來。你去追查聖刀的下落,一有結果,立即回報。你去警告一下蜀山老祖、白渺渺他們,如果他們敢勾結黑暗武修,本座就消滅他們的宗門,一個不留。你去見見熊海山,告訴他,如果他想活命,就把唐善的元神帶給我。”聶魂佈置完畢,有氣無力的擡起手,向外撥了撥手指,嘆道:“去吧!”
“是!”四人抱拳垂頭,應了一聲。翻身折下聖壇,人在空中,化作四隻翼展過丈的黑色獵鷹,展翅飛出,猶如一道道黑色的閃電,眨眼間便已鑽出了漆黑的洞口。
忽然,聶魂的眼皮一動,像是感知到了什麼,霎時站到了祭壇壇口邊,當空擊出一棍。
他剛剛還顯得有氣無力,就連撥動手指都有些吃力,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無比衰弱的老人。
眨眼間,他已經閃躍十丈,幻出混鐵棍,發動了兇猛的攻擊。
在他身後,一片浩瀚的黑色海洋蔓延開去,滔天駭浪滾滾翻動,轟擊着海岸。
猝然間,黑色的海洋消失不見,化成了八百名生龍活虎的年輕棍修。
聶魂出棍的時候,八百棍修也隨之出手。層層棍影,攜帶着駭人的威能,將祭壇的壇口完全封堵了起來。
壇口邊突然站出了三個人,一個皓髮如雪的老頭,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三人都使劍。
三人來到的時候,聶魂擊出的一棍,八百道棍影以及駭人的威能,全都在瞬間消散。
老人伸出了一根手指,抵住了混鐵棍的棍梢。
只是一根手指,生生抵住了聶魂暴起的一擊,這是什麼樣的修爲?
聶魂竟然不驚,收回混鐵棍,淡淡的說道:“原來是你!”掉頭走開,返回原地,依舊坐在了那裡。
“聶魂,”老頭舉步來到聶魂身前,伸手問道:“這個月的元神呢?”
聶魂從懷裡掏出一隻布袋,丟給了他。
老頭接在手裡,打開布袋,向內掃了兩眼,皺皺眉,問道:“數目不對,只有七百九十一顆,還差兩百零九顆。”
“沒有了!”聶魂嘆息着,搖搖頭,眯縫着眼瞼看向老頭,“一百多年了,我每年都要上交一萬兩千顆元神。已經有一百多萬武修死在我手裡,哪裡還有那麼多武修供我來殺?!”
“聶魂,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交足一年租金,進入玄界修煉一年。我已經交足了六十次,你想讓我忘,我也忘不了。”
“你在玄界修煉了六十年,相當於這裡的修士修煉了兩萬年。這樣的交換條件還不夠優厚嗎?”
“我說過,我現在已經沒有修士可殺,沒有元神可交。不管你的條件多麼優厚,我們的約定只能到此爲止。”
老頭目光閃爍,陰聲問道:“一個月一千顆武修的元神,就是新出世的武修,怕也不止這個數吧?你不是沒有人可殺,而是不想再殺,是不是?”
“殺人,聶魂從來沒有手軟過。”聶魂猛地瞪圓了雙眼,兩道凌厲的寒光直射而出,怒道:“閣下已經有了新的合夥人,何必再來找我?”
“你是說濟安?”老頭一愣,“呵呵”笑了起來,“你一定是誤會了!我們與他只是臨時約定,十萬顆元神,換他大哥進入玄界,修煉一年。”
“不是臨時約定,而是你們發現他所上交的元神質地不純,都是用‘培元丹’臨時餵養出來的,根本無法滿足你家主子的要求。所以你纔會回來找我。”
“這……”老頭顯得有些尷尬,點點頭,“你說的不錯,這件事怪我,沒有考慮周全。”
聶魂不屑的斥道:“貪得無厭,急功近利,策劃不周。難怪你只配做一個末等弟子,被人呼來喝去,往返於修界與玄界之間,耗費你的壽元。”
“聶魂,你竟敢對我無禮,你活得不耐煩了?”老頭的身後突然幻出一柄擎天巨劍,高達十丈,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沖天的威能瞬時擴散,竟將整座聖壇震得搖擺不定。
“你的暴戾之氣什麼時候才能夠消除?”聶魂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掛出淡淡的笑,嘲諷道:“你還沒有找到新的合夥人,這麼急着殺我,萬一斷了貨源,怎麼向你家主人交代?”
“你以爲沒有你,我就得不到武修的元神了嗎?”老頭怒聲喝問,頭髮與鬍鬚如同鋼針般繃直,身上瞬時瀰漫出陣陣殺氣。
聶魂不以爲然的“哼”了一聲,淡淡的說道:“先去找唐善談一談吧!如果他願意做你的合夥人,你再回來殺我也不遲。”
一股股煞氣宣泄而出,形成滾滾氣浪,充斥了整座總壇。
шшш⊙t tkan⊙¢O
“哈哈……”老頭仰天長笑,連連點頭,神色顯得異常溫和,嘆聲說道:“聶魂,我們也是老朋友了,生意不成情義在,就算你解除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們也不是敵人。你再想想,好好考慮考慮,我還是願意和老朋友做生意。這些元神我先收着,下個月我再來找你。”
聶魂沒有回答,緩緩垂落眼簾,宛如老僧入定一般,進入冥想之中。
“我們走!”
老頭與兩個少年消失不見。
此時,在黑暗武修的五德大殿裡,唐善正在迎接剛剛抵達的各支主事。
一百多年以來,黑暗武修的地宮大門首次開啓。十丈高的黑色門樓,由鐵汁混合青石灌注而成,即便是千年修士,萬年魔怪,也難以將它摧毀。三丈四的大門,經由兩塊厚達七尺的寒鐵整體打造,上面還鑲嵌了鎏金銅鈕。這樣堅固的大門,簡直就是一道無法攻克的城牆。
大門外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仁、義、禮、智、信五位領主,分別帶領弟子,接待來客。
一百名身披熊皮的大漢,八十個腰繫虎皮裙的精悍男子,七十二個英俊的蜀山劍修,三十六名嬌豔婀娜的“追星”女修,十二位手持大刀的“龍戰刀”弟子,眼神中滿是激情,心底充斥着沸騰的熱血,彼此寒暄着。
五德大殿內的氣氛卻顯得有些緊張,蜀山老祖、白渺渺、虎嘯天、熊開山、以及統領“龍戰刀”弟子的金袍男子,一個個板着臉,誰也不吭聲,與唐善逢面而過,在殿內的一排椅子上相繼落座。
唐善有些尷尬,徑自走回,站到衆人面前,抱拳施禮,說道:“諸位,今天把大家請來……”
“你是請嗎?”蜀山老祖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是被你逼來的!”
“嗚……”蹲在殿上的天狼弓着身子站了起來,低聲吼叫,像是提醒蜀山老祖注意說話的態度。
唐善壓了壓手,讓天狼安靜下來,對身前的五人說道:“請也好,逼也好,諸位既然來了,那便說明不願意看到我們武修內鬥。諸位能以大局爲重,唐善感到非常高興。”
白渺渺翻了他一眼,“你當然高興了,可我們心裡卻都窩着火。”
“白宗主,”唐善把她的“鏢主”改了稱謂,“唐善年少,各位主事心中不服,也是人之常情。唐善請問,各位主事甘願聽從誰的命令?大家現在就可以推舉出一個人,唐某不參與,只要你們服氣,我這個黑暗武修的大首領便臣服於他,尊他爲代掌教。”
熊開山甕聲甕氣的說道:“我們只聽命於新任掌教,至於你……我們有言在先,一定會全力支持你,幫助你戰勝聶魂。”
“廢話!”唐善瞪了他一眼,教訓道:“新任掌教在哪兒?誰能把他請出來?要是有他掌控大局,我們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現在說的是新任掌教還沒有找到,可我們的同族武修正在遭受聶魂的殘殺。我也不想挑這根大梁,諸位誰可以,只要站出來,我舉雙手贊成。”
蜀山老祖思量一番,說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錯,一旦我們五位歸附於你,你一定會讓我們調集精英弟子,隨同你的黑暗武修進攻聶魂。我們派遣弟子支持你,那是爲了我們武修千年大計,義不容辭。可你究竟需要多少人?如果我們把精英弟子全部派出來,如何防護自己的宗門?”
白渺渺說道:“當今修界大亂,魔宗出現了兩位掌教。濟安發動叛亂,掌控了釋宗。如果聶魂退出總壇,隱藏自己的實力,你就無法與他展開決戰。到時他要是偷襲我們,我們五大分支如何自保?”
虎嘯天說道:“就算你找到了聶魂,找到了他的主力。釋宗方面如何防護?濟安居心叵測,我們不能不防。”
“諸位!”統領“龍戰刀”的金袍男子站起身,走到唐善身後,對白渺渺四人說道:“白熊、黑虎二堂,蜀山、追星二宗,金刀弟子爲尊。寒鳴不敢爲尊,也做不了四位的主。但我願意放棄金刀門,歸附唐善,率領屬下弟子,全部遷移到地宮中來。金刀弟子從今日起,便與黑暗武修共進退,同生死。”
四姐把守在殿門外,聽到了寒鳴的表態,禁不住淚眼婆娑。同在殿外的小豪、魏顛,以及兩隊黑暗武修,更是感慨良多。
黑暗武修,軟弱怯懦,即便是各位領主、長使,也被同族其他武修所輕視。而今,寒鳴竟然代表最爲尊貴的金刀弟子首先表態,整體遷移,全部加入到黑暗武修的行列。這對於黑暗武修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榮譽。
上百年的自卑,已經在這一刻被驅散,在他們心裡,燃起了熊熊戰火。
唐善笑看蜀山老祖,用目光送去了詢問。
老祖捋着火紅的鬍鬚站了起來,“哈哈”一陣大笑,大步走來,站到了唐善身後。
“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堂口我們也不要了!”熊開山、虎嘯天雙雙跳起,轉身落地,陪伴在老祖左右。
五把大椅,只剩下了白渺渺。
白渺渺款款起身,手指偷偷一動,一點寒光閃過,“啪”的擊中了唐善的眉心。
唐善心中一驚,只覺得眉心冰冰涼涼,當即察覺出,這是白渺渺化氣爲冰,施展功法射出的“飛鏢”。只是“飛鏢”上所含的真元不足爲懼,僅僅相當於普通武修弟子爆發的威力。很顯然,白渺渺無意傷他,不過是想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厲害。
白渺渺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來,“你們五個大男人,站在那裡幹什麼?幸虧渺渺反應夠快,不然的話,別人還以爲你們要尊我爲代掌教呢!”說着,她欠身施禮,笑盈盈的說道:“掌教大人,渺渺也願意捨棄追星宗,進入地宮,聽您號令。”
唐善抹去額頭上的水滴,正色提醒道:“白宗主,注意你的用詞,是代掌教。”
衆人鬨笑,緊張的氣氛一掃而光……